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宁心下微沉,失望从深渊涌起。他轻轻地用指尖摸索江烬眠的眉眼,鼻腔隐隐发酸。 “这样吗?没关系,你说了我也听不懂。” 对啊,没关系。 不过就是一直被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点也不难过。 江烬眠拉下爱人的手,牢牢捂在胸口,清晰的心跳震颤从掌心传递出去。 “宁宁和徐小姐聊了什么?” “……聊你。” 覆在江烬眠胸前的手指微微蜷起,像是要握住什么珍贵的东西,似有若无地试探着。 闻言,江烬眠又漫不经心地问:“说我坏话?” “是啊。”周灿宁俯身靠在他肩膀上,悄悄地闭眼蹭了蹭颈窝。 “怎么说的?” “说你坏,不让我出门,对我一点也不好。” “嗯,还有呢?” “还说你是个变态,天天监视我,连浴室都装了摄像头。”他的眼眶不听话地红了。 江烬眠认可地点头:“确实变态。” “我还说……” 江烬眠等了半晌,没能等来下文。 “说什么?” 感觉到搂在腰后的手正在收紧,周灿宁双唇微动,喃喃细语:“我说,我想离婚,可是我还欠你好多钱,跑不掉。” 他已经很久没在江烬眠面前提过离婚了。刚开始被囚禁那一年,他几乎天天想着这件事,无数次求江烬眠放他离开。然而大概是生下小光之后,他就再也没说过这两个字。是因为认命,也是因为疲累。 再后来,他开始习惯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分享被窝里的温度;习惯在男人出门前给他一个吻,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好好吃饭;习惯在家里揣摩烹饪各种好吃的菜,在餐桌上得到毫无保留的赞美;习惯无论去到哪里旅行,照片上都是两个人的身影;习惯他对自己好,也习惯他对自己不好…… 慢慢的,他的世界变得很狭小。到了最后,分不清主动还是被动,他的眼里心底只装得下江烬眠和孩子。他在不知不觉中融入江太太的角色,不再抗拒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甚至无意识地自我束缚,只希望他的家可以一直维系下去。 如今认真想想,虽然他平时总说江烬眠有病,但其实有病的人可能是他自己。 江烬眠的脸色变得很阴沉,浑身肌肉都在绷紧,仿佛用了所有力气来压制怒火。 “宁宁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喜欢、不是全部……”周灿宁吸了吸鼻子,拼命收回趴在眼眶上的调皮水珠,哽着嗓音断断续续地问:“我,还欠你、多少钱?” “很多,你还不了。” “我工作,还你。” 江烬眠沉着脸抹去爱人滚落到下颌的泪水,理智正在逐渐崩坏。 “宁宁,你只有高中学历,而且六年没工作,谁会请你?超市?餐馆?还是家政?你自己算算,这些工作月薪多少,你欠的钱又有多少,你要还到什么时候?”他低头亲吻周灿宁眉心,残忍地补充道:“而且就算你还了钱,我也不会答应离婚。何必呢?” 周灿宁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一开始就算好……你一直算计我……” “你,早就、知道,我,借钱。”他不想丢了气势,努力忍住哭腔,一字一句说个清楚,结果却适得其反,“工作、出租屋,也是你……” 江烬眠不仅早就在贝才见过他,还偷偷掌握了他当时所有资料,一步一步地给他设圈套,就连去当家政也是江烬眠一手策划。甚至后来他被房东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也有这个人的手笔在里面。结果他却什么也不知道,还为江烬眠借钱给他而感动,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卖了。 一位成功的商人,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江烬眠更是如此。是他自己太蠢,以为天上会掉馅饼。 即使掩埋已久的谎言被当面拆穿,江烬眠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心虚:“徐玟英告诉你的?” 周灿宁用手背擦了一把脸,抽抽噎噎地说:“不、不重要。” 江烬眠了然。 他就不该让宁宁和别人接触,那些人只会破坏他的婚姻。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和过去的事较劲?” “可是、我难受……” 他知道江烬眠不是个好人,也知道他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他们连相遇都是有预谋的,甚至可以被随意买卖。这样的他就像一件标价商品,突然有一天被人看上了,就可以用金钱买来他的永久使用权,强行霸占他的一切。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权,只能乖乖扮演好商品的角色,从那个牢笼换到这个牢笼,一辈子依靠主人过活。 如果他不喜欢江烬眠,也许不会这么难受。可是偏偏他喜欢,喜欢那个从头到尾都在骗他的混蛋。 江烬眠摸了摸爱人洇湿的脸,轻声诱哄:“宁宁,我只是在制造让我们认识的机会,和普通人主动追求爱情一样,让我们拥有开始的可能。难道这也有错吗?” 周灿宁哭得大脑一片混乱,本能地摇头否定:“你不是……” “宝贝,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也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爱你。你现在觉得难过,只是因为你累了,没办法好好想清楚我们之间的感情。”江烬眠伸手盖住怀里那双通红的兔子眼,不容拒绝地说道:“不要哭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 “听话。”江烬眠骤然冷下脸,“你知道的,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睡觉。” 周灿宁已经哭迷糊了,脑海里只能浮现出那些不好的画面。他登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委委屈屈地缩在江烬眠怀里,连睁开眼睛的胆子都没有。 见状,江烬眠满意地抚摸他的后背,低头温柔呢喃:“宁宁乖,等你醒来就会没事了。” 2021-11-22 01:43:30
