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涂直接把话给说死,死的不能再死,他知道多说无益,改变他爸妈的想法难于上青天,而他爸妈又不可能真的带着他去死,他只能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 但凡他有一点点妥协的表露,一点点心软,这件事永远不会解决。他可以不要父母的理解,但要他们接受,接受真实的自己。 “一起死,好啊,一起死,大家都去死。你喜欢男人真是恶心人,我宁愿当时没生你,也不至于现在来恶心我。” 恶心? 恶心这个词,季涂真是听的耳朵起茧了。 他无数次的听人说同性恋恶心,没有指名道姓的的说:季涂,你好恶心。但他们说,你喜欢男人,你好恶心。 之前江采寄也这么说,今天余珍也这么说。 “你们生我是为什么?因为相爱吗,因为我是你们爱情的结晶?还是两个人结婚必须要生孩子,这是任务?养育我的目的呢,为你们养老送终,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吗?还是说,面子过不去,别人会说闲话,说季家的儿子恶心、变态,喜欢男人?我喜欢男人,天生的,从某种意义来说,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这话,是气话,也不是气话。 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就收不回去了。 “是,你说得对,都是我们的错,当初结婚是错的,生你这么个东西也是错的,都是错的。你滚,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余珍已经被季涂气的两眼发黑,季涂不知道季徽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目前的,他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直到季徽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好像才如梦初醒。 宜县少有的大雪,让屋顶和道路上都积攒了厚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黑,显得路灯暗,抬头看见的是万家灯火,走在路上,依稀还能听见别人家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季涂把手插羽绒服口袋里,他向来怕冷,身体有点不自觉的缩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他哪里也不想去。 怎么出的门,怎么下的楼,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区后面的公园? 公园很大,现在正是吃团圆饭的时候,所以公园没什么人,但过一会儿应该会热闹起来,都会来这里放烟花。 季涂停下脚步,非常自然的躺在地上,这儿比较犄角旮旯,平时没什么人走,积雪还没有被破坏,季涂在雪地下躺出了一个自己,这才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好像一分钟,又好像过去一万年,季涂不在乎。 下雪了。 又下雪了,季涂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像鹅毛一样的雪花,落在季涂脸上。 “下雪了。”季涂缓缓开口,说给自己听。 “下雪了。” 这一声,是顾冶说给季涂听的。 季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顾冶的脸从上方出现。 “顾冶?”季涂坐起身。 相比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顾冶的出现显得好像不是那么让人惊讶,比起当时在贵州突然出现,现在已经好接受多了。 “你怎么在这里?”季涂安慰自己好接受,实际上确实没那么好接受,这个时候顾冶应该远在德国才是。 “我来实现新年愿望。” 季涂想起来前两天他们打电话的时候,顾冶说他的新年愿望是和自己一起过年。 季涂坐在地上,顾冶单膝跪地在他旁边。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季涂伸出手环抱着顾冶的脖子,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像个被遗弃的小孩。 但这个小孩又是幸运的,在此刻,他正被爱着。 顾冶又一次,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出现,像是天神临世。 “我好想你。” 顾冶松开季涂,看着他流泪的眼睛,心疼的为他擦拭泪痕,他低下头,嘴唇附到季涂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碰。 “我在呢。” 两个人没有温存多久就听到放烟花的声音,有大人有小孩,他们嘴里说着顾冶并不完全听懂的方言嬉闹欢快。 “地上凉,起来吧。” 两个人到公园的长椅上坐下,这边视野开阔,看得见越来越多人来放烟花。 “你不是说要等元宵节以后才能回来吗?” “是,项目还没有结束,我是请假回来的,明天一早还要回江城去赶飞机。” 谁知道几经辗转到了季涂家楼下,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见季涂失魂落魄的出来,一路跟着季涂的脚步,他也没发现。 “所以,你特地回来是为了见我?” “是,特地回来见你,因为你很重要。” 听到肯定的回复之前,季涂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顾冶的行动就是答案,是先有的答案,他才提出的问题。 “可是这也太赶忙了,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感动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见到顾冶固然可喜,但是也并不急于一时。 “我甘之如饴。要不要跟我说说你怎么了?”顾冶对他总是很温柔的,是让人想依赖、依附的那种语气。 季涂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顾冶,包括季康的那部分。 “谢谢你。” 