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刚煎好的两份牛排,其中一份已经切成了整齐方便入口的小块,切面隐约透着看似血色的红,见温霁出来他问道:“吃早饭吗?”他明明是疑问的语调,说出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温霁步伐停住,僵硬的背影对着秦谨之,头也不回地说:“还是不了吧” 一句轻飘飘的话说完,手指拿起车钥匙,动作肆意地转了一圈,拧开门利索地走了。 晚上温霁回来得很迟,把以前经常聚一块的狐朋狗友喊出来玩,订了个包厢,一群人圈在一起喝酒、玩牌,还叫上几个漂亮男生一起热闹。 以前温霁也是很热衷于一块儿玩的,掷骰子、玩牌他都会得利索,很少能有人从他这里捞着便宜。 “小温总?不玩吗?”正一杆进洞玩着桌球的男生回过头来问他,正捏着一块巧克擦着球杆。 “不了。”温霁坐在沙发安静的角落,捻着装着酒液的酒杯隔空朝他晃了晃。 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以前明明是习惯了的,沉溺于欢乐,偶尔喝糊涂了昼夜颠倒,第二天公司也不去,反正他也不过是一个公司挂名的,不过即便这样他手上的项目依旧做得很出色,除了一方面是温绍裴在扶持,温霁自己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只是以前他头上还顶着他哥的名声,即便温霁做的再出色,珠玉在前,后面那个总归是比不了的。 一次在去海南出差谈项目时,推杯换盏敬着酒,温霁那时不太能喝,再加上温绍裴也提前打过招呼,说:“对我弟弟客气一点。” 一行人就没怎么逼他,后来温霁觉得里面空气闷了,去外面透风时听到隐蔽的角落里正在抽烟谈论着什么。 当时他无意碰见正准备走来着,却敏锐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时不时夹杂着叹气和羡慕。 他们都在说:“温霁,多亏有个好哥哥。” 后来秦谨之也曾这么说过他,那一次是他无意间将秦谨之的辩论赛差点弄砸了,后来比赛结束后,秦谨之走出模拟法庭时拎着温霁后脖领子将人拽到无人的角落里,“温霁,你该庆幸你还有一个哥哥。”后面的潜台词大概是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可是那次温霁真不是故意的,他想认错道歉,可是要命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做出在秦谨之面前低声下气的动作,再加上秦谨之那句话更是完美地踩到温霁的敏感点,他嘴硬地来了一句:“不就是一个辩论赛嘛。” 后来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温霁将凉透的酒杯一饮而尽,看了眼周遭玩得正嗨的众人,心里越发觉得没趣,起身将酒杯放下后就出门了。 开车回家之前,他在驾驶座上坐了许久,手掌搭在真皮方向盘上,脑袋也抵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地温霁笑了一下,耳畔忽地浮现出两人依偎时,秦谨之贴在他耳廓边上,轻声轻言地说道:“对不起。” 一句抱歉,换了一次真心。 后来温霁把所有的真心,全摔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温霁开车回家已经很晚了,四周无人,也就保安室还亮着,里面的大爷鼻梁上正挂着一幅老花眼镜看报纸,见车打着双闪连忙将大门打开了。 “才回来呀?”大爷笑着问。 “是呀。” “都快十二点了,加班也得注意身体。”他边说边晃了下手里的报纸,“你看,上面刚说前几天有一个年轻人,熬夜加班,结果当场猝死了。” 温霁礼貌地点头,最后说了一句:“谢谢。” 温霁将车停好后,看了眼手表时间,十二点十五分,正值午夜,这个时候秦谨之想必已经睡了,所以开门时温霁小心谨慎地拧开门把,跟做贼一样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然而门刚开了一条小缝,亮澄的光线就从门缝之间漏了出来,随着门越开越大,明亮的光线如同前几日的瓢泼大雨般洒了他一身,柔软的发丝间也染了光。 他诧然,目光诧异望着客厅中穿着深色丝绸睡衣的男人。 温霁怔在原地都忘记走进来。 秦谨之走过来,见他发呆问了一句:“怎么不进来?” 温霁哦了一声,莫名乖巧地走进来,还侧了侧身方便秦谨之将门关上。两人距离近在咫尺,秦谨之很明显地闻到温霁身上醇厚的酒味,沁香,却又夹杂着点苦味。 秦谨之在客厅里等了很久,手头上的杂事都处理完毕,甚至还和其他几个同事关于最近的案例开了一场会,时针都转了四分之一,阳台外的天色从傍晚的昏暗转变成浓郁的夜色,人还没回来。 现在倒是回来了,可身上却带了平时不曾有的酒气。 秦谨之给他调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给他,“喝吧,明天起来会好一点。” 本来没喝多少,此时却当真觉得酒意上来了,温霁按了按有些钝痛的眼角,眼睛盯着那杯蜂蜜水微微发愣,看得眼珠子都仿佛装在酸水里,温霁嘴角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轻快地笑了一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秦谨之攥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修长干燥的指骨因为用力而开始泛白,杯子在空中被他端了半天,即便温霁没有丝毫想接的意思却也没有放下,反而深深看了他一眼。 “秦谨之。”温霁郑重地说道。 “别多管闲事。”
