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倦却听见清晰的“咚”的一声。 再眨眼时,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连推开一扇车门的能力都没有。 外面警笛声响起,沈时意用最后的意识透过浓密的灌木丛看那辆车,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 一阵痛意从手上伸起,弥漫到全身,最后全部汇集到心里去,脸上流的不知道是泪还是血,沈时意抹了一把,缓慢道:“闻倦啊……” 沈时意眼里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再醒来看到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醒了?”医生填写着病历,跟才苏醒过来的沈时意说笑,“渴不渴?给你倒点水。” 沈时意点头,医生这时候也不太忙,热心地帮他倒了一杯水,满意地看着沈时意喝下去。 沈时意模样讨喜,医生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孩子,随口询问:“家里人呢?受这么重的伤,他们不来陪陪你吗?” 沈时意摇头,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喝了两口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并且小拇指动动都难受。 他放下杯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的手……” 医生道:“你手伤得有些严重,粉碎性骨折,伤到神经……” 沈时意听不下去了,打断医生追问:“还能画画吗?医生,我得画画的啊!” 医生有些为难,安慰道:“后续好好治疗,还是能好的。” 沈时意盯着那只受伤的手,心一瞬间像被抛入冰水里,冻得很痛。 “好好治疗,我会好好治疗的。”他喃喃自语,曾经那么苦的日子为了学画画都坚持过来了,如今有钱还可以治疗,肯定也是跨得过的。 门被从外面推开,闻倦从门口进来,神色疲惫,眼底一片乌青,下巴上已经冒出来一点胡子。 沈时意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一股烦躁突然无处消磨,抓着受伤的手没说话。 “你、醒了?”闻倦关上门,迟迟没有走动过来。 沈时意动了动几根手指,不回答。 闻倦又问医生:“医生,他腺体没事吧?” 沈时意震惊地抬头,都这种时候了,闻倦担心的还是他的腺体。 该不该说他对明憬深情呢? 对闻倦那点耐心好像彻底消失在从窗口跳下来的那瞬间,迟迟无人下来的车,合上的门,把沈时意在那天本就摇摇欲坠的真心击打得粉碎。 在这个时候,闻倦来看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他,而是问他腺体有没有事。 “我累了。”沈时意拉上被子,头完全埋在枕头里,没有分眼神给闻倦。 医生尴尬地笑笑,他刚才说沈时意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闻倦的omega。 “闻先生,我们出去说?”医生对闻倦说,闻倦没有出声,几秒钟之后房间里的门打开又合上。 沈时意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把闻倦的罪名在心里默念几遍。 冷暴力、骗人、打人、利用我,不想救我这个人,只想要我后颈的腺体。 沈时意觉得那一跳跳得很值,不然这辈子他可能都清醒不过来,还认识不到这几条可以有多容易让人死心。 所幸现在还来得及,他还没有多大的损失。 手机摆在一旁,他给叶行清发了条消息。 “叶律师,可以咨询你点事吗?” …… 沈时意出院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闻倦破天荒地主动来接他。 沈时意有些不理解,已经撕破脸皮了,真相他也知道了,闻倦再做这些也不太值得了。 但有人来接他他也懒得再自己出去打车,沉默寡言地跟着闻倦上了车。 车里两个人沉默异常,沈时意坐在后座,埋着头在打字。 “手的事,”闻倦突然出声,故意停顿一瞬,沈时意没有抬头,打字的手没有停,他只能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找了医生。” 问题发出去,沈时意跟在后视镜里看他的闻倦对视,他率先移开目光,点头依旧不说话。 回到别墅,林叔忙上忙下地帮沈时意做事情,闻倦等他们忙完后,轻轻进了沈时意的房间。 他探头小心的窥探了一眼,沈时意还在跟人发消息,感受到后面有人来了,他把手机扣在床上,站起身问:“有什么事?” 闻倦第一次被他用这种语气对待,愣了一秒,把手里那张卡递给他:“卡里有五百万。” 五百万?沈时意捕捉到了这个数字,当时闻倦给别人说要留下他的腺体也是出价五百万。 “我不卖腺体。”沈时意没有接。 闻倦张开嘴,短时间没有接上他这句话,联想起那天自己说过的话,他辩解道:“不是,是补偿给你的,你这次受伤……” 他的话戛然而止,嘴唇紧紧闭上,不开口了。他想说的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他想让沈时意高兴点,但说出口就变了味。 沈时意把卡从他手里扯出去,甩在床上:“补偿啊?那就行。” 五百万,到时候他离开闻倦也能找个小地方风风光光过一辈子了。 手机震动一下,是叶行清回消息来了,沈时意想看,但闻倦在这里,不太方便。 “还有事吗?”沈时意问。 闻倦道:“晚上有个宴会,你跟我出席。” 沈时意摇头:“晚上我有事,不好意思。” 已经是拒绝的意思了,但闻倦没有被这样拒绝过,结婚两年,沈时意任何时候不是舔着他的,何曾这样拒绝他过。 