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时运模糊的声音:“之之,帮我从包里拿一下毛巾。” 姜至看了眼被丢在浴室门口的健身包,很难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他翻出毛巾,敲门示意时运。 湿润的水汽从门缝中扑出,混合着沐浴露余香结实地打在姜至手上,他愣了一秒,视线立刻顺着对方手臂爬到被门掩住的胸口,大方欣赏起漂亮又性感的肌肉。 过完眼瘾,姜至心满意足地转身:“快点收拾好出来吃东西。” 浴室里吹风机的轰鸣没有持续很久,一切都恢复宁静后,时运踩着未干的水走了出来。 “这么讲究?”他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精心布置的餐桌,“你在我那儿可不这样。” 上班日的时候两人讲究效率,通常是一边煮一边就塞进嘴里,一点不浪费。 “这是我家,我当然多讲究。”姜至坐下,“精致生活是提升幸福指数的一个有效途径。” 时运扬了扬眉毛,忍住了本来想问的问题。 两人快速吃完,时运主动承包了洗碗的工作,姜至便去到露台上继续品那杯还没喝完的咖啡。 “你还是没有把我那当成自己家。”收拾完的时运跟着来到露台,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姜至将马克杯放到旁边的桌上。“之前只把你家当短租的酒店。”他坦白。 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是让时运梗了一下,他从身后环住姜至的腰,不高兴地收紧了力度:“那现在呢?” “现在?还是酒店。”姜至斟酌了一下,给出了一样的答案,语气里却不自觉带了些笑意,“但是这家酒店已经被我收购了。” 连同时运一起,变成了他控制拥有并能随意支配的个人资产[2]。 时运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像一只撒欢的宠物:“不愧是姜老师,投资眼光独到,知道我是增值买卖。” “这话就说得盲目了,从投资的角度来看,你的未来走向还有待观察。”姜至不认同,反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脑门,纵容了他的撒娇,“你这只股票才刚在我这上市几天啊,这么快就给我画饼,以后要是跌停了,我找谁说理去。” 姜至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时运停下动作,将头抬了起来。 “怎么了?”他有些奇怪时运的反应。 “没怎么。”脸侧再次传来热度,时运垂头用嘴唇去碰他的耳朵,“我感觉你这里多颗钻会好看。” 耳钉和眉眼间那颗小痣处在同一条延长线上,能彼此照应着,从美学上看占据着视觉平衡的两端。 话题转得有些快,姜至没放在心上,自然地跟着对方的思路走。“你说耳垂吗?”他犹豫了片刻,“我也觉得。” “但我怕打耳洞疼。”姜至罕见地撒了句娇,刻意放软的语气像猫爪一样挠在时运心尖。 “痛觉不会很明显的。”时运张嘴用犬齿在他耳垂上重重磕了一下,“顶多像这样,一会儿就过去了。” 时运还含着那块泛红的皮肤,舌尖在自己留下的齿痕上疗愈般一遍遍舔舐。 短暂的刺痛酥麻没有让姜至丧失理性,意识到问题的他眯着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穿过。”时运终于放开他的耳垂,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大一的时候陪人去的。” 姜至顺着松开的力度从对方怀里挣脱,回身仔细看了看,果然在时运的右耳上发现了一处已经愈合但并不明显的孔,只是之前自己一直没留意。 他隐约觉得更有冲击力的话还在后面等着自己。 “如果说,我不是第一次上市呢?”时运迟疑地开口,“我是复牌股[3],这是我第二次上市。” 如果把感情经历比作证券交易市场,确认关系等同于股票上市的话,那么与前任分手后的时运就一直处于停牌阶段,从公开市场上销声匿迹了许多年,直到和姜至确认关系后才得以复市。 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理性告诉姜至,从成年之后开始这漫长的十余年间,时运有过感情经历再正常不过。但面对他如此不加掩饰的坦白,姜至心里反而不悦起来。 看来时运陪的这个“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时运的前任、初恋。一个比一个更刺耳的身份标签让姜至发酸,只觉得这盛夏的气温真叫他冒火,时运这份信任让他不知道该换什么情绪应对了。 难道时运真的认为他毫不在意、能够大方容忍这段过去吗? 姜至突然想起之前时运对季景和耿耿于怀的眼神,混合着不甘与嫉妒,像一簇红蓝相间的火苗。自己此刻的表情又能得体到哪里去呢…… 他的无名火一下就泄去了大半:“能怎么办,我第一次踏足股市就被你这复牌股花心思套牢了,还能抽身吗?” 感情里根本没有用类似的经历打平一说,时运对季景和的介怀、自己对时运前任的妒醋都不会被抹除,只能自我淡化和被后来者覆盖。 这个耳洞就像是前段恋情的标记,时运让它愈合,便是早已放下的证明。他已经不在意,姜至也没道理揪着不放。 “我让姜老师第一次做亏本买卖了呢?”时运弯腰,重新将下巴垫在姜至的肩膀上,“我不想再被摘牌了,之之你要不要给我一个永久上市的机会?” 