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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被挂断后，他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出去外面的弄堂走走，可一想起不久前宋琼跟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便是顿时打消了念头。 周解坐回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拉开了眼前的窗帘，看着窗外那一棵树叶所剩无几的树枝出神。 忽然间，有着一片片白色的东西从天空上飘落了下来。 周解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一片白色触感冰凉，他还没反应过来，在附近追逐着打闹的小孩便是兴奋着大喊道：“下雪了！快来呀！下雪了！”。 “下雪了？”，周解的表情依然是呆愣着的。 其实今年的初雪比起往年来看，已经是晚了些日子的了，但这仍然让周解没太能反应过来。 这场雪下了数个小时，仿佛不过只是转眼间，这整片天地便是彻底地被白色所覆盖。 眼前皆是一片白茫，这是周解第一次觉得白色很好看。 他没忍住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随即又顺手地把图片发给了何忧：“下雪了。”。 发完这两条信息后，周解还在敲着键盘想再发多几条信息给何忧，可手机的屏幕却是突然一暗。 看着手里的一片黑暗，他才想起，自己早上起来之后手机充没多久就被他把充电线给拔了。 他苦笑了几声，只觉得这也许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 日子过得飞快，即便是周解再怎么希望年初五这一天来得晚点都好，年初五这天依旧是按时到来了。 送他去机场的人是周纪年，宋琼早在前两天年初三的时候就先回去处理工作了。 叔侄两人临到禁区前，周纪年抬手拍了拍周解的肩膀，“回去好好地跟何忧说清楚，你俩也别多想，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顺着你妈的意思来，等你俩高考结束之后，估计你妈到时候在你俩的事情上也会放心些。”。 “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你明天不也是要上班了吗？” 周纪年觉得好些好笑，“别管我明天上不上班的了，反正你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就成，实在不行的话打电话找我求援也是可以的。”。 虽说在家想了那么多天，可周解到现在也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敷衍地点头表示知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我晚点下机之后给你发信息。”。 周纪年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没底，“行行行，你到时候记得说话注意语气！别激动！什么事情都慢慢商量，别着急。”。 说这话时，周纪年已经被周解向后轻推了好几步，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转身离开。 等到周纪年走了之后，周解才是松下了脸上一直绷着的表情，逐渐从轻松变成了担忧。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给何忧发了条信息，让他不用在机场接自己了，自己下机后自己回学校宿舍就好。 上了飞机后，他心里的不安感便如同遇到火星的枯草，瞬间被点燃成熊熊烈火。 在机舱内坐了两个多小时，他全程没有看过手机，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 可该来的最后还是会来，飞机落地后，他站在出口前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后才坐上了回华阳的公交车。 周解只觉得自己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得宛如正在敲击着的擂鼓，心跳声如同鼓声，震得他内心无比地慌乱。 先前上飞机时的那种不安感如今越扩越大，最后将他整个人都尽数覆盖。 周解抓着手机的手开始无端地颤抖，他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他隐隐却觉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该跟谁去诉说内心的慌乱，打开手机，在几百号人的通讯录里找了半天，最后选择打给了周纪年。 “我的小少爷，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不会是下了飞机之后把我给彻底忘了吧？” 周纪年难得地调侃了一下周解。 可周解此时却显然没有心情回应他的调侃，他刚想开口说话，便是瞧见公交车缓缓靠站。 而那个车站，正正是华阳高中门口的那个车站。 按道理来说，选择在年初五这天提前回学校的学生应该不多，高三的学生应该昨天就差不多全回来了，高一高二的倒是不会那么早回来，可现在车站那却是站满了人。 那些人都是看上去年纪颇小的少男少女，周解的目光掠过好几人，依稀只觉得有几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可他快速地环绕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周后，却是完全看不见何忧的身影。 周解心里顿时就升腾起了害怕，他的声音颤抖着：“小叔……”，连手心也开始冒汗。 “你怎么了？”，周纪年瞬间就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 “你现在在哪？” 周解下了车，四周的那些人见是他，纷纷向他投去了目光。 那些眼神有鄙夷、有同情，也有带着看热闹的意味的。 他莫名地就觉得这些眼神看上去有些熟悉，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有心思在这想些有的没的。 这几天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向他涌去，他很轻易地就想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些眼神了。 他曾在老宅附近瞧见过用这些眼神看向周纪年的街坊邻居。 忽然之间，他就什么也都明白过来了。 