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维持着高中时的习惯,周末大部分时间窝在家里,打理花草、看书、看电影、打游戏,一个人、现在变成两个人,从不觉得无聊。 上次重逢后,康昊时不时会来找他玩儿。之前屡屡约不出来的人突然连着应邀两次,康昊不免得有些膨胀。于是今天骑马、明天冲浪、后天夜店的邀约蜂拥而至。谭子安去过几次后,康昊已然被游孝列为头号敌人。 康昊的电话他私自挂,消息他私自回,不光是拒绝,还要模仿谭子安骄矜冷淡的口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少来招惹。 电话一会儿接一会儿不接,微信今天说好明天说滚,吓得康昊还以为谭子安工作狂晚期病变成了躁郁症,特地打电话过来慰问。 谭子安总不能说是游孝发的,只得胡说八道糊弄过去:“我没事,你进妇产科我都不会进精神科。还有工作,挂了。” 手机黑屏后被甩进沙发,谭子安抱着胳膊,沉脸看向坐在那儿的游孝。 游孝不反省,不愧疚,脸上除了坦荡还是坦荡,把谭子安犯错时的底气学了个十成十。 谭子安忍无可忍:“游孝,我告诉你密码,不是让你用来扮演我的。” 游孝道:“你出去应酬,出去玩儿,就有一次把我让你少喝酒的话放心上了吗?” 谭子安呵笑一声冷下脸色:“如果你现在想着玩什么扮演普通情侣吵架的游戏,我劝你最好不要。” 游孝眨巴一下眼睛,丢开抱枕走过来抱住谭子安,压低声调:“我错了。” 他说:“可你确实答应过我不喝酒的。康昊自己酒量不好,还天天邀你去酒局酒吧。应酬的事我管不上,康昊这边,我总要想想办法。” 谭子安想了想,游孝拒绝掉的局确实都是要喝酒的场合,但一码归一码,谭子安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笔直地站着,手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回抱游孝的意思。他挑眉:“只是这样?” 游孝愣了愣,缓缓道:“……还有,吃醋。” “说下去。” “康昊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可是你对Rebecca敌意也很大。” “她是女人,你是男人。” “哦?”谭子安颇为嘲讽地笑一声,“照你这么说,这世上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理会,谁也不要亲近了吗?” “对。” 他还好意思说对? 谭子安猛地甩开他,话音重而短促:“不可理喻。” 游孝依然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子安,我……” “别碰我!” 谭子安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一步一跺地坐到沙发上,脸别到一边不看游孝。 其实他并没有生气到这个地步。谭子安是挑剔是易怒没错,但他对游孝的标准和面对其他人的那套大有不同。如今这么闹脾气,也是出于别的顾虑——他是真的想和游孝说清楚一些事情。 游孝什么都好,除了屡教不改这一点。谭子安一天能说一万句“不行”“不能”“不许”,游孝就选择性地听他可以做到的。剩下的,诸如“不许多亲”“不许一起睡”“不许打扰我工作”之类的,他就当做耳旁风了。 谭子安别无他法,只能用这种方法强调。 游孝不是想像普通情侣一样吵架翻脸闹别扭吗?那就大吵特吵好了,吵到声嘶力竭鸡犬不宁,正好圆了他一个心愿。 出乎意料的是,游孝似乎也很坚持。明明这时候只要走上前来说一句“下次不会了”,谭子安就会原谅他。他却一动不动,宁愿局面僵在这里。 两个人隔着半个客厅对峙,许久,谭子安冷硬地开口:“你还瞒着我什么?和聂灵均有关的。” 游孝犹豫了一会,问:“确定要现在说吗?” 其实如果不吵架,谭子安都快忘记这件事了。他对游孝的信任比游孝对他的要多得多,就算那天他们真的亲到了,他也愿意相信游孝和聂灵均之间没什么。 可游孝这么说,他反倒非问不可了。 “说。”谭子安转过脸,直视游孝。 游孝上前几步,道:“我可以说,但是我们先说好,你不能把我赶出去,多生气都不可以。” “我答应你。” “你自己也不可以走。” 谭子安皱着眉,耐心消磨殆尽:“说。” “好。” 游孝在谭子安左侧的沙发坐下。谭子安此生都没见过他这么纠结措辞的时候。 东挑西拣,仿佛说错一个字就会触发定时炸弹。 “其实,聂小姐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她之所以表现成那样是出于我的请求。我希望你们能不再顾虑长辈的撮合,更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慢慢地,游孝把手心覆在谭子安的手背上,“子安,我不该骗你,不该瞒着你,可是我们在一起了,这是好的结局,不是吗?” 谭子安怔了好久,猛地抬手甩开游孝,眼眶一下子就有点红了:“你……” 谭子安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曾经坚信不疑的,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事实突然被推翻在面前。游孝骗他,还联合聂灵均一起骗他,他们利用他的信任,撒了一场弥天大谎,有的放矢,只把他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在此之前,谭子安常常回忆刚和游孝在一起的时候,回忆那天他们在北山,背着所有人偷偷接吻和牵手时的样子。那时的忐忑和激动,是独属于他们疯狂而旖旎的秘密,他一直这么以为。 谭子安难以置信,不死心地再一次问:“所以,聂灵均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事?” 游孝肉眼可见地紧张:“是……” 哈。 