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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边干什么？”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我不知道。”菲奥妮切着一根法棍：“你知道的，他从不让我们知道。我在这里的行动也很有限，我并不是哪里都能去。里昂，我快闷死了，带我回陆地吧。” 应该是情报部门，安德里亚斯心下暗忖。只有搞情报的才这样，无论是对于家人还是朋友，他们总是那样神秘兮兮。菲奥妮端着几片法棍走来，夹着几片火腿。 “里昂，抱歉，就这一些了，吃的总是不足够。” “已经很好了，菲奥妮，谢谢你。” 安德里亚斯吃起切片法棍来，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法国食物，但此刻他却觉得这几片干巴巴的面包也变得可口起来。他太饿了，也太累了。体力稍微恢复，心中的痛就越发明显起来。 他的卡斯特林，他的挚友，他那一千多名舰员，他军旅生涯迄今为止的第一场完完全全的惨败。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骄傲和自负，如果他能够多思考一步，或许就不会掉入敌方的陷阱。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通，敌方为何就那样确信他们会去接莱斯顿？且不说他们是直接从海军总部接收到的密令，莱斯顿本身的真实身份在德军当中也是一个机密。 若坚信一支舰队会为一名普通少校而改变航线，那他们下的赌注也太大了些。 安德里亚斯头痛了起来，他决心放下这些思考，先吃完眼前的面包。 “里昂，我觉得你沧桑了许多……”菲奥妮坐在一边，撑着脑袋观察着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清洌的声音响起。 “菲奥妮！” 年轻阳光，如热带浅海一般清澈的少校推开了木门，他站在门口，抱着一捧花，臂弯下夹着几根法棍，得体的军装让他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而那明媚的笑容在看到安德里亚斯的一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安德里亚斯呆住了，同样，他看到对方的那双棕色眸子急剧收缩，右手向下，朝着腰间的配枪探去。
第5章 Chapter 5 = 多年后，安德里亚斯回忆起起与夏佐的第一次相遇，都忍不住发出对命运的感慨。1940年5月20 日的那个晚霞漫天的夜晚，他似乎是与晚霞一起走进，带来了湿润的海风，还带来了一片烂漫的星光。 这位敏锐的少校几乎在一瞬间就发现了他不是里昂·科恩。分秒间，配枪就已上膛。 “夏佐！里昂回来了！”菲奥妮兴奋地叫道，她看到自己的兄长眼中透着一股慑人的寒光。转头，却发现身后的安德里亚斯早已不见。 “里昂？”她好奇地探寻，看到一道衣角从卧室的门边露出，而梳妆台上的那把鲁格P08也不翼而飞。 “他不是里昂，菲奥妮，听话。”夏佐语气带着安抚，瞥向菲奥妮的目光温柔起来：“慢慢走过来，找个地方掩护自己。” “不，他怎么不是里昂呢？他一见面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夏佐，他是里昂。” 菲奥妮争辩着，两颊胀红，她难以接受恋人梦碎的事实。夏佐眼神有些微颤动，但随之他仍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菲奥妮，你看他现在正拿着枪呢，里昂会对我拿枪吗？过来，听话。”夏佐紧紧盯着卧室门，顿了顿，对着一直沉默的安德里亚斯说：“你是谁？给你三秒钟回答，不然我会开枪。” 上校不语，随即反问：“你是谁？” 夏佐冷笑：“也是，询问别人身份之前先介绍自己才算礼貌。我是夏佐·里尔克少校，隶属于法国第二陆军作战军团。到你了先生，你是法国人，还是英国人？” 里尔克少校即将迎来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因为上校一直都很诚恳，或者说，高傲。 “我是安德里亚斯·冯·欣策上校。” 冯……这个带有浓厚的不能再浓厚的德国味道的名字，让菲奥妮和夏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相比于菲奥妮的惊恐，夏佐瞬间就平复下震惊，他快速移动，瞄准方向，毫不犹豫地抠下了扳机。 嗖！子弹发出啸音，擦着安德里亚斯的手臂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安德里亚斯极速转身，反击就在刹那间，他一击必中！ 夏佐躲避不及，闷哼一声，肩膀中弹。他咬牙朝地上一滚，几个翻转，在躲在橱柜后的刹那朝安德里亚斯再次射出一击。好枪法！安德里亚斯内心赞叹，虽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已经非常不错。不过，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他的猎场。他可是在军校时期就显露出射击的天赋，还成为了被整个公海海军公认的神枪手。 他从梳妆台上的镜面观察着起居室里的情况，随即他规划了一条完美的弹道。他看到夏佐左前方的墙面上挂着一面光滑的铜质面具，似乎是件艺术品。但已不重要，因为此刻它将成为杀死夏佐的辅助武器。 就是这里！安德里亚斯朝着面具扣下了扳机。 “夏佐！”一直蹲伏在旁边的菲奥妮先于夏佐发现了安德里亚斯的目的，千钧一发之际，她从沙发后跳了出来，朝着夏佐扑去。 “菲奥妮！”少校惊叫出声，他看到那颗子弹从背后贯穿了女孩的心脏。 