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一向良善,不会断人财路取人性命。只是今日各位备下如此厚礼,我们也得送各位一份大礼,这叫礼尚往来。” “龙先生阅人无数,玩过的花样更是成百上千,不知道易地而处会是何种滋味?你们就在这儿陪龙先生好好玩玩,每种花样都玩两遍,帮他松松筋骨。” “要是有人下不去手,伺候龙先生不尽心,那就替他受了这份大礼。如何?” 韩景亦话毕,周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一众杂乱的呼吸声都仿佛屏住了一般。他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后便大步出了门。 房门重重关上,门口被保镖守着,很快,屋内便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嘶吼。
第63章 失望 连岁从会所出来已是凌晨四点, 神情恍惚的他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了进去。出租车后边跟着两辆黑色商务车,直到连岁安全下车, 进屋上楼, 二层灯光亮起的时候,那两辆车才离开。 “爸爸…”连致揉着眼睛打开卧室门走出来。 连岁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致致,对不起, 爸爸吵醒你了。”说着就朝卧室走去。 连致眯着眼睛趴在他肩头, 迷糊道, “爸爸, 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叫我?” 连岁将儿子放在床上坐着, 蹲下身扶住他瘦瘦小小的双肩, 默了默才道, “致致, 你告诉爸爸, 是不是真的不恨时纵叔叔了?” 正揉着眼睛的连致,手上的动作僵了几秒, 随后他睁开眼笑着道, “当然。”当然恨,恨不得他滚得远远的, 永远别出现在爸爸面前! 看着儿子一脸纯真的笑意, 连岁敛眸抿了抿唇,复又抬眸定定地看着连致,“那我们, 告诉他真相好不好?” 关于这个, 连岁其实想了很久了,早在时纵的订婚典礼之前, 他就打算找个机会让他们父子相认了。后来理智占了上风,又加上时纵发病,儿子抗拒,这件事就变得不再适合说出口。 如今儿子对时纵已经改观,而时纵也被送去了吴医生那里,极有可能会被治愈。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吴医生曾告诉过连岁,如果治疗失败,很有可能病情会急剧恶化,他会彻底失去所有记忆,智力也会减退,到那时他的心智就会与三岁孩童无异。 连岁想,到时候无论他是疯是傻,还是恢复记忆成为以前的时先生。起码在他还算清醒之前,他有权利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儿子也有权利得到父亲的爱,如果,他能爱儿子的话。 之前连岁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一次更危险,如果再错过,他不敢想… “…所以,爸爸是打算原谅他,和他重修旧好了吗?”连致笑容渐失,阴恻恻地看着连岁。 爸爸怎么可以这样?当初在边境山区生活的艰难日子,他一刻也没忘记过,可爸爸怎么就忘了呢?爸爸因为时纵受了多少罪,还没吃够苦头吗?明明目前的生活很好,为什么非要让时纵横插一脚? 爸爸还爱时纵。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自从爸爸在古镇落水被送回来以后,他就变了。以前爸爸只是偶尔会在梦中喊着时先生,但都是带着恐惧的声音。可那次回来后,爸爸经常会在梦里喊着时先生,甚至会喊他的名字,嗓音里不再有恐惧,多的是无奈,生气,更有时…是羞涩。 可之前爸爸一直都说不会和时纵在一起,所以自己一直忍着。如今爸爸改变了心意,他一刻也不想忍了! “不是的致致,我…” “爸爸,你看不出来吗?”连致拂掉连岁握住他双肩的手,“我讨厌时纵,讨厌他恬不知耻地接近你!”他澄澈的眸中逐渐燃起怒意,毫无之前的乖顺,“我讨厌他对你笑的样子!讨厌他对你献殷勤的样子!更讨厌你们在一起!” “致致,你别激动,爸爸没…” “时纵他那样对你,就这样甜言蜜语哄你几句,装疯卖傻博你同情,你就心软了?爸爸,你真是天真!”连致冷哼一声,眸色逐渐阴沉,“他根本就没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就你看不出来。关心则乱,你太在乎他了!在乎到辨不清他的谎言和圈套!” “…”连岁突然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自己并没有想和时纵重新在一起的想法。 “爸爸,你曾经跟我说,时纵以前骗了你,你很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看清他。如今他又来骗你了,你为什么还是看不清?同样的地方,你要跌倒两次吗?时纵他就是个禽兽,他现在对你的好都是装出来的,一旦等你心软回到他身边了,他就会露出冷血暴戾的本性!”连致满眼哀伤地摇了摇头,“爸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连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连岁,期待着他能说个只言片语,可惜,什么也没有。 良久的沉默之后,以连岁无言地离开告终。 之后的一段日子,连致和连岁似乎很有默契地谁也不搭理谁,除了接送上下学必须要接触之外,其他时候两人都不说话,各干各的事。 连岁知道儿子没消气,在他彻底冷静之前,他不想越说越乱。 而连致则觉得爸爸因为时纵跟他冷战,伤透了心,越发不想理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深冬。连岁终于忍不住,给时纵打了个电话。 他真的很想知道时纵的近况,想知道治疗有没有进展。按照以往时纵的黏人程度,早就应该来无数通电话了,可出乎意料地是,这么久过去了,一通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喂?连老师,是我。”电话接通,是吴医生的声音。 莫名的不安充斥着连岁的内心,他不禁焦急起来,“吴医生?怎么是您接的电话?时纵呢?他是不是…” “连老师,别担心。他只是,在治疗的过程中遇到了一点点小困难。”吴巡顿了顿,“我相信他,一定能克服内心最糟糕的阴暗面。