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不少建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修旧如旧,古香古色,陈谏顺着望过去,生科院的横匾掩盖在银杏今年新发的枝条下,被昏黄的灯光一照,更加看不真切。 一个人影从铜环木门后边走了出来,身形偏瘦,但并不单薄,长风衣被他穿出遗世独立的清冷感。 这么巧啊。几个字被他憋在喉咙里没有发出。 倒是林闲率先走过来打了招呼:“陈教授,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陈谏礼节性地和他握了手,松开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对方的手有些凉了。 春寒尚未完全褪去,白天阳光一照倒也春日融融好景象,一入夜,积了一冬的冷就从地底翻了上来,预备再闹出几具冻死骨。 “这么晚,林老师还在加班啊。”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妲己,自己兄弟捧在手心的人,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适当。 林闲戴着薄金丝边眼镜,眼底还有淡淡的疲态:“最近实验室比较忙,所以加班是多了些。陈教授这么晚了是——?” 池月接话到:“林老师,我带陈教授回专家楼宿舍。” “嗯,那早点休息。”林闲点点头。 林闲走得匆忙,池月是个话痨:“陈教授,没想到你和林老师认识啊!” “你不是建院的吗?”陈谏来了点兴趣,“怎么,生科院的老师你也都认识?” “哈哈哈哈,哪能认完,林老师哪能一样,常年上学校表白墙的,在生科院那堆老头里边,就属他最亮眼。他是生科院植物学的老师,他的选修课都挤爆了好吧!” “欸!到了!”生科院左转就是学校专家楼,一栋红墙绿瓦的中式仿古建筑。 “那谢谢你了小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学院给陈谏安排的宿舍是个一居的大套间,三楼,望出去正对着生科院的实验楼,实验室的灯都还亮着,灯火通明。 陈谏洗完澡,在阳台上吹风,电话振动,是沈意如。 接起来,对方劈头盖脸一顿输出:“靠,陈谏,打一天了电话不接,你踏马逗姑奶奶玩呢!” “我下午晚上都在开会,没来得及回电话,沈大小姐息怒。”陈谏笑道,“什么事儿啊?” “明天我搬家,可别说你忘了。” “怎么敢忘,你乔迁的礼物我都选好了。” “呵,别给我来这一套,你人到就行,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包你喜欢。” “别,别,姑奶奶,我都说了只待一年的,哪敢耽误别人。” “打住,人见到再说。你给我收拾收拾再来,可别邋里邋遢丢我的脸。”说完就挂了电话,不再给陈谏推脱了机会。
第6章 沈意如的新窝安在繁华闹市区高层小区顶楼,寸土寸金的地儿,落地窗360度无死角地俯看宋城。 陈谏提了两支年份不错的红酒,包了幅今年风头正盛的新锐画家的油画给沈意如送去。 沈意如乐呵呵地收了画,比着墙看了半天,乐呵呵地道:“还是陈博士懂我啊,这幅我画去年拍卖会我没去成,也不知道花落你手了,还可惜了大半天,你说你这么懂我,咱们是不是还能发展发展?” 沈意如说话没个门把,从小就爱开陈谏的玩笑,这会子突然想起来什么:“哎呀,我胡说什么呢,差点忘了今天的正事。” 她招呼沙发上坐着的姑娘过来,那姑娘抬起头,黑卷发,大眼睛,小麦色皮肤,笑起来脸上有两团健康的高原红,蹦地就冲到了陈谏面前。 “谏哥哥!”一下子就搂着陈谏脖子不松手了。 陈谏差点被勒得喘不过气,看着姑娘花儿一样的笑容,终于和记忆里面那个吸溜着鼻涕的跟屁虫小孩儿联系起来:“许...愿?” 转头一看,沈意如端着酒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别看我,是小愿一听说你回国了,自告奋勇的要来啊,我可没劝住,我说句实话啊,你都一过气的残花败柳了,人小愿多好一姑娘,你偷着乐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记忆里自己十六七岁,这小孩儿才七八岁吧,住大院一栋楼里,有段时间家里没人照顾,被陈谏母亲接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就算人现在出落成个阳光美少女,但陈谏一看她脸就不免想起她吸溜鼻涕的模样。 陈谏掰开许愿的手,端了杯冰酒:“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刚还没认出来。” “谏哥哥!我刚从高原回来晒得不均匀,我又找了美容院照灯。”小姑娘撩了把头发,自豪地秀自己美黑的成果,“我也在S大上学,我可以选你的课吗?” “选择权在你手上,我的课堂欢迎所有学生。”陈谏搬出套官方回答。 “哟,贺公子可算来了。” 顺着沈意如的声音,陈谏看着贺昱梁阴着脸进了客厅,让跟着的司机办了好几箱贺礼进门。 “C家的智能管家,都是还没正式发布的内测款,下午刚送来,想着你家用得上,正好借花献佛了。” “呵,”沈意如哼了一声,“别什么垃圾都往我这儿扔,你踏马在小情儿那受了气黑着脸给我看?” 陈谏这才发现贺昱梁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带着现世妲己。 贺昱梁要了杯酒,在陈谏旁边坐下。 “学校最近忙吗?”贺昱梁问。 “刚去,还好吧,没什么感觉,到哪儿不都是打工吗,哪有轻松的。”陈谏自嘲道。 “怎么,有事?”陈谏看贺昱梁欲言又止的模样问。 贺昱梁又喝了口酒,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有在学校碰到过林闲?” 陈谏觉得好玩,这可是从小到大出了名儿的花花公子贺昱梁,走到哪儿后边都跟着群溜须拍马的跟班,现在为了小情儿愁眉苦脸,喝闷酒。 “嗯,见过,路上碰见过。”陈谏如实回答。 “那,唉,那你帮我看着点他。” “喂!凭什么!”一旁的许愿插话道,“凭什么让谏哥哥帮你盯着林老师!人家不肯理你了,你也别自讨没趣——” 话还没说完,就被当事人恼羞成怒地打断:“许愿,你妈还不知道你逃了半学期课整天往西藏跑的事情吧?” “我...我是跟项目组去实习...小心眼成这样,难怪林老师不理你…”许愿讪讪道,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对上贺昱梁铁青的一张脸,嘀咕着走开了。 这处便只剩下了贺昱梁和陈谏。 “怎么回事?和你家那位吵架了?”陈谏打趣道。 贺昱梁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刚从我爸家出来,操,我爸差点把周家那女的接家里供着了。” “你家又在催你了?”陈谏替贺昱梁把酒满上。 贺昱梁苦笑道:“我爷爷发话,今年之内把婚礼办了,日子他都选好了,他和周家那老头是战友,听说当年救了我爷爷一命,那老头死得早没等到授勋,所以得把人姑娘照看好,呵呵,今年结婚,明年生崽,拉我俩配种呢。” “陈谏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结婚?” 是啊,怎么可能不结婚。一个功勋显赫的家族的传承,人类的繁衍,结婚生子,自古如此。 “那你现在这位怎么办?”陈谏想起现世妲己微微眯起的狐狸眼,淡漠冰冷,总隔着层雾气看人。 “怎么办...”贺昱梁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顺风顺水,临到而立之年却犯了难,“林闲,我不能没有林闲...” 陈谏没有接话。这圈子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都是常规操作,周家姑娘不会介意贺昱梁在外边养个小的。至于林闲,最多闹两回就安生了,谁叫他是个男的,就算平常的人家都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和一男的厮混,更何况贺昱梁这种家世。 “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贺昱梁喝得有点多了,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还是你自由,谁他妈现在能管你啊...” 陈谏看着贺昱梁,一个大院里长大,曾经形影不离的兄弟,他现在说羡慕自己。 十八岁那年,宛若隔世。 父亲母亲变成了并排的黑白照片,被锁在老家乡下的堂屋里,那间本就多年无人修缮的瓦房摇摇欲坠,现在十年过去,早该塌了吧。那照片也被埋在成堆瓦砾下,真的会有人记得,有人祭拜吗?
第7章 陈谏挺惬意地修整了小半个月,期间无非是参加一下学校的讲座,贺昱梁忙着应付家里,沈意如的新公司在准备IPO,陈谏也没什么其他特别想要联系的人,半蜗居在学校里,上午看点闲书,下午改改论文,有时候绕着明远湖跑跑步,倒也没觉得无聊。 四月中旬正遇到了学校的开放周,各学院专业都拉着横幅、立着kt板在校前广场摆摊,陈谏晚饭后散步路过,也上前凑了个热闹。 计算机学院抢了块空地,现场表演机甲对抗赛,几架小型无人机蚊子似的在头顶半米处飞过,灯光音乐加持下,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算是拔得头筹。 陈谏正看着,被一声“谏哥哥!”拉回了神儿。 “好巧啊!你也在!”许愿穿着白色印花文化衫,配条牛仔裤,几步就蹦跶到陈谏跟前。 也不等陈谏接话,撅着嘴翻了个白眼,自顾自道:“啧,计院这帮小子真会抢风头,孔雀开屏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会玩儿几个破机器!” 陈谏给逗笑了:“那你什么学院的,你们今天什么活动?” 许愿把脖子上生科院的工作牌递给陈谏看,一边拉着陈谏就往里边走:“我们今晚有标本制作和压花课程,我们的花都是提前好几天准备着养在实验室的,要是这两天不用掉,都得坏在瓶子里,谏哥哥你来给我们撑撑场子吧。” 越往里边越是冷清,好几个学院的摊位上几乎无人问津,夜幕降临,校前广场照明灯的范围有限,昏昏沉沉的灯光下,生科院的蓝色帐篷里,只有几人坐在一起昏昏欲睡。 “接客啦,林老师!”许愿大嗓门地一吼,帐篷里的几人抖了一下,相继站了起来。 “陈教授?你怎么来了?”最先走出来的是林闲,他满脸疑惑地朝许愿看了看。 “嘿嘿,我刚刚去校前广场转悠,刚好把谏...把陈教授拉过来了,他对压花挺感兴趣的,对吧?”许愿朝陈谏挤挤眼。 后边的几个学生一听,热情地把陈谏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在板凳上,往他手里塞了张压花板。 林闲看出了陈谏的无奈,但看到学生们这么热情,想了想还是没有出手阻拦。这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就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学生们也喜欢他,总是围着他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你可以先看看我们的成品。”许愿把压花做的小灯笼和书签递给陈谏,“好看吧,这都是我们手工做的。” 折叠桌上摆满了应季的花材,大飞燕、鲁丹鸟、洋甘菊、虞美人、洋牡丹都开得正正好,陈谏挑了几朵红色虞美人,摆好位置形状 跟着许愿的步骤,一层干燥板,一层海绵、一层宣纸、一层干燥板做完了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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