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我还有些衣服没拿。” “那明天呢?” “不知道,天气预报好像说明天下暴雨,估计不出门。” “来我家吗?”顾朝说“我去接你。” 岁寒侧过脸看他:“去你家做什么?” “看电影、玩游戏还是什么……都可以,我家好玩的东西很多。” 语气像是什么初高中男生在向同学发出网吧开黑的邀请。 岁寒笑起来,说:“我考虑一下。” “那明天早上十点我去接你。” “行。”岁寒漫不经心往脸上涂剃须膏,边说“不过我那时候不一定醒,你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好啊好啊。” - 翌日凌晨六点,岁寒就醒了。 如天气预报所料,才只是清晨,窗外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空气湿润粘稠。 天色灰蒙,在窗玻璃的倒影中,他能看见自己阴郁的眼睛,分明昨天才刮过的胡子又冒出一排泛青的茬。 想到顾朝要来,岁寒特地多准备了一份早餐。 拿刀划开三明治时,他一走神,不小心切到手指。指腹倏地冒出血珠,染红吐司面包的一角。 岁寒晃了晃神,清洗过刀刃,随手把三明治扔进垃圾桶,才伸手指到凉水底下冲。 血缓慢地止住,指腹仍隐隐作痛。 连续进行十周高压训练和比赛,极度疲惫时岁寒没有感觉,在得以喘息后紧绷着的一根弦却仿佛突然断了。 岁寒坐到地上,望了会儿雪白的天花板,摸出手机来给顾朝发消息。 [你今天别来了,我不想出门。]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冷,才站起来往客厅走,倒在沙发上。 顾朝这个点估计还没醒,过了很久也不见回复。 窗外雨越下越大,岁寒安静地望着,回忆起退役那天,场馆外也下着这样大的雨,很多人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灯牌。 往里翻了个身,岁寒屈膝抱住一只抱枕,闭上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完全黑了,分不清是被暴雨和乌云掩住,还是已经入夜。 躺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岁寒余光瞥见上面显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十五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是顾朝。 他翻了个身,手指勉强去够冰冷的茶几,忽然听见门外“嘭嘭嘭”地震响。 缩回手指,岁寒慢吞吞从沙发上下来,光着脚去开门。 顾朝大约在门外台阶上站了很久,拿着柄透明雨伞,身上却已经全湿透了。 “哥哥,你吓死我了。”他把伞一扔,带着满身雨水和寒气抱住岁寒。 岁寒揉了揉眉心:“对不起,我睡着了。” 他轻轻推开顾朝,进浴室开热水器。 顾朝把身上淋湿的运动外套脱下来,扔进阳台的洗衣机。走进浴室时,他才看见岁寒单薄衣服上被自己刚刚那一抱濡湿的痕迹。 “一起洗吗?”顾朝问。 岁寒摇摇头往外走。 顾朝伸手拉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 挣开他,岁寒走到客厅,屈起长腿坐在沙发上,低头点燃了一支香烟。 “哥哥。” 顾朝站在浴室门口,轻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烟灰掸落在木地板,空气沉默良久,岁寒忽然出声说:“顾朝,我前天喝醉了。” “成年人喝醉酒发生点什么很正常,你别当真。” “……” 顾朝勉强笑了一下,说:“好。” 顿了顿,他轻声问:“哥哥好像很有经验?” 岁寒张口,又闭上,最终吐出一口烟圈,垂下眼帘没说话。 顾朝收回视线,转身进浴室:“知道了,我晚点就走。” 听出他尾音有点发颤,岁寒阖上眼帘,手指缩紧,把烟头捏得变了形。 热水还没烧好,浴室里却传来水声,花洒像是被开到了最大。 胸口一阵一阵抽疼。 把烟捻灭在烟灰缸,岁寒站起身走向浴室,看见顾朝在用冷水冲脸。 察觉到身后有人,顾朝回过头,睫毛被冷水冻得微微发颤。 “我……”胸口笼罩着钝痛,岁寒喉咙堵得说不出话,一张口,剧烈的疼就蔓延上来。 他重复几次欲言又止,眼睛渐渐红了。 顾朝忙走过去,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问:“怎么了?” 岁寒抿了下唇,摇头。 顾朝又问:“还是说,哥哥要和我一起洗澡?” 没听见回答,顾朝只当是默认了,反手合上浴室的门,脱下卫衣。 岁寒看见他最里面穿的是自己那件长袖T恤,喉咙哽了哽,终于说出话来:“顾朝,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等他回答,顾朝就明白过来:“没有经验,是吗?” “嗯。” “知道了。”顾朝笑起来,显然很开心,锁住岁寒的腰,亲了亲他的脸 。 当初方医生建议过岁寒不要恋爱。 那意味着此前维持的平静都将被打破,如果心情随另一个人的态度而起伏,他会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顾朝站在他面前,打开了花洒的开关,温热的水流顺着发梢淌下来,吻也是温热柔软的,轻轻拨弄他心弦。 他被按在浴室墙上吻得脱力,浑身湿透。
