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纷纷打开手中的拆迁协议,会写字的就签名,不会的就按上手印,很快都交到了韩景亦的手中。 等到众人散去后,时纵这才扶着老村长坐下,“您一向是个明白人,怎么也跟着犯糊涂?这次的事,又是连氏企业的手笔吧?”他坐到老村长对面,“连氏企业的董事长连衡,不久之后就会获刑入狱,连氏企业,要完了。承诺给你们的补偿永远不会兑现,你们私下签的协议如今已经成为一张废纸了。” “我知道村里人不一定每家每户都会给我面子,想铤而走险的人总会存在。但他们都是您的乡亲,希望您能劝导劝导,别走错了路。”时纵熟练地提起桌脚边用了有些年头的开水瓶,往桌上掉了漆的搪瓷大茶缸里倒了大半杯水。 他将大茶缸递到老村长面前,勾唇浅笑,“我虽然知恩图报,但也有仇必报。还望您转告某些人,好、自、为、之。” 老村长枯瘦的双手捧住茶缸,神色慌张地点了点头。 天光大亮,晨曦透过厚厚的云层丝丝缕缕地洒在山顶小小的村落。吊脚楼内,连岁坐在竹椅上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遇,“江管家,你,你说什么?” “夫人,”江遇红着眼蹲在他脚边,望着眼前的漂亮少年,喉间哽塞,一字一顿,“跟我走,我会帮您。”
第23章 帮我 连岁看了江遇良久,他很想答应,可他不能害了江遇。 “江管家,你误会了。我不需要什么帮助。”他别过脸,敛去眸中对自由的渴望,不再看江遇。 江遇不明白,夫人和先生行房事时并不开心,可以说是受尽折磨。以前夫人还会问起先生,如今连话都不愿跟先生说一句。甚至比起先生,他觉得夫人更乐意亲近自己,起码,夫人愿意跟他说话。 可为什么夫人不愿意跟他走呢?难道是担心他是先生的人,有所戒备?也是。自己一向谨言慎行,保持主仆之间应有的距离,从未表明过心意,夫人不信任他,也实属正常。 “夫人,您不是想知道您父亲的情况吗?”江遇拿出手机,“您可以用我的电话。” 连岁看着递过来的手机,又看了看江遇无比诚挚的眼神,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只打一通电话,然后删掉通话记录,时纵应该不会发现的吧?江管家…也会没事的吧? 抱着侥幸的心理,连岁犹豫再三后,最终接过了手机。他颤抖着指尖,快速按下号码,拨出。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连岁瞬间哭了出来,“爸…” “儿子?是你吗?怎么换手机号了啊?”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疲累又激动的声音。 连岁泪如雨下,“爸…是我。您…怎么样?” 听见连岁的哭声,连衡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自从他被告挪用资金罪以后,关于连氏的负面舆论铺天盖地,他想,连岁应该是已经看到关于自己的新闻了。 “…别哭儿子。爸爸挺好的,没啥事儿。”连衡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慈爱又平和,“这些日子爸爸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也让人去泉山别墅找过你,都说你不在,出去旅游了。你去哪儿玩了啊?怎么也不给爸爸报个平安,爸爸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爸…您的事,我都知道了。”连岁肘关节撑在膝盖上,捂着泪水滂沱的双眼,倾着的身子因为抽泣而不停地颤抖。“我就想知道您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担心您…好想您…”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 “傻孩子,爸爸没事儿,小问题,已经取保候审了。你不用担心,好好玩儿啊。” “连先生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 电话猛然被掐断,连岁还没来得及听清,就只剩下一阵‘嘟嘟’的忙音。他直起身子擦掉眼泪,重新拨过去。 没接。 再拨… 连氏企业,董事长办公室。 连衡将不停震动的手机扣在办公桌上,看着站在他面前拿着逮捕证的两位警官,沉声道,“你们说我犯了杀人罪和教唆杀人罪,我杀谁了?教唆谁了?有证据吗?不能仅凭时纵一面之词就逮捕我吧?之前时纵告我挪用慈善资金,此事证据不足吧?他是见这招不好使,立马换了新招来对付我!” 连衡越说越激动,拍着桌子,涨红了脸,“连氏企业与时代集团向来有商业竞争,他这是使手段坑我!是诬告!是不正当竞争!你们该抓的人是他!不是我!” “连先生,别激动。关于你涉嫌杀害楚鸣山,和涉嫌教唆楚鸣山杀害龙卫国这两起案件,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我们才会持逮捕证对你进行依法逮捕。至于具体的证据,等你跟我们去了局里,会让你看见的。” 听到楚鸣山这三个字,连衡两腿一软眼前一黑,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坐到椅子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看着桌上仍在不停震动的手机,连衡鼻子一酸,“两位警官,能不能让我…再给我儿子发一条信息…”他嗓音抖得厉害。 “请便。” 短信发出后,无法辩驳的连衡,最终戴上手铐,在众目睽睽之下失魂落魄地从连氏企业被带上了警车。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连岁,连衡瞬间破防,他双手合十,老泪纵横,“谢谢警官,谢谢。” 另一边,连岁再次拨出号码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父亲发来的短信。他连忙点开。 “岁岁,离开时纵!他就是一条毒蛇!你是爸爸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爸爸不希望你被他给毁了!