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讥讽入木三分,温霁朝他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滚吧。” 秦谨之眼里逢笑,见人影消失后重新发动引擎,摇下的车窗没有关上,冷风一同灌了进来吹走车内大部分暖气。 手放在方向盘上打了个转汇入车流之中,秦谨之狭长的眼睛透过车玻璃盯着前方,忽地想起自己报考专业前天发起高烧,南大的金融系序号是06,法学系是09,当时秦谨之阴差阳错地将06错看成09,等第一批录取通知书下来时,秦谨之才发现自己专业填错了。 南大开学后下学期是能转专业的,秦谨之本来也是理科出身,对于这种社会学科类向来觉得繁琐,更不愿意花费时间去记各种法律名词以及理解法条,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从醉酒的褚景意口中听到一件事。 温霁的母亲是一名文学家,在大学时和温霁的父亲意外认识,两人相爱彼此互为初恋,甚至在大学毕业第二年就结婚。 两人在相爱下有了结晶,生下第一个孩子温绍裴,父母恩爱和睦,孕育的小孩自然备受宠爱,温父温母第一次照顾小孩的精力、细心几乎全部都倾注在温绍裴身上。 直到后来温母意外怀孕,那时温母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中途差点出现过小产的迹象,曾一度让温母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本以为这种情况在温霁出生后会有好转,没成想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她一度患上产后抑郁症,这种症状伴随着乏力、失眠、敏感,她不再爱去看各种画展,和朋友一度品尝各种下午茶,就连就喜欢的小说,都读不进分毫,对她而言最可怖的是她失去了创作的灵感。 并且随之而来并发进食性障碍,并非是简单的厌食症,而是暴食与厌食交替,她最后把所有的矛头对准了才四岁的小孩。 温母爱穿白裙子,总是以这种漂亮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望着温霁,常说的一句话是,为什么他没有,偏偏是你。为什么生他的时候没有,为什么你一出生就变得很糟糕,是不是当时就应该任由你流产死掉呢。 疤痕是母亲将他试图推下楼梯时被花瓶碎片刺到时留下的,温霁趴在地上一边红着眼睛哭,晶莹的泪水把细密的睫毛都淋湿,又痛又害怕地嚎啕大哭。 母亲最后拿出包装精致的糖果,又像是顿然醒悟一般,又或者是害怕出差的丈夫以及住校的儿子发现,哄着他说,“不哭了好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不要告诉哥哥和爸爸。” 温霁太好吃了,别人打了他一顿,疼到不行,却又轻而易举地被华丽的糖果给哄骗到手,只知道伸出舌尖舔了舔甜腻的糖,却在最后又忘记疼了,只是担心自己的糖够不够,舔了几口就没敢继续吃了。 温绍裴是在一次给温霁洗澡的时候发现的,当时以为是保姆虐待,即使保姆不承认也将其一口辞退,知道真相后已经是一年后。 后来从褚景意口中得知温霁父母至今没有找到肇事人时,秦谨之脸色未变,只是关于转专业的事情慢慢地就没有再提起,渐渐销声匿迹。 温霁和秦谨之经常时隔一个月都碰不到面,两人不对付在圈子里是常事,几乎没人会傻逼的特地将两人聚在一起,除了偶尔像上次纯属意外碰面,再加上这种偶然更是不常有,所以温霁在三天后再次见到秦谨之和原放时觉得自己当真是霉运上头。 他和裴妍碰巧吃顿火锅都能遇上,温霁按捺住内心的情绪,看着原放扯着笑跟自己打招呼,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裴妍坐在对面迎着氤氲热气问他们,“也是来这里吃吃饭吗?” 原放说:“对,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生意还不错,就来了。” 裴妍双手交叉,下颔笑吟吟地放在上面,“我们也刚点菜,要不一起吧。” 温霁喝水差点被呛住,连忙说:“还是别了吧。” 原放也摆手:“不了。” 裴妍温婉的脸蛋被暖黄色的光线显得很柔和,略微歪了歪头,毕竟都是客套的话,也没必要勉强。 谁知秦谨之倒是一反常态,将手臂上搭着的外套放在沙发背上,“那倒是却之不恭了。” 裴妍让服务员拿来平板让两人重新点菜,秦谨之没什么太忌口的,点了几份清淡的就递给原放,温霁视线牢牢盯着坐在裴妍身侧的秦谨之,心里生出恼意。 他是什么意思?该不会现在因为裴妍成了娱乐圈新晋小花后就生出兴趣了吧,不然他为什么这样? 因为原放?不大可能。 因为自己?这概率简直为零,倒不如说落日从东边降下更为靠谱。 “喂?”原放用胳膊肘碰了碰温霁,温霁语气不耐烦地偏头看他一眼,“干嘛?” 原放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你老盯着秦谨之干嘛?” 温霁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几乎黏在对面的秦谨之脸上,就连跟原放说话时也没从他脸上挪开,被当面拆穿的感觉不大好,温霁清咳一声勉强掩盖自己,视线不由自主移到秦谨之身上时,却发现秦谨之嘴角莫名地勾起了一抹笑。 在笑什么?笑自己吗? 温霁忿恨地伸出脚尖踢了他一下。 “哎呀。”裴妍突如其来地溢出一声低叫,微微弯下腰往桌下瞧了眼。 原放朝她瞥去,“怎么了?” 裴妍说:“可能不小心碰到桌脚了。” 温霁:“·····” “呵。”秦谨之不由谩笑一声,其余人抬头看他,秦谨之放下手机正经说:“刚刚看到一则很有意思的新闻。” 