第24章 窗外暴雨倾盆,浸没了黑夜。 浴室里花洒淅淅沥沥,蒸腾起朦胧温暖的水汽。瓷砖墙上附着水珠,湿滑得让岁寒无处攀附,只能往前搂住顾朝宽阔的肩膀。眼前的人长了张漂亮脸蛋,却臂力惊人,牢牢承托住他的重量,贴着后方冰凉的墙壁。 长款白色T恤被温水浇透,贴在顾朝身上,勾勒出流畅结实的肌肉纹理。他忽然停下来,岁寒得以片刻喘息,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往下,看见顾朝把过长的衣摆撩到腹肌上方。 那是他的衣服。 岁寒把脸别开,耳朵被温柔地亲了亲。 然后那截衣摆就塞进他嘴里。 顾朝贴得更近,吻落在他唇畔、耳根,清浅暖热,像是头顶淅淅沥沥淌下的温水。可暴雨却越下越大,沉默地占有黑夜,填满夜色深处的空寂。 岁寒喉咙哽咽,敏锐地感觉到顾朝是有些生气的,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样毫不介意。 打电话不接,微信消息不回,在屋外倾盆的暴雨里等了半天,是个人都会委屈,何况后来他还说出那样的话。 退役离开TE战队时,岁寒和萧岳大吵一架,撕破了脸皮,而原本他俩在队内关系是最好的。正因为太过于关心了,才会对无能无力感到愤怒。 愤怒到达顶点时,萧岳质问他:“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我们大家有多担心?因为尤昊那种垃圾毁了你自己,值得吗?你爷爷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会开心?” 但正因为知道却无法改变这一切,他才会痛苦,假使真的完全不在意,或许情况还能更好一些。后来一个人生活,这种内疚感减轻了很多,不再因为无法回报身边人的关心而自我谴责,岁寒才慢慢地好起来。 而这样的他和旁人始终有一层壁,现在快要被顾朝给打破了。 顾朝进屋时,岁寒用冷漠掩饰了害怕。 如果顾朝像萧岳一样说出诸如“你知道我有多担心”这样的话,他会立刻把顾朝推远,隔离在安全区外。 然而顾朝生气的表现方式有些与众不同。 他半句也不提,只是沉默地用肢体语言表达。譬如赌气地咬他嘴唇,温柔而粗暴地占有。 岁寒被折磨在逐渐攀升却无法抵达的顶峰,胸腔累积的痛觉都被冲垮了,化开成一滩温存的水,一点一滴流淌进血液里。 他在蒸腾的水雾中眼眶通红,沾湿了睫毛。 顾朝停下来,轻声问他:“怎么了?” 岁寒垂着眼不回答。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顾朝大约以为是悬在半空让他感觉不舒服了“卧室?客厅?厨房?” “厨房?” 本来是不可思议的质问,却被顾朝理解为询问。 然后他就真的把人抱着走出浴室进了厨房。 岁寒慌了,抬手推他:“别。” 顾朝弯起桃花眼笑,声音软软地在他耳边说:“哥哥求我。” 厨房窗户没关,暴雨天冰冷的空气灌进来,岁寒控制不住地发颤。 顾朝注意到,也不逗他了,把人抱到客厅沙发,进卧室拿了条浴巾出来,替他擦干头发和身上的水。 翌日岁寒是在被窝里醒过来的,但还清楚记得他们在沙发上也呆了很久,要是再久一些,恐怕两个人都会感冒。 他想起床去冲两杯板蓝根,稍稍一动,又皱起眉躺回去。 看一眼床头的时钟,岁寒抬手推了推旁边的人:“下午两点了。” 顾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他,先凑过来亲了一下,才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有两个未接来电是于哥打来的。 顾朝边回电话,边掀开被子下床。 他昨晚把湿透的T恤脱了,此时上半身的线条暴露在外,让岁寒有些费解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毫无违和感地抱着自己撒娇的。 “顾朝。”他出声说“厨房柜子里有板蓝根,你泡一杯喝了再走。” 那头于哥听见岁寒的声音,“哟嚯”一声:“顾总,可以啊。” 顾朝没理他,笑着跟岁寒说了声:“好。” 便走进厨房。 过了会儿,顾朝把冒着热气的水杯放在床头柜,轻声说:“哥哥,我等会去公司,明、后两天出差,凌晨一点的机票。” “好,那你路上小心点。” 岁寒坐起身,端过水杯喝一口,忽然被抱住。 转过头,他看见顾朝漂亮的桃花眼映出自己的脸,好像他也陷进了那片桃花里。 垂下眼,岁寒想了想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好啊好啊。” 岁寒掀开被子下床,进厨房洗过手,打开冰箱拿出两枚鸡蛋。顾朝亦步亦趋地跟着,忽然瞥见他手指腹那道浅浅的伤口,出声问:“怎么弄的?” 岁寒低头瞥一眼:“哦,昨天切三明治划到了。” 他说话的同时,顾朝看见垃圾桶里的三明治,两人份,其中一块边角沾了血。 顾朝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沉默片刻说:“有创可贴吗?” “在茶几底下抽屉里。” 顾朝拿了一片来,替他贴上指腹的时候,忽然异想天开地说:“要不哥哥和我一起去?我让于哥多订一张机票。” 岁寒笑:“你是去出差,还是去度假?” “而且我没有护照。” 顾朝垂下眼,盯着他指腹的创可贴:“哥哥一个人我不放心。” 岁寒把手指头收回来,敲了个蛋,漫不经心说:“我不是一直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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