当初答应你们的婚事,一是爸爸不忍心看你难过,二是爸爸藏有私心,都怪爸爸害了你,对不起!爸爸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别跟时纵纠缠,你单纯善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也别想着替爸爸做什么,你这一生能平安快乐,爸爸就无憾了。最后,记住爸爸的话,活着,且永远不要受制于人!” 看着这一字一句,父亲慈爱的模样仿若眼前。连岁努力回想当初在泉山别墅三层的暗室里,那面贴满关于父亲跟踪调查的墙壁,他记得有侵占职务罪和挪用资金罪,这些罪名虽说刑期不短,但也不至于让父亲给他发这么一封好似遗书的短信啊。 连岁预感很不好,心脏怦怦直跳,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他慌乱地拨过去,一次,两次,三次,… 最后,他已经不知道拨了多少次了,每次电话里都传来机械的关机提示音。但他没有停下,仍旧一遍一遍地重拨着父亲的号码… 许久之后。 “夫人,别拨了。”江遇一把握住连岁颤抖的手腕,心疼道,“不出意外,您父亲应该是被捕了。” 闻言,连岁心中猛地一沉,松开早已被眼泪打湿的手机,他抬起泪水滂沱的小脸,望着窗外微微摇曳的嫩绿枝叶。 新生,他也该有的。 “江管家…”连岁反握住江遇的手腕,噙满泪水的眼眸里终于恢复了一缕往日的光泽,隐隐透着勃勃的生机,“帮我。” 江遇的手紧了紧,“夫人放心,先生此次来明湾是为了落实度假村项目,事务繁多,短期内不会回市里。” “明湾地势陡峭,这次来的人也不多,两名保镖跟着先生,其余四名守在楼下。只要先生被缠住,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他们。” “这吊脚楼里里外外我都已经排查过了,没有任何监视监听设备,夫人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天气预报显示过两天明湾会进入雨季,雷雨天气山中多雾,即使被发现也便于藏身,到时候我会提前安排好一切,然后带您下山…” 后面江遇还说了很多很多,可连岁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那条短信,仿佛父亲就在眼前,正一遍一遍声嘶力竭地朝他大喊着。 岁岁,离开时纵! 岁岁,离开时纵!! 岁岁,离开时纵!!! … 泪水不停地往下掉,视线已经完全模糊,连岁看不清江遇的脸,也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只是紧紧握住江遇的手,一个劲儿地哭着点头。
第24章 我们出国 这几天时纵好像很忙,明明两人一同住在这栋很小的吊脚楼内,但连岁一次也没见到过他,只偶尔在睡意朦胧时听见让他熟悉又惧怕的脚步声。 可每当连岁被这脚步声吓得彻底清醒,紧紧绷着每一根神经,拼命地抓着被子,在漆黑的夜里死死盯着房门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房门从未被时纵打开过。 或许真如江遇所说,明湾度假村的项目很棘手,所以时纵无法抽身,也没有精力来折腾他。 大概是老天也可怜他吧,所以给了他一次逃离时纵的大好机会。 正好,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最近胃里总是不舒服,想来是自己经常不吃饭生了胃病,但还能勉强忍受。连岁想,这种时候尽量不要太娇气,以免拖了江管家的后腿。 又过了几日,果然下雨了。 连绵的阴雨天气,山中死气沉沉,能见度很低,连平日里每天都能听见的清脆鸟鸣,此刻也在这雨中销声匿迹。可身处这样阴沉的环境,连岁非但没有一丝压抑的感觉,反而心情大好。 他站在楼上护栏边,伸出冷白纤瘦的手,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淅沥滴落,冰凉的水珠一颗一颗砸进掌心的时候,他竟感受到了丝丝的暖意。 许是想到就要离开时纵这个可怕的魔鬼了,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吧。此刻正暖着他的,就是那一缕生的希望。 毕竟被时纵长久地禁锢在身边,过着行尸走肉几度想死的生活,连岁几乎已经快要忘了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了。春日的风是微甜的吗?阳光是温柔的吗?他不确定了。 没关系,只要活着,他可以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父亲说,让他活着。 他不能再让父亲失望了。 连岁想,在没有时纵的地方,好好活着应该不是很难。 望着雾气缭绕的山林,连岁漂亮清透的黑眸闪着点点微光,他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与这雨中村落自成一景。 而这幅美景正好落入刚刚上楼的江遇眼中,漂亮的少年乌发雪肤侧脸完美,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哪怕只是如今这样浅浅的笑容,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曾有过。 江遇驻足失神,眸色逐渐迷醉,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儿侧过身正笑着朝他款款走来。他不自觉地抬手,在即将把人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化作泡影,骤然消散。 美人,仍在原地,从未回眸。 江遇眸色微沉,收起妄想,走到连岁身侧恭敬道,“夫人。” “要走了吗?”连岁没有看他,依旧笑意浅浅地望着前方越来越浓厚的山雾。 “嗯。天黑我们就动身。” 连岁收回被雨水打湿的手,转身看向江遇,眉眼弯弯的脸上全是感激之色,“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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