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啊,”谭子安抽出书桌架子上的一盘碟片,“这是今天要看的电影,我记得清清楚楚。” 游孝忍笑:“别的也要记住。” “知道了,快出去,等下看电影。”谭子安手按在游孝背上把他推出房间。 - 新家的一切都新奇,包括谭宅原来就有却很少用的DVD机。刚好很久没看电影了,谭子安买来几张碟片,在搬新家的第一个周末看,算是一种仪式感。 法国一部历史题材的文艺电影,应该是谭子安更感兴趣的才对,他却在放映到一半时睡着了。 因为脑袋上的伤,谭子安最近一周都没有怎么睡好,白天要上课和收拾新家,补觉的机会都没有。此刻他侧卧在沙发椅上,身体蜷在一条薄薄的毯子里,睡得很熟,几乎是近日来最安稳的一觉。 游孝把电影调到静音,侧过身支起脑袋,在昏暗的光影中端详谭子安的睡颜。 他完全长开了,鼻尖挺翘,唇珠饱满,流畅的下颌轮廓连到精巧的下巴,挑不出一点错处。 其实光看脸的话,可以说谭子安有两分女相,但谭子安本人非常讨厌这种说法,当面夸他像女孩或比女孩好看的男生没有一个能体面收场。游孝自然不会触这个霉头,连类似的想法都在心里杜绝了。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他只是喜欢谭子安而已。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个问题游孝也思考过,至今也没得出答案。 他还记得最初他和谭子安相看两相厌,记得他们被迫一起上学时彼此间除不尽的尴尬,究竟是哪一天哪件事让他改变了对谭子安的看法,他却不记得了。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能洞悉谭子安的想法,又是哪天开始突然觉得谭子安很可爱。 像春雨润物细无声,在游孝意识到以前,他就已经喜欢上谭子安了。 想到这儿,游孝伸出手,摸了摸谭子安的侧脸。 这里前几天还顶着一个消不下去的掌印,叫谭子安走在学校里的回头率又提高两成。游孝知道肯定是谭常延打的,也正是这一巴掌,造成了如今他和谭子安单独住在一起的局面。 多么令人不齿,他居然感到幸运。 谭子安第一次在他这么近的地方,每天睡觉只一墙之隔。他们的水杯碗筷摆在一起,衣服也在同一个洗衣机里搅动,只要不说,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雇主与保镖,只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熟稔的竹马。 竹马,如此亲昵的词汇,上下的天堑顷刻弥合,他们离情侣只一步之遥。 “子安。”他在光晕里轻轻叫着,下一句话却怎么也无法出口。 谭子安动了下,像在回应游孝的呼唤。游孝心跳漏拍,下一秒发现他只是冷得裹紧了毯子。 游孝摇头,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后他站起身,把谭子安连毯子带人抱回房间,防止他会在沙发上冻到感冒。 谭子安是真睡熟了,一路被抱到床上盖好被子都没醒。 他一觉从下午睡到深夜,醒来时差点分不清自己活在哪天。 渴。 谭子安下床找水。饮水机下面的杯子没了,他房间里也没有,只好去游孝房间找。 “游……” 他按下门把手,没锁,顺手就推开一条缝。 都这么晚了,他不想吵醒游孝,借助手机屏幕微微的亮光摸进去,打算拿个杯子就走。 走到床边,被窝里的声音让他僵住脚步。 男人的低喘声,闷闷的,从被窝底下一声声传出来,喘得忘情又压抑。 谭子安马上满十八,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游孝在自慰。 苍天为鉴,他只是想来拿个杯子而已,绝对没想过会碰上这种事。 现在好了,谭子安进退两难,摸进来的几步路突然变得无比漫长。他蹑手蹑脚地回到门边想出去,原来顺滑无比的合页突然发出“吱——”的一声。 门边和被窝里的动作俱是一顿。 谭子安急中生智,干脆用力推开门板,按亮灯光大声说:“游孝,我找不到杯子。” “哐当”一声,床上掉了一只手机下来。 被子里立即伸出手来捞,却被谭子安先一步捡到。 “你手机掉……这什么?” 屏幕亮着,上面不出意外就是游孝刚刚自慰用的素材,想到这一层,谭子安脑子里炸锅一样乱成一团。 那是谭子安的一张睡颜照。 游孝拿他的照片,自慰? 谭子安大脑宕机,一把将游孝被子掀了,举着照片问他:“你什么意思?” 自慰进行到中途,游孝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满是未褪的情欲。谭子安站在床头,居高临下,一脸惊惶地看着他。那张他凝视过无数次的睡颜照就在照片主人的手里,白皙的手指握住黑色的手机,漂亮得不可思议。 照片里的人漂亮,眼前人更漂亮。 被子只掀到腰际,谭子安仅剩的理智告诉他游孝可能没穿裤子。 他蹲下来,和游孝对视,手机就举在脸旁边:“哑巴了?说话。” 他期待游孝说只是切错了界面,隔壁软件的小影片才是正餐;或者他看错了,照片里根本不是谭子安。 喜欢男人而已,谭子安不是会歧视同性恋的人。 “子安……”游孝嗓音低沉,卧室里渐渐弥散开一股淡淡的精液味道,“我射了。” 谭子安夺门而出。