第37章 迷雾里白茫茫一片,细微人声隐约从侧面传来,引着周灿宁踏出错误一步,一瞬间从高空坠落,令人心悸的失重感让他骤然惊醒。 梦境破碎得突然,心悸余威尚在。周灿宁睁着眼睛仰躺在床上喘气,微鼓的胸脯随之起伏。 “妈妈醒啦!” 话音刚落,小光就哒哒哒地跑过来,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居家服趴在床边,撅着小屁股甜甜地喊“妈妈”。 周灿宁的意识渐渐回笼,嘴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宝贝这么早就放学了?” “已经晚上啦,妈妈睡了好久。”小光犹如一只报时鸟,有模有样地为母亲播报标准时间。 “晚上了?” 周灿宁迟钝地撑着床垫坐起身,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怀里又被塞进一个更小的宝贝。全身软绵绵的小儿子趴在他身上蹭脑袋,像只傻乎乎的小仓鼠,咯咯地笑个不停。 江烬眠隔着儿子凑上去摸了摸爱人的头,神色自若地问道:“给你留了饭菜,要现在吃吗?” 听见这把熟悉的声音,周灿宁才恍然记起下午发生的事。他蹙眉看向江烬眠,脑海里瞬间响起警钟:“你又想……” 然而他的话被大儿子打断:“妈妈吃完一起看照片呀!”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周灿宁一脸茫然:“什么?” “爸爸要带我们去玩,让我们选地方!”小光兴致盎然地解释。 “怎……” 不等周灿宁问出口,江烬眠就抢先说:“你不是要我多陪陪他们吗?正好这段时间不忙,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要玩!”怀里的小儿子也挥着手凑热闹。 周灿宁沉默不语,嘴巴抿成一条平线,看起来不太高兴。小团子们见状,也不敢继续闹腾。只有江烬眠依旧神色自若,坐在床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周灿宁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识避开这道灼热的目光。他伸手将爬上床的大儿子也搂进怀里,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小脑袋,面部表情渐渐柔和下来,甚至能低头揶揄两个小宝贝:“一听说要去玩,就这么高兴呀?” 小光毕竟上过幼儿园,已经懂一点事儿了。他知道贪玩的小朋友要被羞羞,但又不想放过一切外出游玩的机会,便不好意思地在周灿宁身旁扭来扭去。而阳阳则不同,他的年纪小得可以合理争取玩乐的权益。于是他仰头眨巴着圆眼睛对周灿宁撒娇,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看起来诚实又可爱。 幼崽们的反应让周灿宁哑然失笑,忍不住给他们一人亲一口脸蛋。 被排斥在外的江烬眠不甘心,悄悄伸手进被窝,在周灿宁受惊的颤抖下探索。他知道,那件睡裙底下藏着一双修长的腿,以及两瓣没有内裤遮掩的白桃肉。那是他亲手套上去的衣服,也是他故意留空的下身。但是他没有摸上腿根处,只是借着这样的动作唤回周灿宁的注意力,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重新投下自己的样子。 “我也要亲。” 周灿宁紧张地并起双腿,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不想理会这样不要脸的要求。 “爸爸羞羞。”阳阳点了一下脸颊,朝江烬眠吐舌头,小光也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 江烬眠依旧面色如常地等周灿宁回应,半点也没有被儿子的话影响。 周灿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我要下去吃饭了,哪个宝贝想一起?” 床上两个小可爱都抢着举手喊“我我我”,表现积极主动得很,生怕周灿宁会把他们落下。 然而还没等到周灿宁有所反应,他们就先被另一双大手一个接一个地拎下地,两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尽是迷茫。 “我先带他们下楼。” 说完,江烬眠便一手牵一个,半拉半强迫地将俩儿子带离卧室。 房间里重归平静,周灿宁坐在床上松了一口气。一觉睡醒,江烬眠和孩子就开始连番捣乱,他的大脑因此无法好好工作,直到现在都还是一团泥浆。他用手盖住自己的脸,狠狠搓了一把,仰头深呼吸,将自己拽回现实。 原来他的婚姻、他的爱情,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真糟糕。 他的生活就像一部狗血连续剧,一天过得比一天跌宕起伏,不到大结局都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坑等着他跳。他是真的喜欢江先生,也是真的讨厌江先生骗了他将近八年,这种矛盾的情感让他纠结得头都要炸裂了。 周灿宁头疼地掀开被子下地,屁股凉飕飕的感觉让他很没安全感,不得不先去衣帽间找条内裤套上。 这边他才刚从柜子里拿了东西直起身,先前带孩子们下楼的男人就去而复返,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他纳入一个算不上是避风港的温暖怀抱。他大概也是犯贱,都到这种时候了,竟然还会为江烬眠偶尔流露出的温柔而心动。 真是破锅配烂盖。江烬眠脑子有毛病,他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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