姜至别过脸,躲开了他顺势的啄吻:“看你表现,你考察期可长着呢。” “行啊。”落空的时运贼心不死,摸了摸姜至的耳垂,“我的提议是认真的。我知道你喜欢耳钉,所以就算知道会因为这事被你扣分也要说。” 姜至压下心里的甜意,佯装生气:“你又知道了?” “因为我印象很深。之前在师傅那儿实习,中午下来买饭的时候偶然碰到过你几次。”时运一字不差地转述着记忆中的画面,“那时候总是看见你无意识摸自己的耳垂。” 姜至不信:“真的是偶然?” “好吧,是我知道你在附近兼职才故意绕去那边的。”时运投降般笑笑,“你总在一家手作工坊前停下,然后在橱窗面前蹲下就着玻璃上的投影试戴耳钉。我就想着,一定是你很喜欢,但又下不了决心穿洞。” 姜至惊讶地捂住嘴,他自己都差点要忘了这事:“当时我对自己说,如果半个月都没有买主,我就去打。结果差最后一天,橱窗就换新了。” “可能是我注定与它无缘吧,也省了一次皮肉之苦。”姜至到今天依然记得当时的遗憾。 “是我买的。”时运微微叹了口气,“但一直没有机会送你。” “我大一的时候确实谈过一段,之后分开也是双方的共识。听起来可能有点渣,但确实因为太过平淡和短暂以至于双方都没有恋爱了的实感。”时运郑重地将事实和盘托出,“那是遇见你之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在想,这就是让人上瘾的亲密关系的全部吗?后来面对你时的区别让我认清了好感和喜欢之间存在差异,是你让我知道原来心动是有迹可循的。” 在错误的人身上是无法找到答案的。无论是明显的心跳声还是变滞缓的时间,如果是对的人,命运总会有方法让他清晰地感受自我沦陷的过程。因此,时运也很感激前一段感情经历提供的参考。 “我想珍惜当下所以不会回避过去。”时运沟通的时候总是态度真诚,从不靠肢体语言释放压力,与对方唯一的解除就是眼神注视,“这就是我对它的看法,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姜至沉默着听完时运的一席话,没有表态,倒是说了句:“那粒耳钉呢?” 时运愣了下:“一直都在我家放着。但是这么多年了,可能已经氧化……” 姜至打断他:“今晚回去找找吧。” “什么?”时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准备藏到什么时候,不是说送我的吗?”姜至摸了摸耳垂上时运刚才覆盖过的皮肤,低头藏住脸上不自然的赭色,“我今天就去穿耳洞。你陪我去。” 时运释然地勾唇:“嗯,我陪你。” “陪的意思是你也要穿。”姜至伸手捏住时运的右耳,一字一句强调,“同一个地方,再穿一次。” 让新的感情再次以痛感赋予漫长时间里失去知觉的血肉,主人每一次照镜子都将重温伤口的来历。姜至从侧面给出了自己关于时运这段过去的态度,新伤盖旧痕,姜至想成为那枚覆在时运耳垂上永不褪色的刺青。 “不过……”姜至突然想起什么,“你是警察,有耳洞没关系吗?” 时运大笑着将他拦腰抱起:“《守则》没有明确禁止,不然当初我投考的时候就被毙了。” “快放我下来!唔……”
第46章 湾铁情事 姜至是言出必行的行动派,等时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姜至家旁边的地铁站。 尽管不是可以使人“脚不沾地飘到站”的上班高峰时段,但中黄片区周末的运输压力依然不减。姜至熟练避开横冲直撞的人流,还不忘伸手拉住差点走错通道的时运。 时运笨拙地从钱包里掏出许久不用的地铁卡,匆忙刷过闸机:“怎么突然想来挤地铁?” “地铁才是最经济实惠的选择。”姜至率先踏上扶梯,站定后回头看他,“你上大学的时候难道出行都靠自己开车吗?” “呃。”时运嘴角僵了一下,“我是。” 姜至脸上的表情垮了一半:“……还真不好意思啊,忘了你家有司机。” 或许是出于想要弥补大学时错过的遗憾,姜至今天特地尝试了少年气一些的穿衣风格。他本就不是显年纪的长相,平日里禁欲稳重的风格都是靠老气横秋的着装加持。成熟穿搭盖住幼态的五官,经过强烈的反差感中和之后就能巧妙维持在“年轻有为”的平衡。 可当他换上黑框眼镜、套上简单的运动短裤和印花T恤,“中黄精英”的形象禁锢立刻破除,似乎变回了简单干净却耀眼的学生。 除了健身包里的无袖T恤外,时运在姜至家没有常服。他本人是不介意露出两条胳膊顺便大秀肌肉线条的,之前在警校拉练的时候,他还试过和同班的男同学一起赤膊进行绕海五公里。 但时运现在已经名草有主,这副身体自然也有了展现魅力的唯一窗口,那就是姜至的眼睛。 所以他出门的时候谨遵“男德”,在内搭外面套了件姜至之前买大了的条纹短袖衬衣,同时又扣了顶鸭舌帽降低自己凌厉五官的存在感,成功缩短了和“大学限定版”姜至的气质差距。 从地铁屏蔽门的投影上看,两人就和其他周末出游的普通校园情侣一样。 对于今天时光倒流的约会风格,时运在兴奋中带着些恍惚。姜至柔顺的头发和记忆中一样乖乖趴在额上,没有发胶和须后水的工业味道掺杂其中,只有额间自然的薄汗和微微蒸发的荷尔蒙。但十八九岁的姜至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对着他绽开笑,更不会牵住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刷手机,然后拧头缠他待会儿一起去吃街边牛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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