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松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说:“拉钩,睡觉,一百年不许变。”接着和大拇指相印。 周如意以为自己听力退化:“睡觉?” 许闻松笑了笑:“因为我需要的只是你的回应,不是承诺,还有一层意思是,遇到困难睡大觉。” 周如意破涕为笑:“笨蛋。” 片刻后,许闻松把他扶起来,一路搀着下山,从后门回到周家大宅。门禁时间早就过了,后门是周乐在看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寻人的脚步声。 难不成奶奶不知道他跑出去了?周如意疑惑。 “怎么了?没事儿吧?”周乐低声问。 周如意今晚没有攻击性,连话都不想说,只摇一摇头。 周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皱着眉说:“怎么哭得眼睛都肿了啊……算了,我先不问了,快回屋睡吧,外边这么冷。” “嗯。” 周如意回房间泡了个热水澡,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回到卧室时,正好听到两下敲门声,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许闻松。 “进。” 许闻松端着一碗面推门而入,讪笑道:“做菜动静太大,怕打扰大家休息,就煮了一碗挂面。看着是熟了……味道不清楚,如果不好吃,就只能拿零食当晚饭了。” 万能的许闻松居然也有不会的东西。 周如意应了一声,坐在书桌前享用他的晚饭。口感其实还不错,就是盐放少了,跟许闻松平时的表情一样寡淡。 等他吃完,许闻松拿着碗筷离开。 周如意从床上翻出手机,锁屏堆满了许闻松几小时前的信息和未接来电,还有周乐和周如溯的未接来电,以及妈妈的信息。 [妈妈:宝宝,你知道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不过,你生日的时候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到中国陪你的。希望你到时候好好回答妈妈的话,别再当缩头乌龟。] 周如意看完就把信息删掉了。他的脑子很混乱,心情也很复杂,纠结着该怎样违逆妈妈。半晌无果。 许闻松洗完碗回来,见他在发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不要想太多,烦恼的事都交给大人吧。遇到困难睡大觉。” “嗯。” 周如意洗漱完躺在床上,竟在天花板上幻视出妈妈以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像恐怖电影里一直盯着人看的女鬼,瞪着蓝眼凶恶地注视他。 “……” 他其实不怕恐怖片里的东西,他怕的是活生生的人。 许闻松大概还是很担心他,一边把纸篓里唯一的垃圾试卷团子捡出来,一边观察他的表情。等他闭上眼后才准备离开:“晚安。” “许闻松。” 周如意猛然拽住他的衣角,有些急迫地喊了一声。 把人喊回头,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想让许闻松多陪他一会儿,又觉得别扭。 周如意不知道最近的敏感和矛盾从何而来。 难以置信的是,许闻松单听一声呼唤就明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左手包住他拽着衣角的手捏了捏,然后轻放在被子上。 “我先回去洗澡。” 等人走后,周如意立即蒙上被子,突然找回了羞耻心。 可能真担心他害怕,平时洗澡要半小时以上的许闻松,今天把时间控制在了二十分钟以内。坐到床上时浑身冒热气,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逸散。 周如意偷看他摘眼镜做眼保健操,想窃笑,倏地一转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正对上视线。投来洞察秋毫的目光。 周如意心虚地缩回被窝。 许闻松突然问:“Kalyan,你冷吗?” 周如意又探出一双眼睛。 “不冷。” “那应该没发烧。” 灯灭了,房间里漆黑静谧。 周如意透过窗外朦朦胧胧的光,看到许闻松慢慢平躺下来,双手叠在小腹上,盖着被子的三分之一,僵直得像一具尸体。 他口无遮拦道:“你睡觉跟躺棺材准备下地有什么区别。” “哈哈。”许闻松冁然而笑,“你真是把童言无忌体现得淋漓尽致。” “迟早都要死,有什么可忌讳的。你别先冻死了。” 周如意嘴硬心软,一边说着晦气话,一边往许闻松身边凑了凑,把一半被子让过去。 他其实希望许闻松抱着他睡。因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抱着小熊睡,十岁之后,从没和他睡过一张床的妈妈嫌他太幼稚,把小熊扔进了垃圾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缺爱还是只想要许闻松的怀抱。 如果许闻松是他的二哥就好了。 每当周如意陷入纠结时,都会感叹一句许闻松真的很聪明。 许闻松每一次都能靠观察力推理出他的心思,然后想办法让他开心。这一次也看出了他想靠近又退却的动作,毫不迟疑地抱住他。 “晚安,小如意。” 周如意被满溢花香的怀抱紧拥,像被春日的繁花簇拥。 相比许闻松的温柔,他的高傲显得格外无所适从。所以他暂时卸下用于伪装自己的傲慢,更顺从本心地贴近许闻松,低声啜泣着流下滚烫的泪滴。 许闻松隔着睡衣抚摸他的背骨,话音如絮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你不好相处,是真的,但我希望你的性格能再差一点,再傲慢一点,无视所有人的期待,做你想做的……小如意,你有梦想吗?” 周如意摇摇头。他的薄脸皮不允许他把没实现的梦想说出来。 “那我可以给你一个目标吗?” 他茫然地点点头。 许闻松的语气忽然变得充满憧憬:“‘自由’,怎么样?” “我希望周如意能随心而为,不管是□□和灵魂,都能像风一样自由。” ----
