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走进去,看着空空的屋子,没有说话,她终于意识到英良叔叔已经走了,不能再和她玩、给她糖吃了。 她拉开橱柜最下层的抽屉,悄悄藏进去的三颗奶糖已经消失不见,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声音那样大,让藏身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英良心惊。 他听出来了,女儿正在隔壁、在他们相处了几个月的房间里声嘶力竭地哭嚎。 他好舍不得...... 背靠着两间房中间的墙壁,英良默默流下眼泪。他也好想和女儿在一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身份不明朗,也已经没有了理由游荡在他们父女身边,铤而走险继续和他们捆绑在一起只是为平静的生活埋下一根雷管。 如果不能理解我的苦衷,那么就认为我是一个狠心的父亲吧! 只是他恐怕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当初说的那番话,是饱含了真心的。 高弗把女儿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哭得两个人身上都热热的,自己的胸前已经湿了一片,她的作动也不时再次顶到他受伤的胸肋。 疼痛和方才不同,变成了隐痛,八成是未长结实的骨头又裂了,但是,他的心思不在伤上。 这不对。他还琢磨着发生的事,潜意识里觉得有地方出错了,有漏洞被自己放过去了。是什么? 四楼、蓝莓蛋糕、恰恰、大门...... “乖女儿,你早上吃的蓝莓蛋糕,是什么样的?” 伦加和阿登正在激吻,就听到有人“砰砰砰”地大力敲门, “领班?你在里面吗?领班?出事了!” 两个人赶紧分开,阿登为他整理好衣服,进到了里间。 “在呢!在呢!” 伦加平静了一下呼吸,拉开了房门, “怎么了?” “有人在四楼闹事。” 四楼,不就是英良住的楼层吗?难道是那个人? 他匆匆上楼,越近嘈杂的声响越大, “先生,您这样会影响其他客人......” “我就是看一下有没有我要找的人......” “您这样不合规矩......” “那麻烦你合规矩地打开那间房门,不是说是空房吗?那我看看如何?” “啊......这间是有客人的......” “刚才这位说是空房没钥匙,到你这里又改口了,到底要我信哪个?不过要是像你说的有人就更方便了,我就等他出来好了,看看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先生您这样会影响别人的.....” 高弗应对着服务员,心里琢磨,肯定没错了,他就在这里,他在躲我。 外面已经嘈杂至此,其他客房的客人纷纷出来看热闹,只这间房还什么动静也没有。门上也没有挂空房和无人的房牌,他不相信真的只是巧合。 自己已经到了这地步,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见到他、带走他。 他要告诉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千万、千万不能错过他! 伦加挤了进来,刚想要问问清楚,就看见高弗突然停止了舌战,面色痛苦摇摇欲坠起来。 他的伤怕是又不好了! “先生,先生!要不要给你找个医生!” 外面的争执变成了纷乱的惊叫。 英良坐在屋里,早就浑身是汗。 他知道自己没听错,这话是伦加在说高弗。 罢了,离开在这一时吗? 只要他想,随时都行,就像之前那样。 0.1秒的时间里,英良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第26章 26 春风一度 26、春风一度 医院里。 “你的伤,还要再养一阵了。” 英良和高弗慢慢从医院大楼走出来,在树下站定,看那些形形色色出入医院的探视者和正在楼下放松的患者。 “恩。” “……” “命还挺硬的……” “哈哈……嘶……” “说起来,要是你早知道我有伤,是不是就不躲了?” 英良脚步一顿, “……你真是……奇怪啊……” “奇怪?哪里奇怪。” “……从头到脚。尤其是脑子。” 尤其是……心。 高弗翘着脚抬头看天, “我……还是挺聪明的!你不觉得?” 有护士推着轮椅上的老人经过,轮子在地面咯噔咯噔转出声响,由远及近复又渐远。 英良始终望着他们。 “男人与男人,怎么可能有结果呢。你以为这只是两个人的事……?你的亲人你的同事,还有孩子,他们真的会毫无察觉吗?你要怎样与一个男人相处才能不引人注意。我无法以正大光明的身份在你旁边,即使是朋友也很难说得过去。你很特殊,你的身份也很特殊。我无法无视自己作为刀刃插进你圆满生活而留下的痕迹。” “……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有错……但我很庆……” “如果是指对我的事,那已经不算了。” “高弗,现在,我还能以平等的身份和你对话,已经觉得很难得,我不能不去想很多。你,好好养伤,明天我就走了。” “阿……等……”高弗想要告诉他,不要说这些,已经没事了,他们会为他开新的证明,让他以光明的身份与他并肩作战,他根本无需有那些担心。可话才开口,就再说不出了。 