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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手术室，不过比起一般医院的手术室而言倒是规模小了不少。 老黄又叫来了两人，把何忧给麻醉了之后，就开始清创缝合了。 由于伤口的面积跟深度并不是很严重，所以手术很快就结束了，但何忧的麻醉劲还没过去，人也就一直昏睡着。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外边的日头已经很是猛烈了。 他才刚一睁开眼，便是被窗外的阳光刺得抬手遮了遮光线，等眼睛逐渐习惯了这光强度后，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病房内。 而病房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他并不需要如何去辨认那人的身影，便能够很清楚地知道那人的身份。 因为那人是周解。 适应了窗外的光线后，何忧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躺在那静静地看着周解的背影。 周解正站在窗户前，看样子像是在出神。 何忧看向周解的眼神像是一池波澜不惊的水，可在那水底的深处却早已是暗潮涌动。 他没能再继续地看下去，因为周解已经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 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环境早已让周解练就了一身的警觉，刚刚倒是难得得走神了一会。 “醒来感觉伤口怎么样？”，他转身看向何忧，语气冷得不带半点感情。 昨晚的再次重逢过于突然，发生的事情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何忧压根就没来得及好好地看看周解这么多年来的变化。 周解整个人看上去都结实了不少，皮肤也许也因为在部队里待过的原因而被晒黑了些，看上去早已没了当初那种懒懒散散的少爷劲。 他的身形依旧是很瘦的，但却不再像是以前的那种安静美男子般的瘦，反而多了一点力量感，程度刚好，多一分显得粗旷，少一分则显得柔弱。 何忧还没来得及再细看下去，便是撞入了周解那满是冷淡的眸色之中。 他心里难免觉得苦涩，可脸上却是半点都没显露出来，看上去竟然隐隐比周解还要冷上几分。 “没什么感觉。”，何忧摇头，他并不想让周解担心。 闻言周解便是点了点头，抬步向着病房门口走去，何忧瞧见他的动作顿时就是一愣，他没想过周解竟然会那么快离开。 何忧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开口喊住了他：“周解。”。 “？”，周解顿步，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何忧一时之间便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来打圆场子，心里犹豫了一会后，才开口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想听周解亲口回答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喉咙一阵发紧，声音也染上了些让人难以察觉到颤抖：“这么多年来，你过得怎么样？”。 周解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几乎没怎么经过迟疑，他的答案便是说出了口：“过得挺好的。”。 说实话，当他听到何忧的问题时，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他根本就来不及去斟酌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回答何忧，也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何忧一个怎么样的答案。 他现在到底算是何忧的旧情人还是普通的高中同学？ 周解的心理莫名地就跟小孩执着于一个玩具一模一样，他纠结于这个问题之中，想开口去问何忧，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 当他还在耿耿于怀着这些疑问的时候，答案便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就像是经过了无数次训练得出的肌肉记忆似的，听到类似于“过得好吗？”的问题时，他便是会下意识地说“过得挺好的。”。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有些话，说了太久太多次后，连自己都会对此深信不疑。 这八年来，他真的过得好吗？ 周解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自己到底是过得好还是不好。 自从他考完高考征兵入伍后，每天的作息便是规律到近乎苛刻的程度。 纵然他现在已经退伍，可他的作息习惯却仍旧被他给保持了下来。 早上五点起来进行体能训练，七点吃早餐，七点半去警局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回到宿舍后还是一直在看警局这么多年来的档案，一直看到十点就准时熄灯睡觉。 他的生活过得比公园里下棋的老大爷还要健康上不少，也许在这方面来看，他确实是过得挺好的。 记得阿如刚开始跟在他手底下的那一年，阿如曾问过他一个问题：“周队，你这样的日子……真的过得高兴吗。”。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时间过去了太久，他早就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了，甚至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都记不清了。 现在他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他默默地在心里回答了这个五年前的问题。 不高兴，他过得一点也不高兴。 别人提起年少时的高中生活都是一脸的怀念，想起的也都是些高兴的旧事。 可周解却不一样，他高中时代的快乐，早在何忧离开华阳，离开川城的那一天起，彻底地嘎然而止。 他的年少气盛跟随着那一天的结束而彻底地离开了。 短短的一夜，却让他彻底地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他收起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喜怒哀乐，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让自己像地球一样不断地转动着。