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即若离,像一朵云一样抓不住,勾引人而不自知。 可是对于陈谏而言,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在雪域高原生长的绿绒蒿无法在热带雨林存活,就算占有一朵云,也无法把它鞠在手心。他宁愿像现在一样,只是在霞光四散的时候,坐在海边,欣赏云彩。 林闲披好毛毯,和陈谏一起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走。回到入住的庭院式酒店,还是分在两个房间。 林闲知道自己还在逃避,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陈谏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他自己,对陈谏,也不是没有感觉。 如果他二十岁遇到陈谏,也会像当初遇到贺昱梁一样,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可是陈谏三十岁,他也二十八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岁月已经将他们改造成和当初完全不同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守着一条根本不存在的底线,以免自己重新陷入感情的漩涡。八年的漫无目的身心疲惫的感情,让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胆小鼠。 二十岁的心动是热泪大胆,而二十八岁的心动是退缩忍耐。 这几天,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无非已经做过了炮友关系,那么继续维持这种肉体的接触和精神上的疏离,对大家都好。这是成年人的选择。 可是陈谏并没有碰他的打算,他始终和林闲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是朋友般的陪伴,如他所言,他并没有给林闲任何压力。 但恰恰是这种“珍视”,让林闲在小火里慢烤。 陈谏把林闲送到门口,正欲转身回自己那边,被林闲给叫住。 “明天,我去X大报道,你要一起去看看吗?”见陈谏没说话,林闲接着道,“X大图书馆是晚清的华侨会馆遗址,典型的南洋风格,我在想或许你有兴趣。” 林闲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他暗搓搓想邀请人又不敢直说的样子,和之前狡黠的狐狸判若两人。 可是陈谏还是顺着林闲的话接:“嗯,那我当然要去看看。听说X大的教师食堂也是一绝,林老师可得请我吃一顿了。” 庭院里,一朵异木棉花从枝头掉落,“啪嗒”一声。 陈谏被响声吸引,抬头看高大的异木棉枝头,已经开出了粉色的花。 在X市,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锦绣繁花。陈谏弯腰捡起花,放到林闲手上:“快进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嗯,明天见。” *** X市的雨往往来得很急,林闲下班路过超市买菜出来时,超市门口已经被躲雨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靠,不是说台风今晚凌晨才到吗?怎么现在就开始下雨。”中年男人提着沉甸甸的几筐食材,“我老婆非要我买这么多东西,说是要囤够一周的菜,天气预报才三天,你说说,这老娘们真是会找事儿,苦的都是我们这些爷们。” 旁边一男的也接话:“现在天气预报真越来越不准了,往后啊,它说天晴,我就得带伞,来,大哥抽根烟——” 台风在南亚突然转了个弯,直奔X市而来,新闻开始滚动紧急播报台风警报。 雨越来越大,没有停的趋势,交通堵塞,主干道上水泄不通,困在超市门口的人群逐渐躁动起来。 旁边的一对母女打着电话,让那头的人赶紧开车来接她们。 “哎哟,这可得赶紧走,不然得在超市地板上睡几天。”中年男人也不顾大雨倾盆,冲进了 雨中。 林闲头一次遇到台风,打开手机查看新闻,陈谏聊天框弹了出来。 【早点回家,天气预报晚上有台风。】 【下班了吗?到哪儿了?】 【台风提前了,你下班了吗?】 第一条消息是上午就发出的,但林闲忙着实验,没来得及看消息。林闲正准备回消息,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你现在到哪儿了?我刚敲门,你不在家。你现在在学校还是路上?” “我在东安路超市,现在超市开始组织居民临时避险了,你别担心。” “东安路靠海,那家超市又在地下商场,地势太低了,我看了新闻,大前年商场发生过渗水事件。你等着,我马上,台风还有两个多小时登陆,我们回家还来得及。” “陈谏,不用,雨太大了......”还没等林闲说完,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林闲在超市门口见到冒雨而来的陈谏,东安路太堵,他把车停到旁边的支路,一路跑到了超市,又因为风太大,身上已经淋湿了大半。 他把伞撑开,递给林闲:“走吧,回去再说。” 等回到车上,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糟了!”林闲这才发现手里的塑料袋轻了不少,刚在慌乱中,塑料袋不知道挂到什么上破了个洞,买的菜漏掉了大半,惋惜道,“我刚听人说三天都出不了门,我们菜不够吃了。” 这段时间,林闲在X市租了房子,而陈谏住在他隔壁,两人成了邻居,有时候林闲做饭,有时候陈谏做饭,不过更多的时候是陈谏。 他自称X市风景优美,说他创作的灵感之源,说什么都要留在这里,意完成他接的一个市属植物园的主题建筑设计稿。 “我也没想着指望你,”陈谏打趣道,“前几天我就把冰箱囤满了。” 