第23章 自从那晚过后,两人不知何时起变得极其陌生,互相规避,又或者是温霁单方面的躲避,只要是秦谨之出现的地方,温霁都会克制地不再出现。 房间里明明住着两个人,但是就跟两条互不干扰的平行线一样毫不发生交集。 秦谨之下午回来的早了,比平常早了两个小时,推门而入时看见温霁懒疲地窝在沙发上吃着薯片,左手还捏着游戏手柄,听见动静后怔愣一秒。 可能也没料想到他会突然回来,但所幸反应极快立刻将怀里的枕头丢到一边,跟见到猛兽后想要避开的敏锐小兽一般跳了起来,趿拉着拖鞋往房里钻。 秦谨之浑身憋着一股气,本就不耐,见温霁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态脸色更是一冷,伸手将温霁拉住,他力道不轻温霁怎么扯都抽不出来,“放开。” 秦谨之闭了闭眼,他知晓现在自己眼中的情绪不太好看,故而克制几分,音质偏凉:“你倒也不用这么躲我。” 他声音听起来竟然带了一丝苦涩,沉的令人发闷,“后天我要出差。”秦谨之看着他,“你好好照顾自己。”秦谨之说完就将人放开了。 温霁这会儿倒是反应迟钝了,被秦谨之松开后居然忘了跑,站在原地。 秦谨之视线恍然落到温霁方才被他抓着的手腕,明明没用什么力,净白的肌肤上居然可怖地起了一圈红痕。 秦谨之见他不自觉捏着发痛的手腕,想起温霁痛感比常人敏锐许多,“药箱还在我房里,等会儿——” “不用了。”温霁说完闷闷躲进了房间。 门一关,秦谨之就被完全地隔离在外,模样可怜地在外面伫着,几分钟后他寡言地将温霁落在桌上的零食收起来,游戏机屏幕上显示着game over的场景,秦谨之将东西收拾整齐放在温霁能够一眼望见的地方,随后便进了房间,没再出来。 午夜,京市又起了骤雨,北方冷空气来袭,大雨阴绵不断,时不时来一场意外的电闪雷鸣,白光如练恍若利刃撕开整个夜空。 温霁眼睛紧闭嘴唇失色陷入梦魇之中,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几颗滑入鬓边打湿搭在额头上的碎发,湿成一绺一绺的。 手指用力地拽着被絮,被抓出几道破碎的皱褶。 “小霁很乖,来妈妈这里来,妈妈手里有很甜的糖果。”声线温柔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小温霁很怕妈妈,平时经常受到责骂,爸爸总是出差,哥哥在国际学校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明眼人看不到的地方温霁没少挨打。 甚至为了讨好她,驯从地听着她的话,替她隐瞒虐待的事情。 所以当她轻声细语,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包装精致的糖果,一骗一个准。 雷声轰隆,温霁簌然睁开眼,两颗剔透的眼珠子瞪得极大,血丝遍布,脸上的虚汗涔涔淌下。 温霁按了按额头,打开床头的台灯,口干舌燥,喉咙似干涸皲裂的地表急需水源滋养。 他半眯着眼,朝桌上放着的一杯水抻出手,一声闷雷劈下,他手一抖,手中的水杯猝然坠下,发出一声清冽的声响,水洒了一地,玻璃碎片摔得七零八落的。 温霁从床上翻下来,正捡着碎片,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温霁惊得身子往后缩手指不小心在锋锐的碎片上割过,鲜血一点一点从指腹渗透出来。 “不要乱动。”秦谨之看了眼他并不可怖的伤口,快速出门几秒钟后又提着一个药箱进来,从里面拿出医用棉签对伤口进行处理,解释道:“在客厅听到你房间里传来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 温霁也不是什么都不领情,见状乖乖地把手指交给他处理,一声不吭的,只是眼圈还泛着红,看着像是让他给狠狠欺负了。 处理完毕后,秦谨之说:“伤口不要碰水。” 温霁小声嘀咕一句:“我又不是真不知道。”你的伤口还是我处理的呢,后面那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屋外雷雨稍歇,温霁安静地坐在床边,注视着秦谨之半蹲在自己脚边给自己的手指缠上创口贴。 温霁垂下目光,心口泛软。 秦谨之:“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最后关上了房门,大半夜的,秦谨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周遭漆黑一片并未开一盏灯,等雨声完全停了他才进屋。 温霁当天晚上回来时,秦谨之已经收拾好东西乘坐下午的飞机走了,屋内静谧,一片没有生机的样子。 室内摆设没变,唯一奇怪的是冰箱上贴了一份便签:早餐按份放在冰箱里,微波炉叮一下即可。 温霁扯下这张便利贴,神态认真地进了房间,他走到衣帽间里蹲下身从里面搬出一个精致复古的小木盒,开口挂着一个简单的密码锁。 温霁按下几个数字后,锁咔哒一声打开,里面都放着一些简单的纸条,跟温霁手里这份相差无几。 都是一些叮嘱的话语。 —睡眠药少吃。 —游戏机买了,在路上。 —早餐按份放冰箱,微波炉即可。 —少出去玩。 温霁坐在地上跟个守财奴一样守着这些纸条,小木盒子揣在怀里揣得紧紧的,他突地笑起来,小小的虎牙露出来多添了几分少年气。 他捏着那张崭新的便签,与之前的逐一对比,嘴角稍微翘起来。 “我不是他。” 温霁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星星点点的,他把小木盒抱在怀里,白皙的脸颊贴着盒面,似乎怀有无限依恋,他坐了很久,等到身体发凉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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