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什么…”手机倏地滑落,连岁被手机砸到地板上的声音惊了一下,连忙蹲下身慌乱地捡起手机,“吴医生,他,他昏迷多久了?” “你走之后,没几天。”其实吴巡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毕竟当初有人在讲座开始之前来打点,请他帮个忙。可没想到,说的是没发病,这怎么配合计划将人安排进医院后,反而发了病。而且这病人之前明显做过催眠治疗,想来应该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才会让这次发病来势汹汹,似乎要冲破禁锢他的层层阻碍一般。 “…”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岁不知道是怎么挂的电话,他只记得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哭肿了双眼。 中途还稀里糊涂地接了一个电话,是安南监狱打来的。自己递交的探视申请,被拒了无数次,这一次,终于通过了。 两年多没见父亲了,他得打起精神,去见他一面,然后…就去苍岩市。 * 安南监狱。 看着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的父亲,连行走似乎都有些障碍,连岁的泪水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岁岁,别哭。”连衡嗓音虽沙哑,但语调很平和,看起来状态不错。“爸爸好着呢,儿子,别哭…” “爸…”连岁带着哭腔,拿着电话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跟父亲说,可此刻全哽在了喉间。 父亲看起来身体很不好,自己和时纵的那些事,就别去给他添堵了。连岁咬着唇,将哽在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 “岁岁啊,”听筒里传来父亲慈爱的声音,“你知道当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连岁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眸看向他,“不是意外吗?” “不是的,是龙卫国!”提起龙卫国,连衡浑黄的眼中满是仇恨,“刹车失灵,呵,都是假的!假的!” “爸,您什么意思?”连岁焦急地看着连衡,“您说清楚一点。” “当年,龙卫国跟我争夺一个项目的开发权,为了干扰我,他派人在你母亲的车上动了手脚。幸好那天我在你学校附近谈事,提前把你接了回来,你才没有坐上你母亲那辆车。不然,你早就…”说到这里,连衡早已泣不成声。 “这些,您当时都跟警方说了吗?”想起母亲的模样,连岁也不禁哽咽起来。 “说了,可是没证据,警察也不可能仅凭我的怀疑就去抓人。所以,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让凶手受到惩罚。”连衡抹了一把眼泪,“楚鸣山,也就是时纵的父亲,是我威胁他去的。当时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杀了龙卫国,替你母亲报仇。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会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岁岁啊,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连衡砸着自己的胸口,悔恨至极,“要不是爸爸当初走错了路,也不会造成你如今的悲剧。我一个人,毁了楚鸣山的家,也毁了你和时纵的家。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死了,早该死了…”察觉到情绪的异样,他用力掐着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尽量不在儿子面前发病。 “爸,别这么说,我和时纵的事,与您无关。是我当初执意如此,怪不得别人。” “岁岁,爸爸要去见你母亲了。可是爸爸没脸啊,爸爸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致致…”说到这里,连衡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再也控制不住,疯狂扇自己耳光,“我就是个罪人!罪人!我就不应该活着!该死!我真该死!…” 连岁被吓坏了,扒着玻璃窗大声叫着父亲,可父亲就跟完全听不见似的,仍旧狠狠地抽着自己耳光,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该死’。 就在连岁慌乱焦急的时候,民警走过来将人带了下去。探视提前终止。 连岁六神无主地走出安南监狱,给住在画室隔壁的樊爷爷打了个电话,将儿子托付给他之后,便坐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 从民警那里得知,父亲最近身体确实不好,但好在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也就放心多了。但心里始终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看见太过苍老虚弱的父亲,还是因为昏迷不醒吉凶难料的时纵。总之,他此刻心里就是闷得慌,痛得慌,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抵达苍岩市精神专科医院,才稍稍缓解了些。可没过多久,当他打开时纵的病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他的心又开始闷痛起来。 “连老师,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来得正好。你知道病人会去什么地方吗?”身后传来吴巡焦急的声音。 连岁转身,红了眼眶,“他离开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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