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倒是有想法。”时运的视线扫了半圈,落在其中一份刊登了经罪科相关报道的报纸上,“今天我成功调了师傅那案的卷宗,发现何警司当年也是办案人之一。我想找找之前报道里有关他的材料。” 姜至立刻转脸看向他,震惊道:“何警司?你怀疑他有问题?”在经罪科,何警司给姜至留下的印象也很不错。 “对,当年办过这个案子的所有人都被调走了,唯独他例外。”时运压下眼睫,遮去眼中的严肃,“现在想起来,他身上的确有些蹊跷之处。” 不像大多数人那样,何警司从来没有特意避忌过《MWCPA诈骗案》但每次提起的场合很微妙,最近的一次是在温成荫跳楼当天的行动会议上。 “还记得我们在一起那天吗?”时运怕“跳楼”两字触及姜至内心的伤痛,于是换了说法,“何警司莫名其妙来参与行动会,然后还特意提醒我‘不要重蹈当年的覆辙’,将师傅的旧案摆上台面。” 何警司只是借温成荫意图自杀的由头“不经意”抛出了话梗,挑拨起群众的情绪,后面将议论煽动高的倒变成了自己A Team的人。时至今日,时运才后知后觉这份全身而退的从容并不简单。 那天姜至因此差点在会上露出情绪破绽,他本人记忆犹新:“啊,我记起来了。那天确实有点突然。” 时运放在膝上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何警司看似在提点我,实际上很可能在针对、试探你。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是谁。” 不是至诚会计师行的合伙人,不是明湾反舞弊审查协会派来的专家,而是姜瑞扬的儿子。 姜至一早就已经暴露在对方的狩猎范围内,当两人察觉时,巨蟒已经从脚边悄悄缠到颈上,抵着动脉森森然地吐信。 如果是这样,姜至的处境其实很危险。时运反应过来,何警司越过自己去找夏文淼其实是一次明示的警告,让自己醒醒定定,一旦再有不可控的行为,姜至颈上就会开一个血窟窿。 就如同第一次在会上对自己亮出刀刃时一样,刀尖从来都对准了姜至。 “无所谓,我早就有准备了。”姜至摩挲着时运的膝盖让他放轻松,“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对何警司有怀疑,那我们就要证实。” 尽管试图从当年雪片般的信息中找到破绽并非易事。 “我按时间顺序整理过,这一堆是我父亲被捕到去世的报道,那边是去世当天的。咱们分头找,重点看与经罪科相关的新闻。” “好。” 两人将过去的旧新闻几乎翻了个遍,发现何警司竟然从来没有出现在媒体镜头前。即便是姜瑞扬坠楼后在现场召开的临时新闻发布会中,当年全体欺诈调查A组的人都亮了相,唯独何警司一人隐身。 时运冷笑一声:“真是天大的本事,竟然能在明湾记者的镜头下消失。” 明湾记者的镜头是出了名的刁钻,仿佛装了追访对象的GPS,一拍一个准。在镜头前零曝光并且之后一路顺风顺水,要说何警司背后没人护着,根本就没人信。 “你看这里。”姜至将一张报纸拖到眼前,指着其中一行字说,“据经罪科相关负责人称,一位同事在抓捕过程中受伤,采访时已经送院医治。会不会就是何警司?” 报纸上的配图只是抓拍的救护车一角,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人躺在担架上,从拍摄角度看人脸恰好被急救员遮住,无法辨认。 如同一条光滑的泥鳅,何警司似乎总能顺利从时运手中滑走,留不下一点可握的把柄。 “也可能不是真的受伤,只不过是一种在媒体面前保护他并且秘密转移的方式。”时运说话间忍不住将报纸扯下了一个角,他有些懊恼地将那碎片团成团扔到了一旁的落地窗上,“等着吧,案子已经重开了,我就不信他们会这么轻易就放任我将过去设好的局拆破。” “只要何志行有所行动,我就有机会发现破绽。” 客厅灯火通明,亮白的光源照在姜至脸上,显得他没什么血色:“是吗?” 不似预料中欣喜的反应,时运有些奇怪:“师傅的案子重启,你好像不太高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才对。” “父亲有机会洗刷冤屈我当然开心。只是……”姜至担忧地看向他,“这样一来你的处境就太尴尬,容易变成活靶。” “我真的很担心你。” “傻猪猪来的。”时运伸手揽过他,饶过他的脖子捏了捏那张丧气的脸,“还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给自己添堵,还不如想想等下吃什么。” 姜至想了想:“嗯……叫砂锅海鲜粥好不好?” “行啊,听你的。” 黢黑的房间里,一个人影如鬼魅般立于窗前。窗框在他面部切割出明灭的光影分线,唇角边的笑隐于暗处: “鱼已咬钩,可以起竿了。”
第87章 危险赴局 毕竟《MWCPA诈骗案》一直是经罪科讳莫如深的禁忌,时运重启旧案的事情被低调处理,除了欺诈调查A组,以及网安科罪组和会计支援组的部分人知情外,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几乎没有人知道永冻的冰面下正在出现一条条细微的裂痕,而时运就是那条伺机而动、制造出裂痕的游鱼。 摆在时运面前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阮向茗手写日记的正本。《水边夕阳案》时他们曾经彻底搜查过阮向茗位于半山别墅区的豪宅,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疑似的相关物证。 