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也是同样的姿势站在他旁边,闻言愣了一下,笑了,“你觉得呢?”
“我希望是,”纪飞转头望向他,“但我不了解你,所以想听你的答案。”
顾执敛了笑意,静了几秒,正色道:“我不觉得我需要向你证明什么,纪飞。但我想问问你是出于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朋友。”纪飞爽快地回答道,“很好的朋友。”
顾执凝眸,似乎在判断什么,片刻后道:“我是认真的,你也许理解不了的那种认真。”
纪飞只是这样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顾执嘴唇微抿,并不太想解释,但还是选择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从高中就喜欢他了,以前不知道他有情感障碍,告白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拒绝了,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就再也没敢联系过他。我以为我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但谁让我又遇到他了。我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但我是个死脑筋,过再久都只想他一个。”
这些掏心挖肺的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酸涩。回想过去十年,他难免觉得蹉跎,不论是校园恋爱还是职场罗曼史都不曾有过,这种比旁人少了些许经历的感觉总是让他觉得青春余了不可弥补的遗憾。 但再遇宋芳许又像是熬过苦涩的那点甜,又叫他觉得那段空白不算浪费。只是自己这样笨拙,上天将人送到他身边,他却怎样努力都抓不住机遇,像只没头苍蝇般一遍遍撞着南墙。
纪飞听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顾执嗤笑了一声,问:“你是怕我会耍他是么?怕我跟上一个人一样由爱转恨给他惹麻烦?”
“不是。”纪飞说,“芳许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我只是出于私心问问而已。”
顾执不置可否,心道宋芳许要真不会看走眼,又怎么会答应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却又拒绝一颗真心的自己。 他呼出一口郁气,撑起上身,“然后呢?得出什么结论了?”
“没有什么结论。”纪飞说,“只是好奇那家伙喜欢这么久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执一愣,“什么?”
纪飞却转了话题:“我不知道你从心理医生那得到了一些什么建议,但我个人的看法是,他没有安全感,占有欲很强,建议不要来欲擒故纵那一套。”
顾执本能地反驳:“什么欲擒故纵,我没有——”
纪飞没理他,径直继续说道:“你的态度最好恒一稳定,我知道网络上有那种损招,用比性单恋者更忽冷忽热的态度去对待他们,让对方产生不健康的情感依赖,从而俘获对方的心。你听过也好没听过也罢,总之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哪怕是无意识的也最好避免,尤其是在他自我怀疑时又引入与其他人的人际互动,这会加深他对情感稳定性的质疑。”
顾执听得有点懵,但模模糊糊又感觉抓住了点什么。
“他不会分享,但同时觉得这样自私的自己非常可耻,所以你最好给他更多的肯定,因为他不会主动开口。今天发生的事,你肯定也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半路跑回酒店找他。”纪飞说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气馁,我觉得你哄得好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只留顾执呆在原地。
三秒后,顾执猛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不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的!”
纪飞背对着他抬手挥了挥,只留下一句带着轻笑的揶揄。 “在你被他勾得五迷三道的时候。”
“哈?”顾执脸唰地通红,冲着他的背影挥拳道:“罗阳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个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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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让顾执失眠到半夜。
窗外隐隐约约的海浪声里,他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想通了很多事情。
宋芳许大抵是误会了自己,他想。虽然早就察觉到女生的加入让宋芳许不太高兴,但想通背后的更深原因后,顾执难免心绪翻涌。 这人不是单纯的吃醋,而是在害怕自己会放弃。
印象中宋芳许永远是骄傲的,那样优秀的一个人,没有理由不骄傲不是吗? 但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竟也有不那么自信的一面,一想到这点不自信是因为自己而起,顾执的心就软成一片。
他知道宋芳许对自己是有好感的,或者说是喜欢的,只是没想到这份喜欢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这让他分外受宠若惊。 思及白日乃至昨晚的一切,他只觉自己是个傻瓜,总是在关键处掉链子,以至于每每错过对方伸出的触角,等他缩回壳了又怪他撩拨了又跑。