裴妍很少看见秦谨之笑,便问道:“是什么呀?” 服务员此时端上鸳鸯锅,正往锅里倒着浓郁乳白的汤底,腾腾热气让秦谨之鼻梁上的黑色框眼镜起了一层白雾,秦谨之取下搁放在桌面上,用漫不经意的调子说:“一只白色的波斯猫趴在湖边想抓鱼,结果不下心掉了下去。”说完余光瞟了温霁一眼。 说我吗?温霁手掌托着腮,是在说我吧?真是够了,说话都阴阳怪气的,算了,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 这人还想追裴妍?不对,这人还想有人喜欢他?别说人了狗都不要。 服务员陆续推着车过来布菜,原放拣起一筷子牛肉下锅煮,温霁也慢吞地吃着,他口味偏辣,不像秦谨之这种只爱吃点清淡的食物。 温霁时刻注意着秦谨之,生怕这人对裴妍动手动脚起什么歹心思,虽然潜意识也知道秦谨之并不是这种人,可没成想火锅吃到一半,裴妍接了个电话,挂断后满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临时突然有个通告,现在得赶着过去。” 温霁喝了口西瓜汁,抬头问:“很急吗?” 裴妍点头将放在沙发上的围巾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有点火锅味:“有点儿。” 原放说:“那你就先去忙,下次有机会再聚呗。” 裴妍笑着应声,“账单我来结吧。” 温霁摆手让她快走,“我还没破产。” 裴妍点头,最后看了眼秦谨之,“我就先走了。” 秦谨之颔首,语气又恢复成平常那样的冷淡,“路上注意安全。” 裴妍走后本来还算勉强和睦的局势陡然生变,说话间更是争锋带刺的,原放一个人夹在两人中间实在是不好受,甚至在想自己当时怎么没跟裴妍一起闪人走了。 他闷闷吃着菜,当做根本没看见摆在明面上的火药味,表情带着股生无可恋的味道。 温霁根本没把眼神分给身旁的原放,狠狠地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原本裴妍的位置上,安静优雅地吃着菜,他拣起一块辣锅里的牛肚,放在嘴里使劲嚼着,用眼神示意秦谨之:你怎么还不滚? 秦谨之行云流水般给自己倒了杯水,正抵在唇边,眼神分给温霁一眼:我不。 优哉游哉的模样顿时把温霁给气住了,一口裹着红色小米椒的毛肚瞬间呛到喉咙,辣得他整个人眼泪花都冒出来,手足无措地端起右手边的冰镇西瓜汁,却发现早就喝完了。 倏地一杯水从对面被人推到面前,温霁冲秦谨之骄矜囔道:“你少献殷勤了,我才不喝你倒的。” 秦谨之不以为然:“行。”说完就将那杯水又原位放了回来。 温霁冷笑:我就知道这人假好心,随便说一句就没动静了,刚才我让他别跟我们一起他怎么就没这么听话。 原放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来了又来了,这两人莫不是小学生吧。 原放赶紧给温霁倒了杯水,重重地往他桌面一砸,“快喝吧。” 温霁连忙捧着个水杯咕噜咕噜喝着,等水杯快见底时,便看到原放浑身都透着不自在的气息说:“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啊。” 温霁皱眉:“不行。” 秦谨之颔首:“可以。” 原放:“·····”究竟有完没完啊,放过我吧。 温霁心想你走了,我怎么办,他沉吟片刻后指着满满一桌还没怎么开动的菜品,“你走了这些东西怎么办,又不让退的。” 秦谨之冷淡的眼眸朝原放投过去,声音里居然带着点宛如春风的和煦,“有事的话就先去处理,以免耽搁了。” 温霁见他屡次跟自己唱反调,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脸色不虞地喊道:“秦谨之!” 秦谨之寡淡的眉眼轻微抬起,一本正经地冷淡说道:“在,怎么了?” 温霁转过头瞪着原放,语气不容置喙:“我说不许走就是不许走!” 秦谨之双手抱胸,身躯微微靠在沙发背上,嗓音懒散:“还不走?” 原放:妈的。 好烦。 世界毁灭吧。
第44章 原放心态全然崩溃了,假装出去接了个电话就大半天没回来,独留两人在咕咕沸腾冒热气的锅底之间对峙。 温霁顿时失了胃口有点不大想吃,正准备搁下手里的木筷,发现秦谨之依旧闲情逸致地蘸着醋碟小口且优雅地吃着,这副悠哉的姿态让温霁手里的筷子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去,仿佛自己被人比下去一样。 再者他转念一想,是他买的单,哪有自己走的道理,要走也是秦谨之走。 温霁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又重新高高兴兴地夹菜吃起来,完全忘记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 吃到一半,秦谨之中途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温霁看了他一眼,奇怪地想去就就去呗,干嘛还特地跟他说一声。 等过了几分钟秦谨之缓缓归来时,温霁恍若才反应过来一般,咽下口里的虾滑说,试探道:“你刚刚,不会是去结账了吧?” 秦谨之重新坐下,目光笔直地朝他投射过来,“嗯。” 温霁不由地生出些许不爽,不是说好自己买单吗?这是干什么,把自己当成跟他约会的小女生一样照顾? 他简直要抓狂,但是毕竟是秦谨之付的单,自己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对他发脾气,最后只好克制住内心的躁动,临走之前拿走一颗店员赠送的薄荷糖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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