第15章 相册 次日清晨,游孝走出房门,谭子安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眼睛如鹰隼般死死盯住他。 游孝走近,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上次你泡咖啡落在我那儿,我洗完忘记放回去了。” “不重要。”谭子安开口,嗓音发哑。 游孝在谭子安对面坐下:“你昨天回去有再睡过吗?” “睡了,刚醒。” 假的。 谭子安回去思绪都打结了,像浸了水又冻上的毛线团,没一个地方绕得开。他一晚上反反复复回想的都是游孝手机里那张照片,和游孝盯着他的脸射出来这件事。 太诡异了。 明明他是游孝,他是谭子安。 谭子安怎么也想不通,问道:“为什么?” 膝盖上的拳头握紧,游孝垂眼说:“对不起,照片我会删掉。” “是照片的问题吗?”谭子安音调拔高,站起来逼问,“我是问你为什么?” 游孝抬起头,古井无波的眼神撞进谭子安眼里:“还能是为什么?” 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的照片自慰,还能是为什么? 谭子安怔了怔,转过身快速往房间走,警告道:“不许说。” 来不及了。 窗户纸早就被捅破了,游孝不管不顾:“谭子安,我喜欢你。” 谭子安抬手把耳朵捂上:“都跟你说了不许说。” 游孝几个大步追上谭子安,拉住他说:“我喜欢你。照片我会删,同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你可以当作不知道。” “我怎么当作不知道?”谭子安甩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近乎仇恨,“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拍照片?为什么不锁门?” “对不起,”游孝无力地辩白,“但是我锁门了。” 谭子安:? 锁芯是坏的。 谭子安联系锁匠来换锁,并在微信上痛斥房东十分钟,质问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们。房东没想到一个门锁能给两个年轻人造成这么大的心灵伤害,诚挚道歉后表示换锁的费用由他承担。 【谭子安:不是钱的问题!!!】 锁匠走后,屋里的空气立马尴尬起来。 二人面面相觑,谭子安向游孝伸手:“手机给我。” 游孝迟疑片刻,摸出手机解锁,谭子安紧盯着他动作,确认密码是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数字。 主界面亮起,谭子安拿过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点进相册。 照片少得可怜,都是零碎的截图或生活记录,一张张看下来,大部分场景谭子安都认得。 也是,他们本来就一直在一起。 昨晚那张不在。 “有没有隐藏的?” “有。” 游孝伸手过来操作,显示出两个隐藏相册。一个是游孝这些年来的收支记录单,另一个名字简单直白——《子安》。 封面就是游孝昨天自慰用的那张。 谭子安深呼吸,问道:“密码。” “六位,你生日。” …… 输入数字,相册解锁。 213张照片,数量着实惊人。谭子安不爱拍照,这辈子拍过的照片加起来都没这相册里一半多。 前三张照片的背景非常眼熟,家里的沙发、毯子,还有电视投出来的朦胧光影——是昨天谭子安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拍的,难看死了。” 他嫌弃地翻走,游孝没有说话。 照片一张张往后翻,谭子安也逐渐沉默。它们事无巨细地记载了各个时刻的他,这让谭子安感受到震撼与心惊,至于照片背后藏着的拍摄者的心思,他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想。 中间段迅速拉过,他来到相册最底端。手机显示最早的一张照片摄于三年前,是谭子安穿着初中校服的背影。 谭子安张嘴,嗓子差点发不出声音:“你这么早就……” “不是,”游孝否认道,“当时只是觉得有趣。” 谭子安不爱穿校服,初三了校服摸出来还跟新的一样。正赶上校庆活动,有电视台记者来拍,学校规定必须统一着装。为此,班主任还特地找到谭子安做思想工作。活动当天谭子安换上校服,一整天都像蒸笼里的包子一样憋着气,干什么都不高兴,滑稽又可爱。 谭子安记得这事,轻斥:“笑话我?” 他往前翻了一张,正是相册封面的那张图,拍摄时间有明显的断档,这张摄于去年夏天,谭子安十六岁的时候。 “是从这里开始吗?” “嗯。” 谭子安扔了手机,扯过旁边的抱枕盖在脸上,阻隔任何游孝可能观察到他情绪的机会。半晌,他取下抱枕,平静地说:“删掉。” 游孝料到了,身体仍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极为缓慢地捡起手机,又听见谭子安说:“全部。” “好。” 当着谭子安的面,游孝把相册全选删除,再把最近删除里的数据清空。 谭子安:“没有其他备份了吗?” 游孝:“没有。” “好。”谭子安扔下抱枕起身,走到房间门口说,“今天吃饭别叫我,我自己在房间呆着就行。” 游孝喉结上下滚动,极艰难地说:“不能不吃饭。” 谭子安侧身看向他,撕去最后一丝体面的伪装:“可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霎那间,游孝脑海里有清亮的金属嗡鸣声响起。悬在头顶的利剑随着谭子安的话终于落下,从头顶直插心脏,连带着他的幻想,他的痴念,他的不见天日的爱慕,全都被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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