菲奥妮颤抖几下，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夏佐，我等不到里昂了……我，我好想他……” 少女眼角滑下两道泪痕，随即在兄长右臂臂弯里永远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夏佐难以置信地望着死去的少女，眼泪瞬间涌出。他感觉自己快要疯狂，他多想站起身和那人决一死战。但他知道不行！此刻不行！他不能死，他还要通知他的部队，岛上来了一个可怕的德国军人！并且还是那个中了他和布莱切利园共同精心谋划的陷阱，被誉为“海上雄狮”的卡斯特林战列巡洋舰的舰长！ 少校没想到，这个向来低调的舰长居然长得和自己的好友一模一样，并且还活了下来，上了他的岛。他不禁质问上帝为何要这样眷顾一个恶魔。满心悲愤，仇恨快要从夏佐眼里溢出。 不……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心里，如果活下来的不仅是他一个人……夏佐的心疯狂跳动起来，脑海里转速飞快。 卧室里，安德里亚斯面容阴沉，他看到菲奥妮临死之前的模样，不禁有些手抖。但他迅速整理情绪，思考起来。或许外面还有别的法军，屋内的战斗迟早会引来他们。又或许，这个少校的确是独自前来。 要么杀死那个少校再走，要么迅速从卧室的窗户离开。这是他所面临的选择。 他掂了掂手中的鲁格P08，里面只剩下一颗子弹。 他朝外瞥了一眼，少校正紧咬牙关恨恨地盯住这边，他微微愣住，有那么一瞬间，他被他那双眼睛所震撼到。和他平常所鄙视的法国军人完全不同，他眼里的那股斗志，简直就像头凶悍的猛狮。他想他将会是个不错的对手，不知为何，他突然不忍杀他了。 或许也是对自己最后一发子弹没有十足的信心，安德里亚斯心下一沉，抓起身旁的凳子朝外扔去，在枪声响起之前，他冲向窗户，破窗而去。 夏佐听到窗户破裂的声音，静等片刻，木屋内一片寂静。他松了口气，想要捂住自己中弹的左肩，而右手却不忍放下死去的菲奥妮。他深吸口气，俯下身轻吻了少女的额头，将她轻轻放在了地上。 “菲奥妮，抱歉。”他不舍地抚摸了少女的脸颊，撑着身子站起来朝着沙发旁的柜子走去，他拿起话筒，播通了电话。 “乔伊，是我，夏佐·里尔克。”少校深吸一口气，以尽量平稳的语气说：“德军上岛了，我们暴露了。” 他听到对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听着乔伊，对手十分强大，且不确定人数，现在当务之急是。”少校顿了顿，好像在挣扎，咬牙说：“销毁所有资料，以及毁掉那个东西。” 电话另一端沉默几秒，显然是在努力平稳情绪，随后便问：“确定吗？少校？” “确定！这是我们最大的秘密，或许，我们都将葬身在这座岛屿，但在死之前，我们必须先毁掉这台破译机。” “是的，长官。” “我现在立刻过来，全员进入战斗准备！” 夏佐挂掉电话，他相信乔伊·雷瑟上尉会在第一时间召集人员开始销毁工作。那台从布莱切利园弄来的升级版的炸弹机，是他们这只潜藏在荒岛上的秘密队伍用几十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就是它艰难地破译了德国公海海军总部发给卡斯特林号的那道密令，让夏佐·里尔克联合英国皇家海军以及隐藏在岛上的最后三架法国轰炸机，成功击败了那头海上雄狮。 然而雄狮的生命力顽强地令人可怕，他竟来到了他的巢穴。少校面色阴沉，他深深望一眼菲奥妮，咬牙离去。 当暗夜褪去，清澈的晨光降临在这座岛屿上时，两名进行日常巡逻的法国士兵尚未意识到，在他们身后的密林里，一道冷峻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 PS：布莱切利园，二战时期英国解读密码，破译恩尼格玛密码机的地方。
第6章 Chapter 6 = 安德里亚斯没费多大力气就扳倒了那两名巡逻士兵，果然，法军的守卫一向都是那么松散。他在很久之前就庆幸自己是一名海军，面对的是帝国皇家海军这样的劲敌，而不是法国陆军这样软绵无力的对手。那样的仗打起来毫无成就感，还不如干几个波兰人，他向来热衷于挑战。 上校换上法军的衣服，搜刮走了他们身上的武器。站起身，仔细观察林地里被踩过的脚印，这是巡逻兵日常踩出来的痕迹。他再次遁入密林，远远地顺着这道痕迹向岛屿深处潜去。 那栋三层高的房子被漆成与周围环境相似的黄绿色，掩映在一排棕榈树后。院子里停着一辆标志DK5军用卡车，院门口则只有两名士兵持枪站立，一副看起来守卫十分薄弱的模样。安德里亚斯远远地就停了下来，他躲在一根粗壮的树干背后，耐心等待着。 “少校。”乔伊·雷瑟上尉咽了口口水，紧张得枪口都在抖动：“真的是那头海上雄狮？” 法国陆军驻浮尼岛情报处总部大楼的二楼，几名女军官正在夏佐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销毁着资料与文件。 “是的，乔伊，他很骄傲，自曝身份时的自信让我可以确定就是他，短暂的交手让我知道他是一个不好对付的敌人，甚至是可怕。陷阱他不会再中第二次，但值得我们去尝试。” 乔伊·雷瑟看到里尔克少校受伤的肩膀以及他惨白的脸便知道他所言不虚。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伤害到里尔克少校的，那人的战力用恐怖来形容也不为过。现在，上尉心想，岛上的武装力量本就撤退了一大部分，守卫十分薄弱。但在里尔克少校的布排下，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此时，十几名守卫兵埋伏在一楼，门口的守卫营造出一种随时可以突破进入的错觉，只要敌方掉以轻心，一楼的那十几把枪口便会毫不犹豫地绽放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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