别人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关于他周解跟何忧之间的一切，别人都知道了。 得知这个事实后，周解先前一直躁动慌乱的心忽然就彻底地稳定下来了。 就像是被判死刑的死囚在经受了对死亡很久的恐惧后，站上了断头台，台上的刀片彻底地落下的那种感觉。 这一场独属于他跟何忧之间的死刑，终于是到来了。 “周解！”，电话的听筒处传来了周纪年的喊声。 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周纪年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你现在在哪？到学校了吗？”。 “刚下车，现在在学校门口附近。” 听见周解这般冷静的回答后，周纪年顿时一愣，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那边……”。 周解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就打断了他的疑问：“应该是出事了，小叔，我知道这可能很困难，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怎么帮？”，周纪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周解给牵着走了。 周解抬头再次环视了四周围在自己附近的人，强烈地感受到了那些交织了不同情绪的目光后，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帮我拖延一下时间吧，别那么快让我妈知道学校的事，另外就是，你可以现在订最快的机票过来吗？我想我一个人应该应付不来。” “好，你自己小心着应对，我现在过去帮你处理这事。” 说着这话的同时，周解已经听到听筒处传来的窸窣声了，他知道，周纪年应该已经在收拾东西出门了。 很多事情，只要周纪年答应了下来，那么他就一定会做到，对于这一点，周解很清楚。 所以在得到周纪年的承诺后，周解的心便是彻底地沉静下来了，“好，谢谢叔。”。 早在他下车察觉到这些人往自己身上投来的目光时，他就已经完全意识到这背后的原因了。 断头台上刀片落下的滋味，他尚未感到，可他也已经不害怕了，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将要承受的“痛”了。 周解挂断了电话，从这人潮涌动的公交车站里走了出去，向着华阳高中的大门而去。 也许也会有人感到于心不忍吧？在他即将走进华阳门口的那个保安室登记时，有人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看看学校的贴吧吧，看完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谢谢。”，周解礼貌性地点头道谢，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看的，因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周解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去找何忧。 除了学校宿舍之外，他不知道何忧还能去哪，所以他只能先回宿舍找何忧。 保安室里值守的依然是之前的那个保安，那保安一看到周解便是开始碎碎念，“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学校了？假期不还有好些日子吗？”。 周解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他笑着说：“跟同学约好了早点回来，这不是也快要期末考了吗？”。 “学习好呀！我那个孙子他也是今天就收拾东西回学校去了，也不知道下个周末还有没有时间回来看一看我这个老头子。” 那保安倒是又想起了他那个乖巧懂事上进的孙子。 周解并没有跟他寒暄太久，登记好了自己的班别名字后，他就走进学校了。 他直直地朝着宿舍楼赶去，他怕自己会来晚，要是他来晚了的话，他怕自己会见不到何忧。 可周解才刚走到宿舍楼底下，抬头往楼梯那一看，就瞧见了何忧的身影。 “何忧！”，在周解见到何忧的瞬间，他先前所有的平静淡然皆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就像是心里一直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在经受了最后一下的拨弄后，彻底承受不住而断裂开来。 何忧看清了他的脸后，没有片刻的迟疑，抬步便朝他跑过去。 “你知道了吗？”，何忧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可他却还是努力地让嘴角扬起了一些弧度。 周解莫名地就觉得这样的何忧很不对劲，他反手就紧紧地抓着何忧的手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要去哪？”。 “你知道了吗？贴吧上的事情。” 何忧却也没有回答他，而是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解竟然觉得此刻的何忧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正常了些，这个发现让他心里稍松了些，手上抓着何忧的力气也松懈了些。 他点头：“知道了，我下车的时候瞧见门口那站了挺多人的，估计都是咱学校里的学生。”。 听见这句话后，何忧脸上努力维持着的笑容像是顿时一僵，他的语气极轻，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没事，你别担心这事，刚刚老王他找我，我现在得过去办公室那边见他，你先上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解一把打断。 “你跟我一块上楼，然后咱再一块去见老王！” 直觉告诉周解，自己绝对不能让何忧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哪怕仅仅只是一小会。 他以为何忧会答应自己的，可何忧却是摇头拒绝了他：“乖，你听我说，你先上楼放好东西，然后再过去办公室那找我跟老王，老王他那边急着要我去见他，这事不能耽误。你先听话，上楼放好东西之后再来找我们。”。 周解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何忧的眼睛，试图从他的双眸中看出一点心虚。 可他却只能瞧见何忧那沉静如秋水般的眼睛。 那片秋水，是清澈得足以见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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