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婴儿诞生,他们不会在意,一个老人死了,他们同样不会放在心上。秋余声不止一次厌恶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他明明还对生活抱有更好的期望,他没放弃过塑造自己的任何一天,但为什么他生长的环境让他觉得很没意思呢。 他回老宅除了安放奶奶的灵位,还从家里找到了许多小时候的相片,有些相片的塑封坏了,里面的画面也模糊不清,秋余声带走了其中一本,回程的路上在车里翻看了一遍,大约都是他五六岁时候拍的。 那个年纪虽然开了智,但并不聪明,总的来说还是快乐更多。 他回去后又多废了点时间和秋悦悦谈判,秋悦悦认为他想要的那套房子价值太高,超过他理应接受的金额,如果他执意需要,之后的各种费用肯定要相应减少一些才算公平。秋余声不愿退步,他想不出自己除了金钱以外还能向他的好父母索要什么,既然老天爷给他一个有钱人儿子的身份,他为什么要舍弃他应该有的钱? 秋余声问秋悦悦:“如果我执意要跟随你们之中的一方,你们觉得我最有可能缠上谁?” 秋悦悦权衡一翻,不开口了。 “记得按时打到我给的卡号上。” 三天后,秋余声回家了。 他翻看手机,有二十多条未独短信,除开一些垃圾推销,剩下七条是简平安发的。 秋余声,你吃早饭没有。 秋余声,你睡没有。 你还回来吗? 寒假你还回不回来? 秋余声。 还有两条信息内容只是一个句号,他猜想简平安可能想不出说什么了,所以随便发的。 秋余声回他:「我在看小时候的照片,你想看吗?」 简平安隔天才回复他「我搬家啦。」 秋余声皱眉看了两遍短信,确认是简平安的电话,他拨过去,简平安很快就接起来。 “喂?” “是我,”秋余声说,“平安,你搬家了,什么意思?” 简平安停了几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嗯对的,我妈妈和爸爸离婚了。” 秋余声不由想到自己的情况,他和简平安还真是同病相怜。 “之前不是……你们没事吧?” “没有事,”简平安那边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声响,他可能换了只手听电话,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去,“我们全部一点事都没有。” 秋余声说道:“对不起,平安。” “对不起什么?” “好想你,”秋余声莫名其妙地说,“全部都觉得好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让你一个人。” 简平安说:“没有啊,我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你别担心。” 他一方面觉得秋余声真好,一方面又觉得他不应该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人都有意料之外的事啊,他干嘛负罪感这么强呢,这就是作为好人的后遗症吗? “你搬家搬到了哪里呢?” “还在市区,”简平安报出民宿地位置,忽然反应过来,问:“你回来啦?” “嗯,”秋余声刚到家,鞋子都没换,钥匙还在手上。 他说,“我马上来找你。” 一月末,简平安终于和秋余声见到了面。
第46章 一月末,简平安终于和秋余声见到了面。 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平安在电话里说不清,加上秋余声自己也深陷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好久没有正经好好地说过话,简平安在楼底下等他,看见他从出租车上下来,穿一件白色外套,身姿挺拔,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笑容,简平安又一次深刻明白为什么好多女生会喜欢他了,他比电视上的一些明星还好看。 尽管简平安从他的笑里感觉到更多的是不太高兴的情绪。 “你好,平安。” 秋余声很自然地抬手放到简平安肩膀上揽着他,因为不满他在见面的时候出神,所以捏了捏他的肩头,简平安顿时缩起肩膀,说:“疼。” “疼?” 秋余声松了手,“我没用劲。” 简平安摇摇头,“对,骗你的。” “骗我?” 秋余声直觉没这么简单,他猜测是否简云杰又对简平安动手了,一低头便看见简平安藏在袖子里的绑着绷带的手,便神色凝重地问这是怎么了。 简平安别开脸说:“骨质疏松。” “骨质疏松?”秋余声发出明显觉得这借口离谱的短促笑声,“骨质疏松绑绷带?” 简平安越说越真:“里面贴的是膏药,你闻闻。” 他干脆把手腕抬起来给秋余声闻,这套说法是他早就想好的,他昨天晚上看养生频道的广告才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熟悉了,纱布里药水的味道就跟膏药一样,那他就这么告诉秋余声好了。 秋余声皱起眉头,环视四周,这里位置偏僻,没多少人走动,但肯定比不上他家安全,他走的时候明明把钥匙给简平安了,他只希望简平安能够安全地等到他回来。 可他真的没想过简平安会不接受吗? 秋余声感到一阵挫败,他的确把钥匙给了简平安,让他和贺云帆住进去,但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做什么了,他对简平安的所谓“保护”本身就建立在一个不确定的大前提下,简平安对他的信任还远远没有达到他期望的程度,他要做的也远远不够。 “还疼吗?” “不疼了,”简平安说,他不敢告诉秋余声,就是有点痒,伤口在长结痂的时候真的很痒,但是贺云帆不让他挠,这才是最痛苦的事,他怕一说出来秋余声就知道他不是骨质疏松了。 “先上去吧,”简平安忽然想起来他为了下来接秋余声,还穿着民宿里的毛拖鞋,他把人家的拖鞋弄脏了,“你吃饭没有?我妈妈给你烧了好吃的。” 他勾着秋余声的手指,温暖的触感从他指尖传递到身上,有如一种奇怪的心电感应般,他觉得连秋余声周身的气息闻起来都是难过的。 “你饿了吧?”简平安还是不会安慰别人,只好带着秋余声往楼上走,察觉到秋余声的步伐慢了些,他还会转身盯着秋余声,小心叮嘱他:“走吧,注意台阶,里面的楼梯间有点矮,你会碰到头吗?别碰到头。” 秋余声悄无声息地握紧他的手,掌心紧密相贴。 “你好像又长高了,秋余声,你明年还会长高吗?” 简平安没注意到自己今天格外话密,爬五层楼的时间他几乎没停过,秋余声以前明明走得很快这次却走得格外慢,慢到简平安都忍不住施力拽他一把,说:“你太饿了走不动吗?” 秋余声说:“有可能。” 他从家里离开时天还没亮,秋悦悦昨晚说今天要去办离婚,晚上让一家人一起去吃顿散伙饭。她说到“散伙饭”三个字时,似乎认为自己说了个不错的笑话,咂摸一阵发觉挺有趣的,还笑了笑。 秋余声有那么一瞬间感叹自己应该挺适合吃斋念佛的,要不他怎么对这个将自己带到人世间的女人没有那份应该有的血缘情深呢。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醒了吧,应该也都发展他不见了,走了,却还是没什么反应,连个电话都不会打来问一问。 秋余声小时候虽然不受一些亲戚待见,但怎么也是家里老人养在膝下的孙子,有人面上不说,心里却认定他肯定长大没什么出息,明里暗里对他一路打听,就等着他走上他爸那条“不正经”的路,哪知道他争气,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学会笑脸迎人,反而把一些亲戚哄得慢慢肯定他。 他从小到大没为学习的事苦恼过,更不会因为温饱束手无策,他缺什么呢?他要是再提缺什么,就显得万分不识好歹了。 简平安说:“我妈妈跟我讲你很喜欢吃鲍鱼烧鸡,但是她说这个季节鲍鱼不怎么好吃,你挑食,但今天不能挑食了,人饿了,就要吃饭,挑食只能饿肚子,知道吗?” “知道了。” 秋余声跟在后面,到三楼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简平安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拽拽自己的手示意秋余声松开,他要给秋余声找拖鞋。 秋余声看他不方便的样子,说:“我自己找吧,在哪里?” “上面的柜子里。” 贺云帆听到动静响,从厨房出来迎接他们,笑眯眯地喊道:“小秋!” “贺阿姨。” 秋余声很有礼貌地弯了弯腰,贺云帆上前来握着秋余声左看右看,说:“哎哟,长这么高这么高啊,比我们平安高好多呢,怎么这么生疏呀?阿姨走的时候你还拉着我的手不让走呢,快来快来,换什么鞋啊不用换。” 秋余声这时候已经把鞋换好了,简平安还在后面慢吞吞地说:“我把鞋弄脏了。” “我给你洗。” “给你洗。” 贺云帆和秋余声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简平安都愣住了,他不是想让谁帮他洗鞋,只是为了贺云帆发现的时候不骂他而已。 贺云帆大约觉得奇怪,噙着笑看秋余声,说:“你不要太惯平安啦,他自己的事情晓得自己做,最近他手不太舒服我才帮他的。” 秋余声也笑笑说:“我也是的。” 简平安拎着拖鞋放到阳台上去,屋子里没供暖,只有房间里开着空调,贺云帆让他们俩先进房间等着,还有一个汤煮好就吃饭。 秋余声原本都挽起袖子想打下手,闻言只得作罢了,简平安把他带到房间里,让他坐到软凳上。 这几天换药频繁,简平安房间里有一股浓浓的药水味,他待久了问不出来,秋余声却在刚踏进来时就闻到了。 “给我看看你的手。” 简平安自以为已经骗过了他,便没什么顾虑地伸过去给他看,秋余声轻轻握住,仔细查看,伤口在腕处,不是手心这种容易不小心划伤的地方,所以只可能是故意弄伤的。 秋余声问他:“平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简平安睁着无辜大眼:“有吧?但是,是什么呢?” 他居然渴望得到秋余声的提示。 “是什么呢?” 秋余声低头往他伤口处吹了吹,又似有若无地用嘴唇碰了一下,但是太轻了,简平安不太确定是真的碰了还是他看错了,只听到秋余声说:“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不受伤才行啊。” 简平安此地无银般辩解:“谁受伤了?我没有啊。” “我没说你。” “噢。” 简平安说:“对了,你现在回来,不走了吗?” “嗯。” “那过年呢?你和谁一起过年?” “和你。” “太好了,”简平安说:“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年呢?” “我不知道,”秋余声眼睛低垂,“今年唯一能陪我过年的人去世了,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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