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再想起那个被埋藏在时光深处的人。 他拼了命，卵足了劲地去学，学到自己的身边从人声鼎沸到万籁无声。 他的身边不再围绕着人群，他逐渐学会孤独，习惯孤独，融入孤独。 参加了一个接一个的竞赛，奖项拿到手软，每次升旗礼过后学校讲台的那个大喇叭总会开始惯例的全校表扬。 高三的上学期才刚开始没多久，他就获得了华清大学的保送名额。 当老王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错过老王脸上一闪而过的放松。 周解比谁都清楚，他的状态实在是太过不对劲，不对劲到身边的每个人都在为他而担忧着。 可他也已经没了办法了，他必须要找事情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正当人人都以为他会接受那保送名额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学生活时，他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名额，选择继续参加高考。 华阳里的学生依旧可以在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看到周解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刷着卷子，也可以在夜晚的教学楼的最后一盏灯熄灭的时候看见他背着书包回宿舍。 每个新学年开始的时候，他都拒绝了老王提出的转班，一直都待在九班里。 位置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旁边当初那个坐了人的座位变得空空如也。 小陈把周解的生日变化看在眼里，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再去调整座位，就连寝室那边学校也没有人跟周解同寝。 他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走过了这么些年。 到了最后，高考的成绩出来了，分数完全对得起他这两年来的努力。 满分七百五十，他拿了七百多分，那年的省状元自然非他莫属。 当年何忧唯一没有猜错的，就是周解会一直优秀下去，会依旧在属于他的舞台上继续让人觉得难以超越。 站在颁奖台上的周解背对着太阳，像是逆了整个世界的光。 可他眼里的光芒却也不再闪耀。 老王他们下了死命令，华阳里没有学生再次提起当初贴吧上的那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像是无意间落入池水之中的小石子，只在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惊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直到后来石子坠落水底，水面也再次地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看上去一切都毫无变化，只是周解的身边少了个人罢了。 日子依然在日复一日地被推动着向前，他的生活轨迹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可暗地里却是发现了翻天覆地的动荡。 周解去征兵入伍的事，宋琼不知道，周纪年也不知道。 他瞒着所有人悄悄地入伍了，他瞒得天衣无缝的，要不是周纪年一次心血来潮经过华清大学想进去找周解一块吃顿饭却死活都联系不上人，想必这事他能一直瞒到别人读完本科毕业。 都说知子莫若母，宋琼在知道周解入伍的事情后，便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这事我不同意。”，宋琼的语气一如当年，带着无法商量的毋庸置疑。 可周解却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当初的事我选择了退让，并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有错，只是同意你的说法，我们那时确实还小。”。 “但我现在已经拥有了承担自己每一个决定的后果的本事，所以这一次，你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那天母子两人坐在客厅上对峙了很久很久，宋琼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向了阳台开始抽起了烟。 周解知道，宋琼这是对自己妥协了。 后来因为他在队里表现出色的原因，他被选入了特种部队。 而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在特种部队里服役了四年，期间他参加了绝密行动两次，机密行动九次，秘密行动十三次。 两年前在最后一次的绝密行动中受了重伤，最后在不得已之下退伍，被调入川城公安局的缉毒大队。 参加了一次绝密的卧底行动过后，因为其中一名犯罪分子侥幸逃脱的原因，为了保障周解的人身安全，他被调往南山这边。 被调到这边后，警局那边给他伪造了一个新的身份，让他继续在这边负责缉毒大队的一线工作。 南山这边的贩毒分子异常猖狂，上头看中了周解的能力，打算让他好好地肃清这边的犯罪风气，同时也顺便把那个侥幸逃脱至南山这边的那名犯罪分子剿灭。 昨晚上的那场行动是他来到南山这边后的第一场行动，却是完全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碰上何忧。 看到何忧的那瞬间，他承认他是为此感到无比地惊讶的。 可惊讶过后，那种埋在心底多年的回忆却也是渐渐浮上心头。 曾经的那些缠绵爱意在年复一年的思念里逐渐转变成“怨恨”，他“怨恨”着当年何忧的突然离去。 当年何忧走得比什么都要来得突然，明明是措不及防之下发生的事情，可他却处理得像是蓄谋已久。 走得无声无息，也从未留下哪怕只是半点的痕迹。 这么多年来，周解也曾试过去找何忧。 他在川城的公安局里调出了所有关于何忧的档案，可档案记录却是停留在了八年前。 原因无他，因为何忧连户籍都转走了。 他原以为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里跟何忧不期而遇地重逢的时候，他们会像是街上那一对对再普通不过的路人一样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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