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人劝徐开,家里人都知道他脾气,决定好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他执意离开家乡,一个人去大城市闯荡就是这样。 春节假期转眼即逝,新工作正等着他入职,马上就能见到陈砚乔,他却始终高兴不起来。虽是做好了遭遇家人反对的准备,然而真正被父母拒绝时,还是很难过。 徐爸不跟他说话,却还是在母亲和妹妹的要求下开车送他,两个男人坐在车上一路无话。 到了火车站,徐开迟迟不下车,良久后,终于说了句:“爸,儿子不孝,对不起你和妈。” 徐爸铁青着脸,痛心疾首地:“你这是铁了心要走一条不归路?” 徐开沉默,就要开门下车,却被父亲拉住:“你倒是铁了心,你问过那小子没?” “问啥?” “他也跟你一样,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听到这话,徐开紧着的心松了,他知道这是父亲松动的表现,自信道:“这是肯定的。” “肯定个屁。要是他也铁了心,他能让你一个人回来跟我们说这些?他把你推出来当挡箭牌,他自己在后边藏着,一看不就不是个好东西。” 徐开赶紧摆手:“不是这样,他不知道我要回来和你们说,我是被妈逼急了……” “你还打算继续哄我跟你妈?” “……只是想慢慢跟你们说……” 徐爸一挥手打断他:“多的我不想听,你把那小子给我带回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些什么手段。” 徐开一愣,反应过来后眉开眼笑:“你同意啦?” “同意什么同意,那小子是个啥玩意儿都不知道。” “他是个好人,你就同意?” 徐爸看了一眼时间:“火车要开了,赶紧滚。” 徐开临走前,还不忘对他爸说:“我会尽快带他回来见你们,你一定会喜欢他。” 得到父亲应允这一刻,压在徐开心上多日的郁闷消散,他和陈砚乔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了。他很肯定陈砚乔和他一样,早打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他从来不避讳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应该早就出了柜。 家庭这边的阻碍扫清,登上列车的徐开归心似箭,对爱人压抑多日的思念疯长,也恨不得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可惜为了省钱,他回去买的是火车票,还得经受这旅途漫长的煎熬。 经受旅途煎熬的同时,还得压抑自己打电话的冲动,一旦给陈砚乔打电话,他肯定会忍不住说出来。但这件事,他要亲口告诉陈砚乔,要亲眼看他和自己一样惊喜。 颠簸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到。 他在停车场找到车,陈砚乔正在打盹儿。他坐上副驾驶,陈砚乔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角挤出泪花,又揉了两把脸,才发动车子。 火车晚了点,陈砚乔一个小时前就在这儿等着。想他一大早就从家里来接自己,徐开狠狠感动了一把:“都说我自己能坐车回来,不用来接。以前都是搭地铁回去,又不会找不到路。” 陈砚乔还是打呵欠,声音慵懒:“那是以前嘛,现在你又不是一个人。”说着拿眼角瞟他,“都说我给你订机票了,坐十几个小时多累。” 徐开忍受不住,越过座椅,抱住陈砚乔。 陈砚乔一只手回抱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我也很想你,宝贝儿,我们赶紧回家,再好好亲热。” 他一路将车子开得飞快,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只用了四十分钟。一到家就催促徐开去洗澡,他才刚洗一半,陈砚乔就破门而入,两人水帘下就紧紧搂抱在一起。 小别胜新婚,这话果然不假。七八天没见着徐小开,不光是心里很惦记,身体也惦记得厉害。 大白天就一通翻云覆雨。 一个在火车上颠了一晚,一个早起接人,思念和欲望一齐发泄后,又抱着睡了过去。 陈砚乔醒来,房间的光线已经染上了午后的明黄,目之所及之处,徐开正撑着头在看他。那双眼睛偏圆的,眼角略微向下,注视人时,那么真诚干净。见他睁眼,立马盛了满眼的笑:“醒了啊。” 陈砚乔也笑,立马伸出手臂挽过他的脖子,把人勾到自己胸膛:“就这么喜欢我?” “嗯。” “我也喜欢你。” 陈砚乔闭上眼,手掌抚上徐开的头发,硬硬的发茬搔得他手心有种舒服的痒意。徐开也在摸他,胡乱地,手指触过他的头发、脸颊、耳朵和脖子。 没有欲望了,却也用手指把喜欢具化成亲昵的触碰。 “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现在要去看吗?”陈砚乔重新布置了书房,他知道徐开对电脑器材很痴迷,趁他离开,便从主机到电线都新配了一套最好的配置。 听到新年礼物,徐开很高兴:“这次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是什么?” “一会儿再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看他一脸喜笑颜开的模样,陈砚乔知道一定是什么好事,也笑着催促他:“你快说。” “我这次回家,跟我爸妈出柜了,过程比较曲折,结果还算不错,他们勉强接受了。”徐开一点也没注意到陈砚乔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兴奋地喋喋不休,“他们还想见你。我爸明面上还没答应,等他见了你,就一定会同意的。” “乔哥,抽时间跟我回趟家吧。”