他揉了揉眉心,心里压不住火,有些想发作,一看他没有血色的脸就想起这一个月他的遭遇。 他一定是在生气。闻倦想,这次也是我做错了,那我就先退一步。 “好,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闻倦退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了一句。 一模一样的话,沈时意在大学时没少听闻倦说过,只是现在,说话者和听话者的心境大概都变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一片看着是要下雨,也就没有心思去回答闻倦的话。 沈时意没有关心晚上的宴会到底是谁和闻倦出席的,他带着那张卡出了门,先把钱全部转到自己卡上,再去了和叶行清约定的地方。 闻倦一整个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手机震动时他就很想去看看是不是沈时意发消息来了,毕竟沈时意是个粘人的人。 终于寻了点空闲,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着,手机上是银行发来的一条短信,告诉他银行卡里的五百万已经全部被转走。 “哟,找你一个晚上了。”徐未闻从沙发后翻过来,“他今晚没陪你来?” 闻倦收回手机,没有把眼里的失落表现出来冷淡道:“他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徐未闻放下杯子,笑道,“指定是生你气,那种情况下不选人家,心痛了。” 闻倦正襟危坐,不说话。 身后又来了一个人敬酒,看清楚闻倦的模样后,问:“闻倦,几年不见了。” 闻倦认出来人,叫向霁,以前和沈时意是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好像很不错。 他跟向霁算不得多熟悉,只能勉强点头算作回应。 向霁却不走,在会场里看了一遭问:“时意呢?” “太久没见他了,想起他以前看着一副乖乖仔的样子,结果是我们当中最早结婚的。” 闻倦觉得他有些聒噪,太过于自来熟,即使他们并没有很熟悉,只是有沈时意这这层关系在,才能勉强搭得上话。 偏偏今天沈时意又不在,闻倦听了只觉得更不爽,抬眼就想让他别说了。 “当时你易感期来得急,大家都不敢靠近,还是时意把你带走的。我还怕时意吃亏,毕竟你比他大一岁,又是这么高等级的alpha,家世又好,怕你吃了不负责来着。” “不过还好你们立马就订婚了。” 闻倦想站起来走掉的心思彻底收回去,抓住向霁的手腕质问:“什么易感期,那次不是沈时意给我下药吗?” 向霁手腕冷地被他一抓,力又重又大,痛得他呲牙咧嘴,半天说不说话。 “说清楚,什么易感期。”
第8章 动摇 向霁被他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张着嘴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徐未闻看一眼青筋暴起的闻倦,怕他一用力把向霁手折断,急忙把人拉开:“阿倦,有什么好好说,你把人伤着了怎么办。” 闻倦被他拉得坐在沙发上,向霁后怕地坐下,半天不敢看他。 半个小时后,闻倦终于听明白了所有。 当时学校研发出一种疫苗,闻倦报名参加了志愿者试用了这个疫苗,导致易感期提前,当晚有几个试用了那个疫苗的alpha都提前进入易感期,闻倦因为有沈时意在,是受伤害最小的那个。 闻倦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传来:“所以,沈时意当时说的都是真的?” 他都有些记不清当时说了什么了,只知道沈时意被他按在床上,狠狠承受了他不留余力的一巴掌。 枕头上还有血迹,是晚上闻倦用尖牙咬破沈时意腺体时流上去的。这时候又多了点,是沈时意的嘴角被闻倦打破了,血流得快,沈时意还没反应过来。 一巴掌过去后闻倦怒气还是消散不下去,再挥手的时候手却抖着怎么也打不下去。 他当时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是标记了除明憬以外的人,他对不起明憬。 沈时意半晌才从床上坐起来,用睡衣的袖子擦了嘴角的血,眼眶里有泪水,他也抬手狠狠擦了,卑微道: “阿倦,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下药,我不是,我没有。” 闻倦正在气头上,转身跑出了两人租的房子。冷静下来后找了医生抽取血液做了化疗,结果显示血液里的确有那方面的药物残留。 闻倦于是对沈时意彻底厌恶,把他划入了小人一列。后来又被家里人逼迫着和沈时意结婚,心里的不满更是多。 可是,他误会了两年,沈时意为什么不说呢?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徐未闻是第一次知道背后的这些事,发生那档子事的时候他正在国外读书,回国时直接参加了他们两人的婚礼。 但他心里肯定是偏向一起长大的闻倦的,反而认为误会这么大的原因,是因为沈时意不说。 向霁努了努嘴,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刚才的意思是,你们那时候还没好吗?” 闻倦大脑一片混乱,随口“嗯”了一声。 向霁“啊”一声,“你当时看时意那个眼神,那么深情,占有欲那么强,加上时意当时又粘你,大家都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闻倦目光空洞了一瞬,回想不出来自己以前看沈时意是什么眼神。 “不过没这个事,你们可能也不会这么快结婚,也算因祸得福了,现在肯定好得很吧。”向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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