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许久没见谭子安,笑得眯起眼睛,和他聊了好多最近发生的事。 徐叔女儿研究生快毕业要找工作,正在准备谭氏的面试。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准会进入谭氏成为一名程序员。 谭子安撇撇嘴说:“那可不太好,万一谭氏倒闭了,你们俩岂不是一起失业?” “少爷真是,”徐叔责怪他,“这话可不能乱说。” 谭子安不以为意:“现在倒闭也不是我没用。” “我让她认真准备,”徐叔语调上扬,信誓旦旦地说,“少爷只会做得更好。” 话不全是恭维,徐叔和李嫂一样,对谭子安的能力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谭子安没应声,专心看向窗外。 车子从熟悉的大门进入,路过终年鲜研的碧茵与花坛,谭子安注视着那些盛放的花朵,眯眼确认后问徐叔:“家里有客人?” 徐叔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才心虚地问:“少爷怎么看出来的?” “花,换了。” 家里的花都是谭子安和花匠一同商定后种植的,没有他的吩咐不会轻易改动。谭常延从不在乎这些花花草草,除了投重要的客人所好,谭子安想不到其他可能。 “是谁?” 徐叔为难:“先生吩咐了,不能提前告诉少爷。” 谭子安心内暗哂。 他说谭常延怎么突然想通了来找他,原来还是别有所图。 “没事,我自己看。” 都到这儿了,他本来也不打算回头。 - “谭子安!” 谭子安绷着脸进门的,这声清脆的呼唤让他始料未及。 “谭叔叔说你出去旅行了,我还纳闷,你不是应该在上学吗?” 十七八岁的少女说着话走上前,大气古典的长相,姿态却是与外表不符的随性爽朗,脸上的笑容也开朗得过了头,没心机到一颗糖就能骗走的样子。 “聂灵均?你怎么来了?” “Gap year环球旅行中国站,爷爷奶奶在美国,家里太空了,谭叔叔说我可以在这里落脚。”聂灵均凑近,在谭子安耳边低声说,“我爸妈让我和你相亲。” 谭子安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观察游孝的反应。 标准的,保镖式的面无表情。 他惊讶着,自己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这个,颇不自然地转过头,却发现聂灵均两眼发亮,直勾勾盯着游孝问:“你是以前谭子安那个小保镖吗?” 谭子安皱起眉,忽略掉心底轻微的不舒服:“他叫游孝。” “游孝。”她字正腔圆地念他的名字,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第21章 灵均 游孝礼貌地回应,手心与聂灵均浅浅交握:“你好,聂小姐。” “叫我灵均就可以。”聂灵均笑吟吟的,直白的夸赞不显谄媚,“你很帅。” 游孝愈发恭敬:“聂小姐谬赞。” “谬赞是什么意思?” “就是谢谢,”说话的同时,谭子安左移,游孝微微侧身退后,把聂灵均的视线拉回谭子安身上,“聂灵均,你这么多年没上过中文课吗?” “我中文说得很好啊,绕口令我都会。” “那也只有在绕口令大赛上能算你说得好。” “好就是好,哪里分这些五六七八。” “行,你说得好。” 谭子安情绪波动不大,聂灵均没听出话里的反意,兴高采烈地迎接了自己的胜利。 谭常延进来时正听到这一句,看着小辈其乐融融的样子,摆出亲切的长辈架子:“灵均,和子安多久没见了,还记得他吗?” “记得呀,”对比谭子安,聂灵均与谭常延要熟稔自然得多,仿佛他们才是一对亲父女,“我可从来没忘记过谭叔叔的家人,不像有些人。” “他小时候不懂事。灵均越出落越漂亮,他哪里敢再忘。” “谭叔叔谬赞。” 借着一句刚学来的“谬赞”,聂灵均把谭常延哄得眉开眼笑。 谭子安身为半个局外人旁观这一幕,颇有一种悲凉的荒诞之感。他下意识地想逃离,恍然想起自己并非孤身一人,朝身后看去,游孝却不见了踪影。 烦躁像海啸一样袭来,谭子安找到贴近墙边的游孝,欲言,碰上游孝抬眸偷看他的一眼,又止。 心情呈上扬态势,谭子安变得通情达理。 谭常延面前的游孝就得是合格保镖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对的。 - 晚餐是三个人一起用的。聂灵均的话多程度比之小时候不遑多让,一个人就能把冷清的餐桌变成热闹的家庭聚会。 她分享自己在旅行途中的见闻,谭常延不时搭腔,用丰富的阅历和广博的见闻延展故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饭,谭子安在中途就没动过筷子。 他托着腮观察谭常延,觉得他的笑容里起码有五分真心。 聂灵均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没有哪个长辈会讨厌她的。 吃好,聂灵均后知后觉地抱怨自己专心讲话,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谭常延放下筷子说:“让子安带你去散散步,逛逛花园,那儿的花都是他打理。” 聂灵均瞪大眼睛看过来:“真的吗?” “假的,”谭子安推开椅子起身,“我有空会看两眼而已。” “做什么?”谭常延冲着离去的谭子安背影沉声问。 “不是要散步吗?”谭子安回头,用无辜的表情责怪他明知故问,“我换件衣服。” - 谭宅是安全地带,照理说游孝无须如在外面一般密切跟着。可当谭子安换好衣服回来,游孝已经在楼梯口候着了。 