林闲这才送了口气,看着袋子里孤零零的两颗洋葱,一个西红柿:“我老去你那蹭饭,还想着今天下班早也做一次的。” “好啦,不是台风嘛,这三天咱们都在家,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两套对门的两居室,面积不大,和南山的别墅比起来算得上简陋。但林闲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区,干净而富有生活气息,早上有老人练太极,傍晚有小孩打篮球。置身于这样的环境,林闲终于有生活的实感。 生活,不过是一蔬一饭,一朝一夕,三餐四季。 关上门,狂风骤雨已是过去,门里,陈谏换了家居服,开了火,在煎小羊排。肉类油脂的香气在火上炸开,陈谏指挥林闲去剪一小把迷迭香,于是林闲推开门,回到自己那套房子。 他热爱绿植,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依照植物的特性种满了各种花草。他找到迷迭香的那盆,剪下枝叶。暴雨天,傍晚没开灯的房间昏暗,透着冷意。 明明是一样的户型,陈谏的那边因为有了灯光,有了食物的热气,就总是要温暖属实得多。 林闲把迷迭香递给陈谏,看他炫技似地摆好盘,动作夸张往羊排上撒上粗盐。 他突然地笑了起来。 试试吧,有个声音说。
第39章 贺昱梁悔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一群人都瞒着躺病床上的老爷子。 眼看着马上十月份了,婚礼筹备一点进展都没有,甚至连周家人的影子都没了。老爷子终于发觉出了不对劲,把贺之洲叫到跟前:“十五号就是昱梁的婚礼了,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么冷清。可不能让周家觉得我们怠慢了。” 贺之洲忙点头:“是,爸,你就放心,安心在疗养院休息,这混小子的事情你也甭操心了。” “好哇!”老爷子挣扎着要从病床上坐起来,一边的保姆赶紧扶着。 “你们果然有事情瞒着我,说!”老爷子虽然老了,声音还中气十足,“我还没死呢,怎么,闲我管太多了?!” “不是,爸,唉-”贺之洲的话卡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这贺昱梁是他唯一的儿子,现在死磕着要和一个二椅子私奔,那二椅子还看不上自家的小子,跟别人跑了。这事儿要是说出来,老爷子不得直接气到心肌梗塞。 他朝保姆使了个眼色,这保姆算是贺家的老人,惯会察言观色,赶紧给老爷子拍背顺气,伺机接话:“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搞咱们那一套,说太麻烦,现在都流行什么教堂婚礼,哦,还有什么旅行婚礼来着,两个人出去旅游一圈,路上顺便把蜜月都度了。” “哼,”老爷子这才靠在靠枕上,“尽搞资本主义那一套,洋不洋土不土,当年我说要把他送去当几年兵,你那媳妇偏不让,这下好了!你的儿子我管不了,你自己还管不住了?周家是我的恩人,没有你周叔叔,哪有你们现在?” “是,是,昱梁公司已经和他们合作了好几个开发项目。”贺之洲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好歹能瞒一天是一天了。 贺之洲回到家,凳子还没坐热。又想起自家的混小子,更是气不打一处出。 最气人的还数他老婆。 “他不想给周小姐结婚,那就不结了。”戴小丰女士刚从欧洲回来,喝着咖啡,配着火腿奶酪,漫不经心地听他抱怨,“这有什么问题?” 他们从来说不到一路去,常常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也是你儿子!你对他的事情上心过几次!”贺之洲道。 “哦?”戴小丰被打扰了晚餐的兴致,“那你也很清楚,这些年他到底是跟谁学的。” “你!”贺之洲黑着脸,低声道,“他现在搞同性恋连婚都不结了,你还有心思坐在这儿吃饭?” 和所有联姻的婚姻一样,她和和贺之洲没有除了合作伙伴以外的感情,她不管贺之洲在外边有没有养情人,贺之洲也不介意她半旅居在国外,一年不回几次家。 他们生下来从小接受这样的价值灌输,人生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她是有过一段还算单纯的初恋,不过年代太过久远,她甚至连那人的脸都忘记了。 “老爷子不就是想贺家和周家结亲吗,你在外边还有两个女儿,周家这一辈应该也有年纪合适的男孩。”她放下刀叉,披着外套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出餐厅,“我去看看昱梁。” *** “妈,你怎么回来了。”贺昱梁扯出个笑,“怎么,你这是千里迢迢赶回来劝我结婚?” 戴小丰承认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也知道比起寻常的母子关系,她和贺昱梁的情感要淡很多。 但有句话贺之洲说得没错,这是她的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看到贺昱梁瘦了不少,满眼的疲惫,一身的烟味儿,她皱眉走8到贺昱梁跟前。 “庆辉集团在江浙一带很有影响力,现在正在往西北拓张,以后两家的合作还多着,何必闹这么难堪。现在两家的股票都跌了,你自己想好怎么交代了吗?” “妈,我…”戴家的支持才是贺昱梁年纪轻轻开公司的资本,贺昱梁是闹得过来头,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事关林闲,他哪里还顾得上大局。 “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戴氏的东西你能分到多少别人帮不了你,你几个表兄弟和你大表姐现在都虎视眈眈的,你自己公司的董事也有不少戴氏的人。你爷爷现在躺病床上,最多就这两年的事情了,等他一走,你能仰仗的东西就更少了…” “…” 贺昱梁没说话,皱着眉。 这张脸和戴小丰三分相似,又更精致漂亮一些,男生女相,干的有尽是让人糟心大群混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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