从生活痕迹来看,乐景道应该只是阮向茗最近几年的暂住所,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他的生活似乎就被一个断崖隔断,往前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时运只能站在崖边凝视那片未知的水域,对沉底的证据束手无策。 好在欺诈调查A组没令他失望,很快追查到阮向茗名下还有另一处房产,位于远离市区的原居民村落,是一栋独立村屋。阮向茗一直没有在那里居住过,但是定期安排人在维护清理,也许可能留存着关键证据。 “Swing Sir,所有材料都准备齐全,网安科罪组那边的report也附上了。”泰柠将整理好的报告递进时运办公室,“你看过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准备派人去向法庭申请阮向茗家的搜查令了。” 时运随手翻看了一遍目录:“你现在升了督察自己心里要有数了,不必事事都问我。我信得过你,尽快去办吧。旧案翻新毕竟事态不算紧急,今天下午送去,估计法院那边明天才会出许可。” 泰柠将报告夹回胳膊底下:“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等一下。”时运叫住他,眉心紧缩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还是拜托你亲自去,我才放心点。免得中途出什么变数。” 对时运申请重开《MWCPA诈骗案》一事泰柠是意外的,尽管不知道他为何对这案如此执着,但从他近期日渐严肃的表情能看出对此超乎寻常的重视。 泰柠觉得身负重任,除了被信任的感动,还生出几分压力:“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亲自送到法庭那边。” 另一边,会计支援组办公室。 大家今天似乎很忙碌,偌大的办公室里没个人影,一旁的会议室倒全被占用了,连一向驻守岗位的行政秘书都不知去向。外头内线的电话铃声持续了近半分钟都无人理会,最后还是姜至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代为接听的。 严鑫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看到姜至接电话,这才推门出来:“不好意思啊,姜老师,刚才电话里说什么事?” 姜至扣下听筒,回头说:“大Sir那边说有份紧急文件已经批好了,要尽快送去中黄区院。” 严鑫面露难色,似乎在想合适的跑腿人手。姜至看出他的犹豫,主动说:“我去送吧,反正我手里的活处理差不多了,下班之前我会按时送到的。” 严鑫感激地看了眼姜至:“实在不好意思,本来这种事情不该麻烦姜老师你的。但今天真的情况特殊,任务压下来得太突然,我们也已经很久没试过这么手忙脚乱了。” 平时会计支援组再忙也是乱中有序,很少会像今天这样略显失控,姜至也觉得奇怪,但没多想。 姜至倒不觉得自己帮会计支援组跑腿送文件有什么辛苦和不妥的,这本身就是工作的一部分,没有谁应不应该做的。“没事,今天好像我也没怎么帮上忙,就做大家的后盾吧。”他笑着说。 严鑫看了看表:“辛苦你了姜老师,送完之后就不用回科里了,干脆早点下班吧。” “好的,你们也辛苦。” 姜至从大Sir办公室的行政秘书那里取回文件,下楼的时候在电梯里碰上时运。 时运发现他手中的report,奇怪道:“怎么是你取报告,Mevis呢?” “别提了,今天会计支援组好似七国[1]那么乱,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我平时工作强度也算大的,现在都成最闲那个了。 ”姜至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待会儿我还要把材料给中黄区院送过去。” 姜至戳了戳时运的胳膊,抬头向他发出邀请:“我送完就能提早下班,趁我空了点,今晚不如等我安排?” “想约我?行啊。”时运欣然道,“你自己小心点。送完之后在区院旁边喝杯咖啡,定好地址联系我,等我下班来接你一起去。” 姜至推着他肩膀走出电梯:“得啦,光天化日我能出什么事儿。” 或许是出门之前没看过黄历,今天真的有点邪门。还没到晚高峰时间点,中黄的主干道就开始塞车,车龙在飞跃大道上行进缓慢,不耐烦的鸣笛声更是不断响起,催得姜至心烦。 这是驱车前往中黄区院的必经之路,通畅情况下从经罪科到区院也不过十几分钟车程,姜至本就因为事务耽搁了出门时间,眼瞧着临近下班却还无休止地堵在路上。 他轻轻拍了拍主驾驶的皮椅,礼貌询问:“师傅,请问还有多久到?我这边赶时间。” 出租车司机唏嘘道:“有排塞啊,刚才听其他出车同事说前面刚有辆车铲上人行道,真是阴功[2]咯……” 姜至拂起衫袖,看了看腕表,当机立断:“师傅麻烦你前面靠边放下我吧。” “没问题。”司机拨动方向盘,在路边的下客点停靠让姜至下了车。 在路上耗费太多时间,从现在的位置走大路去区院还需要小一刻钟。飞跃大道是姜至的地头,几乎没有犹豫,他熟练地拐进了大厦间四通八达的巷道。 随着不断深入,身后主路的熙熙攘攘逐渐模糊,白天难遇的静谧取而代之。姜至听见自己皮鞋触地发出的规律声音,隐约还有一股明显与自己节奏错开的呼吸音——谨慎、诡异,与那晚和时运一起经历过的极其相似。 意识到可能有危险逼近,姜至回忆了一下周围的天眼分布,脑中飞速规划着能被监控记录的行进路线,脚下步幅跟着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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