聂灵均也换了条淡雅舒适的长裙,谭子安走到扶梯中段,她正从房间出来。 她第一眼先看见楼下的游孝,趴在栏杆上冲他明媚地笑:“你好啊。” 游孝点了点头。 “聂灵均,”谭子安忽然说,“回去换裤子出来。” “为什么?我不觉得冷。” “花园里有虫子怎么办?” 聂灵均气得嘟嘴:“我是笨蛋吗?” 她把长裙下摆拎起一些,脚尖朝外踮起,让谭子安能看到她骨肉匀称的小腿:“我穿了袜子。” “哦。” 谭子安收回视线往下走,聂灵均轻快地跟上来,在他身后抱怨道:“谭子安,你好没礼貌,女士裙子还没放下来你就走。” “你们美国人也讲究这些?” “我是中国人!” 聂家将产业移到海后,最大的反对意见来自于聂灵均的一对祖父母。他们斥责儿子儿媳忘本,多年来一直不愿随聂父聂母出国,两年前聂爷爷心脏出问题,他们才被接出国休养。聂灵均念书前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和爷爷奶奶同属中国国籍。她很爱自己的爷爷奶奶,也重视自己的中国人身份。 “我忘了,对不起。”谭子安停下脚步,让聂灵均走到他身边齐平的位置,彬彬有礼道,“多谢聂小姐赏光,裙子很称你” “当然。” 聂灵均就是这样,一秒钟就能被哄好。 两个人并肩沿着旋梯往下,游孝仰头看着他们。逆光,谭子安看不清游孝的脸,只下意识地觉得那双黑眸里一定写满了不可宣泄的幽深心思。 然而他错了。 游孝泰然自若,待他们走近就低下头,一举一动充满职业素养:“少爷,聂小姐,这边请。” - 谭宅地方大,人不多,主宅以外的大片面积都有植被覆盖——小桥流水,草地园林,各得其所。 谭子安不爱侍奉绿植,他偏好会开花的植物,从海棠山茶到桔梗郁金香,样样都能说出些门道来。聂灵均哪听得懂这些,植物在她眼里只分为树和草,好看的和不好看的,更不要说此时天色已晚,即使打着灯,花儿们也不如白天耀眼。 她真的只是出来散个步而已。 可谭子安兴致甚高,她不好打断,只能在应和的间隙偷偷摸摸地走神。 刚好旁边有个颇符合她审美标准的游孝,偷看两眼,也算惬意。 看多了,她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谭子安给她介绍花草,看花也看她;聂灵均心猿意马,看花看谭子安看游孝;唯独游孝,眼睛像被磁铁吸在了谭子安身上一样,个中情绪,是用“保镖的职责”解释不过去的赤裸直白。 难养但足够美丽的花,谭子安一边抱怨一边夸奖,颦笑间格外鲜活生动,和聂灵均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她得承认谭子安的好看是无关偏好的,即使她真的不爱这一款,也会为此刻与花朵相映衬的谭子安微微心折。 很显然,游孝对此情此景更甚,看着谭子安便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有花架掩映,有树荫遮挡,有夜色模糊,这仍是一场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暗恋。 聂灵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满腹的兴奋紧张。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足以让她往后在谭宅的每一天都变得新鲜有趣。 于是情况变成了,谭子安专心带着聂灵均散步,游孝肆无忌惮地看谭子安,聂灵均饶有趣味地观察游孝,给谭子安的回应都变得随意敷衍。 “聂灵均。” “啊?”聂灵均回神,慌乱地问,“你刚刚说什么?这株,嗯……绿色的,呃,草,很特别。” 谭子安面色一分分变冷。 聂灵均正想道歉,谭子安率先开口:“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她心想完蛋了,谭子安可不好哄,却见他径直走到游孝面前,吩咐道:“你陪聂小姐接着逛一会儿,她兴致正高。” 聂灵均用自己全部的情商发誓,谭子安绝对不是在体贴她。 她斜下身子,从侧面偷看谭子安的表情。称不上好看的脸色,如果要聂灵均为它取一个名字,那就是快要生气、但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游孝答:“是。” 然后谭子安就真的生气了。 聂灵均赶紧回正,并往旁边挪了一步,让谭子安可以流畅地生着气转过身离开。他可能以为自己的情绪并不外露,离去前仍礼数周全地向聂灵均道别:“抱歉,失陪。” 聂灵均忙不迭点头。 “他在气什么啊?”等谭子安的背影远了,聂灵均凭借外向人格的本能找到话题,“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经常搞不懂谭子安的脾气。” “他在气我。” “什么?”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游孝完全不一样了。他抬起头说话,从保镖的身份和土气的校服里挣脱出来,连眼神都在宣告他野心勃勃。 “之前他把我推给一个男生,我不接受,他没有生气。我没有推辞带聂小姐散步的现在,他生气了。” 游孝连说话的距离都选得巧妙,聂灵均不觉得他站得远,也不需要仰头看他。 她有些不明所以,一点点捋自己的思绪:“什么叫把你推给男生,带我散步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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