季涂以为自己才是要说谢谢的那个人,听到顾冶说谢谢,自己是不解的。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以后有事也都跟我说吧,不要憋在心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顾冶把季涂的手紧紧握住。 “季涂,别难过,我爱你。” 顾冶的眼神坚定,那是季涂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定,坚定到不像是表白,像是在宣誓。 季涂反手把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抽出波珠链装进口袋,大拇指和食指拿起那枚戒指,他红着的眼眶,也想要像顾冶那么坚定。 他把戒指递到顾冶眼前。 “顾冶,和我谈恋爱吧!” 这枚戒指终于从脖子上离开,戴在正应该戴的位子。 明明耳边游走的是冬天寒冷的北风,但季涂仿佛听见有个牧师和着冷风在耳边问他,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你都愿意和这个人结为夫夫,互相扶持,白首不离,相伴一生? 我愿意。 新年的倒计时又开始了,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多,烟花都蓄势待发,比起元旦在贵州的那两筒,这些显得很盛大。 虽然玩闹的多是孩子们,但是也有恩爱的情侣,新婚的夫妻,结伴的三五好友,大家都在倒计时。 这一年,发生了一些事情,甚至在今晚都发生了不愉快,但是季涂是喜欢这一年的。 这一年,他参加了俞恺和方雨的婚礼,亲眼见证了他们的幸福。 这一年,他见到了季康,这一次,他确信,季康留下的阴影已经被解除了。 这一年,他遇到了顾冶,顾冶说会陪在他身边。 “5-4-3-2-1……” “季涂,新年快乐,我爱你。” 上一次倒数的时候,顾冶说,季涂,新年快乐。 这一次,他还说了,我爱你。 可能是,之前没有身份立场表达爱意,这一次他们十指相扣,在十几筒烟花一起盛放的时候亲吻,他们只属于彼此。 镇上的宾馆房间设施齐全,空间也比较大,比当时在贵州的时候条件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他们第三次住一个房间。 虽然说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季涂可谓是万分紧张,比没有在一起之前还紧张。 听着卫生间顾冶放水洗澡的声音,他开始犹豫晚上是不是真的要住这里,虽然也是标间,虽然不是没有一起住过标间,但现在顾冶是他男朋友,他们两个在外面开房,怎么说好像都不那么单纯的感觉。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他爸妈正在气头上,而且顾冶真可谓是千里迢迢过来见他,明天早上还要回江城赶飞机,他也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顾冶洗完了出来的时候,季涂躺在靠外窗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外面炸爆竹的声音络绎不绝,时近时远,过年的时候不禁鞭的小城市就是这样,一整晚都睡不好。 “想什么呢?”顾冶用毛巾擦头,他还是寸头,平时稍微擦擦不滴水就不管了。 “在想,当时在贵州的时候,也是一个标间,那个时候我也躺在靠外墙的这张床上,那时候我在想什么?” 顾冶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思绪逗笑了。 “那回忆起来了吗?” 季涂点点头,侧头看着顾冶,顾冶放下擦头毛巾,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想到你突然出现,像这一次,像每一次。”
第29章 同床而眠 顾冶确定了空调温度之后,熄了灯,果然,外面的光源只浅浅照进来一点点。 顾冶走到两床中间,最终脱鞋上了季涂的床。 季涂吓一跳。 虽然是标间单人床,睡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有点拥挤,但比贵州那个单人床要大一些。 季涂心想,贵州那间标间做错了什么,总是要被拉出来鞭尸。 季涂是条件反射的往里面缩了一下,为顾冶腾了位置。 “怎么脚还是冰的?” 季涂整个人处于紧张整体,身体紧绷,顾冶的脚触碰到他的脚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不会呼吸了。 以前跟季康也只是亲亲抱抱而已,还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躺在一张床上。 他虽然也是男人,会有需求,但是事实上他又纯真的要命。 顾冶洗了澡身上暖呼呼的,他用自己的脚暖季涂的脚,两臂伸出,轻轻地抱上季涂。 季涂侧身被顾冶环抱住。 “别害怕,只是想抱着你而已。” “嗯,”季涂很快就适应了,他喜欢这样的亲近,反而反客为主的问道,“你以前为什么都没有谈恋爱?” 这是季涂一直以来非常好奇的问题,顾冶五月份就二十八了,各方面都很优秀,可是这么优秀的人从来没谈过恋爱。 “不敢。” 不敢?季涂想到了他可能会说什么,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或者是之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巴拉巴拉的,怎么就得到一个不敢? “你在敷衍我?” “怎么会,是真的。以前胆小、怯懦,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如果我当时能够勇敢一点,早一点见到你就好了。” “如果当时勇敢一点,见到的就是别人了,未必是我。” 顾冶的答案并不清晰,叫季涂听着像是哄他高兴的话,只是心里在想,如果当时顾冶勇敢的话,他现在是不是就遇不到这么好的顾冶了,顾冶就是别人的了。 或者是,他一开始遇到的不是季康,就是顾冶,这些年的过往就又不一样了。 顾冶抬手给季涂顺了顺头发,摸了摸他的脸,跟顾冶自然的聊天让季涂觉得他们好像早就在一起了。 季涂突然想到:“之前在贵州,你说你一直喜欢一个人,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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