英良把高弗拉到树后,倾身而上覆住了他的嘴唇。 四目相对,高弗能看到他眼睛中瞳仁反射的叶影,那些影子微微摇动着,不断漏出细碎阳光,他迷离了, “我爱你……” 英良很快放开他,嘴上湿得发亮,转头走了, “晚上,来我房间,别带孩子。”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他实在难承接这三个字。 不过……下次再对我说你爱我时,如果真有下次,那我会说我也爱你。 ———— 浴室里,高弗费力地拧手给后背涂肥皂,本来牵扯得肋间又有点痛,但是一想到英良的邀请又觉得身强体壮得不行。 对方想在走前和他再度一宵。 真是个傻子……自以为打算得很好呢…… 不过,泥塘不会让你一个人蹚的。 一人身有污点另一人清清白白,这样怎么有结果。 高弗不在乎他的荣誉、名誉,职位也可以全然抛弃,所以他才大着胆子向上级请求拉他入局。即使为他造点假也没什么。即使有一天真的被人发现他们是有所欺骗,他也不怕。走就是了,只要是三个人一起走。 那个人还不知道有了另一条路,会不会正在难过着呢,因为他真的打算以后躲我一辈子吧,以为这是“最后一面”。 另一边,英良在静静等着。 他没有吃东西,肚子饿得直叫,但是今晚他就是需要痛苦一点。 越难受,越疼,记忆才越深。 他已经和伦加打好了招呼,如果高弗拜托人去看孩子就麻烦一下他们,这时伦加才恍然, “你们也是……” 英良直接把他推出门去, “不是,别猜了。” 我们和你们根本不一样。 ———— 高弗来敲门时,楼道只有暗淡又暧昧的光。 屋里暗成天色,两人都觉胸中似有鼓擂。 锁扣的闭合也很识趣,轻得让人听不清楚。 高弗全然被对方摆布着,靠在了墙壁上。 “你有伤,所以我来。” 很热的东西含了上来,空间有些逼仄。 高弗热得难耐,却不能动,只是尽可能贴在身后的墙上来汲取珍贵的凉意。 他双手一会儿攥在空中,一会垂在身侧,不断做着拍云一样的动作——他不敢碰他,那一定会打扰他的。 英良察觉到余光里晃动的那双手,停止了吞吐,向上直直望他。 早就发现了,这人很奇怪的。 英良双手抬起,握住他的,两人十指相插,不经意扮出两翅,随着动作他们缓缓轻摆仿佛两只沉浸于舞蹈的天鹅。 温暖,美好。 天旋地转,地点发生转移,英良挡了一下高弗,没让他用受伤的那侧撞上床面。 “小心。” 他们侧躺着,彼此相对。 “你说过要告诉我秘密。” 高弗伸出一只手拢他的头发。 英良眼神有一瞬晶亮,好像靠在毛茸茸的巨型犬身上一般安心。但很快他的眼神又变了,他又回到了现实。 “我要说的秘密你早就知道了。” “恩?” “我是一个骗子,你怎么还上当啊。我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你我,偶尔同路,无法同归。” 高弗凑到他跟前,两人鼻尖都对在了一起, “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这双眼睛已经说出了一切。你虽然说着你做不到,但是你的眼底始终闪着碎光,就像还有底牌一样,很怕但是还相信着,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阿。” “你是喜欢的吧,想要的。但是心底里的喜欢你永远也不会说出来。正是这样,你想要的、珍爱的,才会路过你而不停留阿。” 英良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表情十分受伤,他咬住下唇抬眼看他,眼睛里闪着脆弱的倔强,下一秒就要躲开这个男人。 高弗看透了他的意图,把他抱住了, “但是,那些将到此为止。这辈子,我只喝你这一杯酒。天地广阔,无论你躲去哪里,总会有一个方向,只要你走,我就不停。” “你不要再说这种动摇我的话!你知道不可能……” “可能!真的可能!”高弗用力稳住他的挣扎, “我就是来接你的。回去,你就是我身边的文员,咱们要系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 “你为什么……为了我一个这样的人,做这种事……” “这是有风险的一件事,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呢?你可以为恰恰找一个好妈妈的……像我一样的人,还有太多太多了。” “像而已。” 英良猛得看他。 “什么?” “像而已。所以永远不是。” 高弗把他的头搂在肩膀上, “生命这么短暂,不要再在这方面纠结了……咱们,都能做得很好。我始终相信。” 对方声音闷闷的, “如果出错了呢?” “那一定是你我均摊,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一半。” 高弗说了一辈子没说过的许多情话,说得没完了,一扭头看见对方迷茫傻愣的表情,心动非常,托到嘴边吻了上去,留下无情欲的、满心爱怜的一枚吻痕。 ---- (“一人身有污点另一人清清白白”,指的是英良旧身份是逃兵,这是他携带的固有属性更改不了;清白也只指高弗没有能被人指出的明错,但是他其实没有很清白的,至少和英良的第一次是冲动使然,不是能打开天窗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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