第11章
周如意一觉醒来八点刚过,人像被暴揍了一顿,全身酸痛,喉咙嘶哑,眼睛又红又肿。 他洗漱之后,用冷水敷了会儿眼睛,穿好衣服出门。 今天还在下雪。院子里只有铲雪的帮工。 走之前还光秃秃的腊梅枝开出了几朵新花,像一滴滴烛泪,迎春花还是半片花瓣不剩。 他在后院晃悠一圈,再晃到前院客厅,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不仅许闻松不在,奶奶也不在。只有一个周乐蹲在厨房壁炉边玩手机。 “早啊小如意。” 一见到他,周乐就收起手机,朝他招手。 周如意走过去坐下,问:“其他人呢?” “出去了呀。一大早周如溯开车把奶奶和许闻松带走了,让我在家等你起床。” “怎么了?” “估计是许闻松的事,不过为什么不在家里谈我就不知道了。” 周如意仍然疑惑:“许闻松怎么了?” “哦,你还不知道啊……”周乐压低声音说,“昨天你自己出门,到饭点奶奶找不到你人,以为你失踪了,就去质问许闻松为什么不看好你,然后他们大吵了一架,我靠,当时可吓人了,我第一次见许闻松生气,吓得我连劝架都不敢。” 周如意惊讶地瞪大眼睛。 周乐继续说:“许闻松把奶奶的教育方式狠狠批了一顿,当时奶奶气得要解雇他,但合同是周如溯准备的,上面的甲方不是奶奶,是周如溯。奶奶没办法解雇许闻松,就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要把他赶出去,但是……你知道的,这个房子爷爷给我了,我作为家主,当然不能把好朋友赶出去啊……” “然后,奶奶气得犯心脏病,没精力跟他继续吵架。许闻松就让我给周如溯打电话说明情况,他一个人出门找你。” 在他逃跑之后,竟然爆发了一场争吵。 周如意很难想象许闻松冷着脸和别人吵架的样子。但如果要站边,他选择相信许闻松。 原因一是这场冲突因他而起,二是他相信许闻松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所有选择都有自己的考虑,绝无可能盲目找茬。 所以许闻松昨晚说的“让大人来解决”,指的是和周如溯直接找奶奶解决。 真是简单粗暴的方法。 周如意隐隐担忧起许闻松来。 他毕竟是个普通人,假如因为和周家最有威严的奶奶作对,给前程添堵,完全不值当。 “你是不知道昨天气氛低得比冰碴子还冷……”周乐回忆昨天的场面,后怕地哆嗦了一下,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昨天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写生迷路了。” 周如意绝对不可能说实话。 天真过头的周乐不仅信了,还狂笑不止,鄙夷道:“真是小屁孩,迷路都哭得那么惨。” 周如意不甘示弱:“你以为你就很成熟吗?岁数这么大还跟小孩子吵架。” 周乐难以置信地喊:“我才二十岁!” 周如意一本正经逗他:“大六岁可以叫叔叔了。” “我是你堂哥,才不是堂叔。诶,话说……你叫许闻松什么?别告诉我大六岁叫叔叔,大五岁就能叫哥哥。” “你猜。” “你撒个娇我就猜。” “啧。” 周如意开始不耐烦。 周乐还在打着他的小算盘:“不要害羞啊,过几天初一,你就喊‘乐乐哥哥’,‘如溯哥哥’,‘闻松哥哥’,一定能拿到超级大红包。” 周如意对红包金额毫无兴趣,更不想腆着脸问人要红包。冷漠道:“你想得美。” “别着急拒绝嘛,你难道不想坑周如溯一把吗?他那么有钱。还有许闻松,他那么善良,对你那么好,说不定你一问他就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了。就算问不到他们,不是还有我嘛,我最吃这一套了。” 周如意当然知道他们三个都很宠他,只是不愿意被当作弱势方对待,所以不承认。更情愿把他们都当作同龄朋友。 他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周乐很有自知之明:“哈,你觉得我合适吗,我现在叫你如意哥哥,你巴不得我赶紧死吧。” “哼。” 周如意笑了两声,算是默认。 不过,他对许闻松撒娇毫不反感。假如许闻松喊他如意哥哥,他也许真会给许闻松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你好歹安慰我两句啊。” 周乐独自感伤良久,思维突然跳跃到另一个话题上,开始感慨。 “我还以为你昨天被骂离家出走了。奶奶那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的。我就没办法回应奶奶的期待,所以选择了摆烂。这可能也是我不受宠的原因吧。” “……嗯。” 周如意思绪万千。 其实他也没撑下来,也没得到过真正的宠爱。周乐至少有父母爱,有有很多很多朋友爱。他妈妈不爱他,爸爸对他不闻不问。只有亲哥堂哥和一个许闻松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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