第40章 薄情寡义 “他居然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跟家里出了柜。我都能想到他爸妈有多懵,没有打死他真算是亲生的。”陈砚乔猛灌一口酒,接着吐槽,“你们说他是不是个傻的?白活二十多年,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乔哥你是在跟我们炫耀么?” “乔哥就是魅力无限啊,把直男掰弯就算了,居然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你出柜。” “这种事,怎么说人在挨打时,你都该去帮着挨两棍。” 陈砚乔吊着眼角,满脸写着不开心:“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让他去出的柜。” “哈哈,温柔体贴的陈砚乔消失了……” 立马有人接上:“薄情寡义的陈砚乔出现了。” 陈砚乔冷哼一声:“知道更无语的是什么?他要带我回去见他父母,真是要命。” “哈哈哈哈,这不是人家爱你爱得深沉嘛。” “就是,人说不定都取好你俩孩子的名字了。” “你说,要是真有孩子,是姓‘陈’还是‘徐’?我觉得那种男人,估计非得让孩子跟他姓‘陈’。” “深夜主题”这一帮人,没一个嘴上能饶得了人的。陈砚乔吐槽归吐槽,但听着别人揶揄徐开也不舒服,十分不快地:“我是来听你们说这些风凉话的吗?赶紧给我出个主意啊。” “还能有什么主意,要么跟着回去见家长,要么分手咯。” 陈砚乔沉着脸:“怎么可能见家长。” “那不就只剩分手一条路。” 陈砚乔沉默。 “咋,还没睡够啊,直男就这么好?” 陈砚乔烦躁地一挥手:“你懂个屁。” 那人凑近他,戏谑地笑:“乔哥,有件事我们都很好奇,你和那个小直男,是你上他,还是他上你?我们猜得抓心挠肺的……” “滚几把远点。”陈砚乔一手按住那人的脸,将他推开。 喝了一肚子酒,仍然是没能消除他心中的烦闷。这帮所谓的“朋友”,也没一个能帮忙想出两全其美的主意。 其实陈砚乔心里明白,他们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心头不快,主要还是舍不得,用他那些酒肉朋友的话来说,就是没睡够。 他当然也能找理由找借口拖着不去见徐开家人,等他睡够再说。但这会让他们在可以预料的未来,就这件事产生无数的矛盾和争吵。 陈砚乔要的是快乐恋爱,而非一段满是痛苦磨合的长久关系。后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他还没有饥渴到因为没睡够,就去忍受这些。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KTV二楼有个大露台,老板把它修成了一个屋顶花园。夏天这里花团簇拥,有时会作为KTV啤酒节的场地。但现在刚过完年,这地方满眼萧瑟,只有一些光秃秃的石盆。 陈砚乔抬眼,看见韩景山:“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韩景山到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不锈钢酒壶递给他:“喝点暖暖?” “韩老板的好酒都自个揣着呢。”陈砚乔接过带着体温的酒壶,仰头喝一口,还给韩景山。 韩景山接过来,擦擦壶口,也往嘴里灌了一口:“我刚去包房听他们说你的事……” “呵,韩老板也有闲心关心这些?” “其实一直都挺关心。不掺言,不代表不会看,不会听。有时候听着看着,也对自己有很多启发。” 陈砚乔大笑:“启发了这么些年,怎么还一直单身?” “因为怕,也因为笨。” “韩哥你跟我开玩笑呢。” “是真的。”韩景山自嘲笑笑,“我这人这方面是不太聪明,学不会感情游戏,又怕真心错付,就这么畏手畏脚,犹豫不决,结果就一直单身。” 听到这些话,陈砚乔有些懵,韩景山和他不是这样能够互相剖白的关系。他蹙眉询问:“韩哥,你喝醉了?” “我是想说,你和徐开趁早分手吧,选个温柔点的方式,不要伤害他。”韩景山又喝了口酒,“砚乔,你不懂我们这样的人,学不会后退保留,爱上了就全力以赴,一旦失败了,要花上半辈子才能走出来。” 陈砚乔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口干舌燥,过了好一阵才扯了个尴尬的笑,语气僵硬地调侃:“怎么,韩老板也看上徐小开了?” 韩景山没说话,站起来:“我是觉得他挺可怜。” 直到他进了门,陈砚乔才反应过来,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一脚踹翻脚下的花盆。 韩景山算老几,徐开轮得到他可怜? 再说,哪里可怜了?跟他在一起,徐开有房住,有车开,有人捧着哄着,不知道多快乐。韩景山懂个屁,轮得到他来叽歪? 狗拿耗子。 他深夜回家,徐开还没睡,看样子是在等他。 陈砚乔进门,他就一路跟着,像是有话要说。陈砚乔等了一会儿,到底没等来他要说的,便先开口:“别跟着我了,去睡觉吧,我洗个澡就来。” “哦。”还是跟着,没话找话,“你喝酒了?不要泡澡,会晕倒。” “我知道,你出去。” 徐开从浴室退出来,还站在外面,不知道接下来干啥。 他想当然以为自己出了柜,得到父母的勉强认可,陈砚乔会为他开心,也以为陈砚乔会很愿意和他一起回去见家人。 然而他提出这个要求,陈砚乔却质问他:“你这脑子到底怎么想的?这种事,你一点不和我商量,自己就做了决定。既然你独自决定的,你就别来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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