这下好了,只有他,只有谭子安一个人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游孝,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骗了我这么久,还觉得很满意,是吗?” 游孝回答不及,谭子安已然红着眼睛瞪过来:“是不是?!” 谭子安是真的生气了。 从他的话语,动作,还有极度抗拒自己的姿态中,游孝看出这一点。这种时候的谭子安攻击性往往十分惊人,任何解释都会被他用完美的逻辑打回来。如果是以前的谭常延,一个拥抱和几句好话也许能够有效地缓和局面,可惜他是游孝,谭子安早就对他的甜言蜜语免疫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用哄谭子安了,恰恰相反,只有让谭子安在一个集中点彻底把气撒出来,这一页才能尽快地揭过去。 游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时太抗拒我了,我只是病急乱投医。” “哦?那可真是对不起。”谭子安反唇相讥,“都怪我性格差又难讨好,害得你要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地来愚弄我。” 做错事的人,解释总是无力而苍白:“我永远不会这么想,子安,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什么?” 谭子安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退到两米开外,“从你偷拍我,到强吻我,再到和聂灵均联手来骗我,我没有一次觉得这是游孝会做出来的事。你呢?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错就错在看不清你还要这么相信你!” “谭子安,我爱你。” 谭子安显然愣住了。游孝说出这句话时也没想这么多,谭子安的反应属于意外之喜。他慢慢站起来,一点一点接近说:“我爱你,如果要给我做的任何事安上一个理由,那只会是我爱你。” 他终于接近,谭子安始终没有躲开他。直到游孝试探着碰他的手臂,谭子安侧身闪开。他没来得及说什么拒绝的话,游孝又一次说:“十二岁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就敢说陪你一辈子。那句话可能天真可能轻率可能鲁莽,但绝对不是假的。也许我在别人眼里什么都没有,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因为我爱你,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子安,也许我就是为了爱你而出生的。” 手指再一次触碰谭子安的肩膀,这次谭子安没躲,任由游孝慢慢地把他抱进怀里。 “我爱你,子安,比你爱我还要爱,比你想的还要爱。” 沉默的拥抱持续很久很久,直到谭子安脸动了动,说:“少给我来这套。” 语气里的怒意却软弱得不像样子。 游孝手臂纹丝不动:“嗯。” “我还没有原谅你。” “嗯。” “放开我。” 游孝慢慢松了手,谭子安转身去房间,几分钟后,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哐啷啷扔在门外游孝身上。 游孝看着那堆东西苦笑:“你答应不赶我走的。” 谭子安眼神也不给他一个:“滚回你自己房间睡。” 这房子总共三间卧室,从他们住进来开始,另外两间就是闲置的,这下却突然有了“游孝自己的房间”。 没办法,游孝把东西放进离谭子安比较近的那间。过了一会儿,急促的敲门声想起。游孝开门,谭子安又扔了几件衣服进来。 “这些也拿走。”然后他又转身走了。 游孝被布料扑了个满怀,低头一看,怀里全都是谭子安穿过的他的衣服——对于谭子安来说太大的T恤,盖过屁股的衬衫,做完爱后他随手套在身上的黑色内裤,甚至还有一件眼熟的、高中时他就时不时穿在身上的雾蓝色卫衣。 游孝捧起那件卫衣,既是惊又是喜。 他没想到,他怎么会想得到?谭子安居然一直带着它。 在情窦初开的少年时代,游孝不止一次被穿着这件衣服的谭子安引诱。这件随手被谭子安留下当居家服的卫衣,在他清醒或沉睡的脑海里有一万种更加肮脏的用途。 所以谭子安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捏着那件卫衣,游孝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第44章 成交 这次吵架,两个人意外地较真。 三天后,谭子安开口和游孝说了第一句话。 “以后还骗我吗?” “不会了。” “再也不插手我和身边人的关系?” “……这个做不到。” “呵。” …… 诚然,冷战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不好受。谭子安不知道第几次在夜里做噩梦醒来,对着空荡的右侧床发半个小时呆,然后第二天在被子上面醒来。顾不上阵阵发冷的身体,他看向反锁的房间门,心情不可抑制地跌到谷底。 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自己有之,游孝有之。总之这一天谭子安的气压都会很低,浑身上下写满“别惹我”三个大字。 他会经常忘记吃饭,学校有翘不了的课的话会好一点,下课后冲向食堂的人流能提醒他现在是该吃饭的点。要是一整天都在公司,他常常一开会就是三小时,往文件里一扎就是大半天,察觉不到身体的饥饱,即使旁人提醒他,他也只当没听见。 下午一点二十六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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