郁筠驻足看眼窗外,短暂地偷闲欣赏了一两秒风景,便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门走去。 但此时,电梯处却又传来叮咚一声响。郁筠闻声回头,便看到步履匆忙的宋呈越快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意外于能在此刻碰到郁筠,宋呈越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 “小筠?”他眨了下眼,郁筠看到他的眼白里泛着疲惫的血丝,“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吗?” “嗯。”郁筠点头,应了一声。 他们其实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宋家那边的药物正忙着送审,宋二伯对宋呈越看得也是越来越紧。宋呈越明盛宋家两头跑,一边要忙着自己这边的工作,一边又要装出和宋二伯合作的假象。整个人连轴转,甚至有时郁筠都回家了,他那边的灯还是黑的。 此刻看着宋呈越不甚明显的黑眼圈,郁筠的眉眼轻轻地压了压,随口说:“要是实在是顾不过来,我们这边可以多承担一些工作。” 宋呈越的脸上仍是漾起一点笑意:“没事小筠。” 他的嗓子有些哑,听起来少了点温柔,多了点磁性的冷感:“我还能应付得来。” “……好吧。”郁筠看了他两眼,最后没有坚持。 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熬过这段时间,后面也会相对轻松些。 宋呈越向郁筠笑了笑,便转身推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随着门缝的敞开,郁筠忽然眼尖地发现,玄关正对的陈列柜上,摆着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大二时郁筠每天为了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那时刚逢郁笙去世,虽然郁筠没有像别人一样崩溃得无法自抑,但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行走的机器人,没了七情六欲,除开工作,也只剩工作。 靳羽迟看不过眼,于是在那年郁筠生日时给他买了一个乐高千年隼,想让他找点乐子,不至于彻底憋死在公司里。 那个千年隼郁筠在抠下来的闲暇时间中拼完了,因为体积过大,他没有放在自己的公寓里。但此时此刻,他却看到宋呈越的陈列柜上,摆着一个巨大的乐高千年隼。 “你朋友送你拼好的乐高,他也买了一模一样的拼起来放在房子里。” 郁筠想起了Ethan说过的话。 “等等。”他叫住了宋呈越,几步走上前去,问,“那是什么?” 宋呈越闻言一顿,有些疑惑地望向郁筠目光的落点。 “啊,”他恍然大悟,“这个……这是我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拼的。” 他轻轻眨了下眼,停顿会才说:“大二的时候,看到靳羽迟的ins发他送给你的礼物。我有点嫉妒,就买了套一样的放在家里。” “我也想送给你,也想和靳羽迟一样看到你拼的成品。但那时我知道,我做不到。” “所以……我就自己拼好了。” 说得可怜兮兮的。 郁筠挑了下眉。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开了一条缝的门里就钻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猫咪。错错快乐地跑了出来,直奔郁筠,爪子勾着他的裤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郁筠下意识地把它抱了起来。错错在他的怀里踩奶,喵喵喵地叫着。 宋呈越见状,嘴角向上翘了翘,语带试探地问道:“要不……进来坐一坐?错错也想你了。” 郁筠揉揉错错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像是在和一个普通朋友对话一样。
第92章 该结束了 宋呈越伸手将郁筠迎进来:“小筠,穿这双鞋。” “嗯。”郁筠点头。 他向展示架走去。 按时间来算,这架星战千年隼应该拼好有几年了。但如此庞大、结构如此复杂的玩具上,竟然一点灰都没有积。 错错扒拉着他的衣襟,差点把衬衫的扣子崩了一颗。郁筠拦下它作乱的爪子,就听到宋呈越叫:“喝水吧?” “蜂蜜水。”宋呈越解释道,“刚刚泡的。” “为什么放在这里?”郁筠接过触感温暖的马克杯,抿了一口,蜂蜜水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胃里,让疲惫的身子暖了起来。 “因为想哪天送给你。”宋呈越低声道,“回国的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至少要和你能到互送礼物的程度。” “……噢。”郁筠又喝了口水,应声有点闷。 错错从他的怀里跳了出去。郁筠的臂弯空闲下来,于是便四下张望了一圈,看着宋呈越忙忙碌碌地将被错错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抱枕捡回沙发上。 他的西装早就脱下挂在门口,上身只剩下一件绷得紧紧的衬衫。 也许是察觉到郁筠的目光,宋呈越直起身来,开启了一个话题:“吃饭了吗?” “没有。”郁筠思考了一两秒,诚实地说。 “想吃什么?”宋呈越大踏步走向冰箱,拉开门,“东西不多,有阿姨切好的菜,简单做个烧烤吧?” 烧烤还简单……厨艺技能几乎为零的郁筠忍不住诧异地皱了下眉。 “算了,我跟你一起弄吧。”他看着宋呈越的黑眼圈和眼里因为疲惫而泛起的血丝,“我能做什么?” “那,小筠,你帮我把菜在烤盘上摆好吧?”听到郁筠的话,宋呈越的唇角轻轻地翘了翘。 “行。”郁筠便点点头,看着宋呈越得到许可后,从冰箱里取出了两人份的食物在料理台上一字排开。 好多,好精致。 “你请的是钟点工?”郁筠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一边又问。 “嗯。”宋呈越那边传来调料瓶叮铃哐啷的声音,“是呀,我不太喜欢家里住着不熟悉的人,就没找住家阿姨。” “毕竟有的东西,不想总是让别人看到。”宋呈越继续说道。 “比如说那个千年隼?”郁筠把虾一条条整整齐齐地摆在烤盘上,每一只都强迫症似的弯成一样的弧形。 “……嗯。”宋呈越隔了会才应,“还有一些别的。” “别的?”郁筠挑了下眉。 “是,”宋呈越用勺子搅拌着他碗里的调料,“别的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郁筠听着他的声音从勺子和玻璃碗壁碰撞的清脆声中传出来:“有一些小时候的东西,我爸妈的相片,初中的时候,我在外面租房子那次,被我二伯派来的人打碎了。” 他斟酌了一下,搅拌的动作下意识地暂停了一两秒复才响起:“前段时间回国后那间屋子……没想到他们会故技重施砸掉。” “然后我就故意把照片摆了出来,”他又开始自嘲地说话,“说起来……当时我还想。反正都是他们打碎的,那什么时候碎的,也就不重要了。能让它发挥一些余热,也不是不行。” “……什么逻辑。”郁筠已经将整个烤盘摆得满满当当,听到宋呈越给他带来的新惊喜,忍不住扯下手套,说,“你心里的门道可真多。” 宋呈越无法辩驳地“嗯”了一声。 他端着调料碗上前,在郁筠让开身子后,用专门的刷子在郁筠刚刚摆好的菜品上刷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边刷边说,“以前……就总是这样。” “不过以后不会了。”他诚恳地补了一句,“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此类话语已经听过许多遍。 郁筠不作回答。宋呈越声音越来越近:“和你一起看烟花的纸条也留着。” 郁筠一回头,看到宋呈越转身走进房间,出来时怀里抱了个木盒。 郁筠眨眼:“这是……” 宋呈越掰开木盒的卡扣,掀开盒盖。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各种各样零碎的东西整齐地列在盒中。郁筠一眼就看到其中边角已然磨损的老款抑制剂盒子:“这个东西你怎么也留着?” “嗯,还留着。”宋呈越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天把抑制剂放在教室门口之后,我就把盒子装在口袋里。后来,一直也没扔,我就收起来了。” 郁筠伸手,压在细长纸盒下的是几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青涩但熟悉—— 【你一个人吗?】 【嗯。】 …… 【没关系,我也被关着了。】 【你很无聊。】 …… 【陪你一起看烟花好吗?】 纸条上沾着一些污渍,像是泥点。“你从哪里找到的?”郁筠问。 他记得那天,纸条随风飞走。他本来以为这张纸条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和那个人一样。 “在楼下的花坛里找到的。”宋呈越说,“很幸运,它就挂在叶子上。” 郁筠咀嚼着这个‘幸运’,将纸盒和纸条都塞回去,简单地翻了翻木盒中剩下的内容。 一支笔。 没有什么印象,宋呈越说:“高中的时候你掉的,我捡起来收着了。” 一枚泛黄发旧的平安扣。 “我妈妈在寺里求来的。”他说,“他们出事后我就取掉了,也许那个时候它帮我挡了一次灾,让我没死在二伯的手里。” …… 郁筠默默地看着,听宋呈越展示似的向他详细地解释每一样东西的来历。 最后,里面老旧的物件又被重新整齐地放了回去,咔哒一声,锁扣合上,把他破碎的过往都锁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盒子里。 郁筠眸光闪了闪,轻轻叹了口气。 “太多了。”宋呈越垂眸看他,“很奇怪吧?” “是很奇怪。”郁筠诚实地回答。 宋呈越扬了扬嘴角,侧身靠在料理台上。 “这些以前都告诉过你。”他说,“我那时想,也许只有我一个人会在乎这些事情,所以,就把这些东西留下来了。” 郁筠的舌尖悄悄抵了抵上颚。 “嗯。”他应道。 接下来,他们没再说话,但气氛却并没有那么尴尬。 郁筠漫无目的地抬眼看了看宋呈越在灯光下的身影。宋呈越小幅度地低着头,背脊微弯,一手握着手机打字,另一只手插在兜里。 喜欢是什么? 爱又是什么? 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向来不是追求轰轰烈烈爱恋的人。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被别人评价过度理性,像个没有弱点的机器。 但人不可能真的毫无感情。 也不可能真的像个机器人。 他好像隐约窥知了自己的答案。 “但是没有那么讨厌。”他没头没脑地说。 声音不大。 但宋呈越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猛地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郁筠,问:“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眼里泛起希冀。 郁筠瞥他一眼:“没听到就算了。” “……好,好。”宋呈越笑起来,眼眸晶亮,“没关系,没关系。” “我明白的。”他停顿一下,又强调般重复道,“我明白的。” …… 这个话题被心照不宣地略过,像是郁筠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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