活该自己母胎solo二十八年,顾执抬手横在眼眸上,脸颊微烧,既是羞恼,却又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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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再次响起时候,宋芳许依旧有些头疼。 他勉强起身关了闹钟,又下床翻了一颗感冒药吃了,才进浴室洗漱。 幸好感冒药起效快,下到大堂集合时头痛已经缓解了一些,只是没有什么胃口吃早餐。
“带着吧。”纪飞说,“船上得呆两三个小时呢。”
宋芳许点了下头,找酒店服务员要了个袋子,打包了面包和鸡蛋。 他有意没去看顾执,但却能感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上车时甚至还提前帮他开了车门。
宋芳许只当他是心虚示好,可有可无地受了,依旧不想理他。 这种微妙的气氛他很熟悉,高中无数次冷战,他们都是这样心照不宣地借由各种小动作互相试探,直到一方摸清了底细在适当的时候先开口,另一方再顺着台阶下来。 当然,前者总是顾执,后者总是自己。
可惜这次不一样,宋芳许心里还存着郁气,并不想这样快原谅他。 或者说,他不单是生气,更多是灰心。
酒店离登船点很近,几分钟车程便到了。 不大的港口里停满了大小各异的船只,基本都是出海观鲸的,纪飞过去拿了预定的票,回来领着他们穿过另一侧的铁门往登船口走。
堤坝不宽,几人成一列走在上头,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蒙蒙的湿气,太阳将将跃出海平面,投下一片金灿灿的波光。 宋芳许走在第二的位置,听到后头罗阳小声问顾执:“哎,她们问我们下午是不是也去加勒古城……” 后头的话由于压低了声音,宋芳许便听不清了,不过他本就不想听,于是加快脚步拉开了与后头的距离。
纪飞定的是艘中型船,泊在堤坝最前头的船位,一块木板搭在船与堤坝之间,便是简易的登船通道了。 皮肤黝黑的当地船员跨步站在木板上,一个接一个将游客拉上船,几人上船时,船舱已经坐满了大半,纪飞带他们寻了个靠船舷的四人座,刚坐下就有另一个船员过来给他们发晕船药和小饮料。
宋芳许本就不太舒服,怕一会儿出海颠簸撑不住,便拿了一颗就着饮料吃了。 斜对面的顾执出声问:“你晕船?” 宋芳许淡淡“唔”了一声,始终神情冷漠地望着窗外。。
没过一会儿船便开了。 发动机轰鸣声中,观鲸船以一种十分狂野的速度飙了出去,驶入了茫茫无边的印度洋。
尽管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船长豪迈的驾驶风格让这艘船开出了游乐场海盗船的气势,宋芳许好几次不得不抓住围栏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去。 他紧紧闭眼片刻,努力压下翻涌的胃液,才再次缓缓睁开。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游客们忽然都站起身来涌去船尾平台,船长正用英文广播通知大家正北方向有鲸鱼浮潜喷水。 罗阳按捺不住兴奋,站起身踮脚张望,“我靠,真在喷水!去看吗?” “别急,还会有的。”纪飞说。 罗阳怎么听得进去,说:“你不去我去啦,我还没见过活的鲸鱼呢!” 说完就挎着相机跑了。
纪飞转头问身旁的宋芳许:“你不去看?” 宋芳许摇头,“不想动。” 纪飞看他脸色发白,问:“晕船了?” “有点。”宋芳许闭上了眼睛,“我眯会儿。”
船舱里的喧哗声从第一只鲸鱼出现起就没有断过,广播时响时停,大抵是左侧有鲸鱼又或者前方有海豚,宋芳许闭着眼睛听得迷糊,虽然也想看一眼盛况,却抵不过沉重的眼皮。 半睡半醒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眼前一黑,有什么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将凛冽的海风隔绝在外,他才想动一下,就又被轻轻一扯,靠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我。”顾执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这头,轻轻揽着他,说:“继续睡吧。”
宋芳许看不见人,但依然本能地想推开他坐直,却被顾执强硬地扣住脑袋按回自己肩膀上。
“……”宋芳许实在没力气跟他博弈,忍着头痛挤出三个字:“不需要。”
顾执的声音和着海风显得有些朦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需要,不舒服的时候就别犟了好吗?”
船身晃荡,晕船药带来的昏沉感让宋芳许根本无力思考,顾执的怀抱宽阔温暖,不过片刻便让他陷入了沉睡。 ----
第二十七章
再醒来时还在船上,他依旧在顾执怀里。
宋芳许挣扎着坐了起来,扯掉脑袋上的外套,刺眼的阳光顿时扑面而来,他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然后听到顾执说:“好点了吗?”
宋芳许的头扭着,嗯了一声,随手把外套丢给他,“谢了。”
“披着吧。”顾执却又递回来,“你感冒一直就没好吧,船上风大,别又加重了。”
宋芳许没接,用力闭了下眼,尽管小憩后晕船的症状缓解了一些,但依旧脑袋还是隐隐作痛。
顾执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又把外套盖到他胸口。但这个动作不知道触到了宋芳许的哪根刺,他猛地反手扯下外套,声音透着隐隐的愤怒:“别碰我。”
顾执一怔,继而无奈道:“生我气可以,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好吗?”
点破来得过□□速,宋芳许嘴唇紧抿,明明不想显得幼稚,说出的话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几丝拈酸泼醋的味道:“你对谁都这样吗?好好先生。”
刚说完宋芳许就后悔了,陡生的羞耻逼得他就要站起来逃离这狭小的二人空间。
“不是。”顾执按住了他,在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前忽然又道:“对不起,让你不高兴了,但我没有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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