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意眉头皱起,反驳的话已经溜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进去,轻声说了句:“好,听你的。” “要不现在就换我吧,你开挺久的了……”许时延开始试探闻柏意。 “不用。”试探失败,还是那个强横霸道的闻柏意。 车子在十点左右驶过休息站,夜色终于沉沉地落了下来。星子像是洒在黑色丝绒上面的白糖,夜空的盛宴是大美北疆最珍贵的馈赠。 谢忱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人找到了。 车停在了路边,搜寻的队伍都在此刻得到了撤回或者原地修整的通知。闻柏意把头埋在方向盘上长久的沉默,高达5个小时的驾驶让他的身心都疲惫不堪。 晏陈行给许时延打了个电话,几分钟里竟然全是骂谭森的讯息。谭森在电话那头闷声笑着,两人在狭小的车里为了抢手机又扭打在了一块。 许时延给谢忱发了条信息,询问晏陈书的具体情况,谢忱迟迟未回。 再抬起头时,闻柏意的眼睛里都是猩红的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的问:“要开回去吗?” 许时延摇摇头,调出导航指着那个小绿点说:“回休息站的旅馆住一宿吧。” 闻柏意刚想发动车子,车钥匙被许时延伸手一拔,他利落地从副驾驶位上下去,绕着车头走了一圈瞧着窗户,说:“换我来开。” 闻柏意仰头看着许时延,被他凌厉的气势惊住,几秒之后才迟钝地解开安全带,说:“好。” 两人换了个位置后,闻柏意反倒比开车的时候更加的安静。在北城的时候出入都有司机,这还是第一次坐在许时延副驾的位置上。 他看着许时延侧脸的目光太过肆意,几乎把贪恋和爱欲都挂在了脸上。许时延被他盯得不自在,却偏偏知道拿这人无计可施,脸颊已经开始发烫,连耳朵尖都跟着红了。 离旅馆还有不到十公里的地方,许时延猛地踩了刹车。闻柏意不解地看向他,顺着许时延的目光看到了他停车的原因。 吉普车的大灯照射之下,那一双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反射着光,公路中间出现的狼群聚成一堆,和这辆庞然大物僵持在公路的中间。 许时延觉得有些棘手,其实把油门踩到最大是能够直接撞出一条血路。但万物皆有灵性,他并不想在新疆造一些杀孽。 “怎么办?”他冷静地问,顺手关掉了车灯,想等待狼群过境。车内也无光,他看不清楚闻柏意的脸,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是等,还是绕过去?”公路太过狭窄,右侧又是悬崖峭壁,绕过去实在是冒险,许时延心里开始计算着每一种方案的可行性,想从其中得到一个最优解。 闻柏意依旧没有回答他,两人离得极近,许时延的右手从挂挡器移开时碰到他的手背,才发现闻柏意竟然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许时延很是错愕,印象之中闻柏意从没有害怕的东西,他甚至还考过高空跳伞的执照,不像个贪生怕死的人。 许时延当下做了决定,方向盘打死,几乎是贴着右侧的山壁疾驰。狼群被猛然打开的大灯惊到,又被许时延按响的喇叭声吓得往左闪躲。 狼群露出一个口子,许时延提到最高时速猛冲过去,车轮边的砂石承不住力滚落下去,他几乎是用赌命的方式突出重围。 迅速反应的头狼在他们闯过去后猛追其后,生死时速之际,许时延却还分出心神安抚闻柏意,“它追不上的,头狼的爆发时速是57到60公里,三分钟左右就能把它们甩开!” 狼嚎声音越来越远,许时延背上的汗已经打湿了衣裳,他侧目看着一直没出声的闻柏意,整个人脸色苍白地贴在座椅靠背上,双手掐着自己的大腿,手背上的青筋嶙峋呼之欲出。 许时延忽然想起一件事,闻柏意从新疆待了两个月回来,雪团刚好长到半岁,他推着行李箱进屋时被雪团扑过来时,露出的惊惧表情也和现在一样。 他们因为雪团爆发过无数次的争吵,每次闻柏意来找许时延,都必须把狗锁在阳台上。许时延从没细究这里面的原因,今天却突然重合在了一起。 直到旅馆越来越近,闻柏意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他失神的双目开始聚焦之后,才缓缓转过头迟钝地问:“你刚刚问我什么?” 许时延摇摇头,说:“没事。” 办入住之前,谢忱的电话打了过来,许时延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后转身走到外面。前台抬头问了一句:“一个标间吗?” 闻柏意看了一眼许时延的背影,思忖片刻,说:“算了,两个单间吧。” 谢忱问许时延的情况,得知他们不得不留在外面共住一夜,歉疚地说:“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们帮忙,等回北城以后我再好好谢你。” “晏陈书怎么样,没受伤吧?”许时延关切问道。 “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变傻了……”谢忱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自嘲地说:“八成是装的,他惯用这招,跟狼来了的故事一样。” 许时延听出谢忱的低沉,安慰道:“他毕竟还小,你多担待点。” “晏陈行在赶过来的路上,等见着面了我交给他哥就完事了。”谢忱吐了个烟圈,看着远处那个因为一会儿功夫没见着他就跑出来又哭又喊的晏陈书,脚步却不自主地朝小傻子靠近。“你今晚上住的时候当心,别让闻柏意占了便宜。” 许时延笑了笑,在挂断之前极小声地说:“不会的,他好像不太一样了……” 闻柏意恰好走出来寻许时延,把其中一张房卡递到他手中,说:“2301,我住你对面,有事的话直接敲我房门。” ---- 闻总害怕的原因,后面会有解释。
第55章 55.0 会合 心理学上有一种“跨栏定律”,讲的是把挑战困境看作一种享受。外科医生阿费烈德发现,假如有两只相同的器官,当其中一只器官死亡后,另一只就会努力承担起全部的责任,从而使健全的器官变得强壮起来。 如果这件事毁不了你,那它就会令你更加强大。 房门外是许时延的一道栏杆,它横陈在那里,让他想起这七年里无数次的跌倒和失败。 许时延的身体疲惫,精神却亢奋,和闻柏意相处过的很多片段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才发现原来有许多被他忽略的细节。 他从不知道闻柏意怕狗,不知道闻柏意会一口流利的维语,不知道闻柏意早在几年前就预谋离开闻氏。 承认闻柏意是他跨不过的栏杆,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许时延本就不容易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认命地下床推门而出。 旅馆坐落在这片唯一的绿洲上,房子的背后就是大片大片的胡杨林。林中万籁寂静,风声轻吻着每一片叶子发出细碎的欢愉声。月亮像一朵漂亮的白玉悬在墨色月空之上,树影像是被月光剪出来的画儿落在牛皮纸般的黄沙卷轴上。 月光把身后跟着的那人影子也投到脚下,许时延回头,看到了站在那里凝视着他背影的闻柏意。 凌晨一点,双双未眠。 闻柏意手上拿着从房主那里借来的厚重披肩,艳丽的颜色看起来极不符合他的审美。他走上前递到许时延手中,温柔地问:“又失眠了吗?” 许时延皱眉,因为那个“又”字而情绪波动,“你找人查了我的病历?” 闻柏意沉默了几秒,在思索承认还是否定,见许时延眼底浮起怒色,最终选择了坦诚。 “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吗……是因为我才生病的吗?”他声音发紧,说得越来越低沉。 许时延继续往前走,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从传统医学上来说,抑郁症的造成原因是多方面的。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或者一段感情。只能说,是我给了情绪可趁之机,然后慢慢发酵成了一种病症。” 闻柏意快走几步追上他,在这月下和许时延并肩而行。 “可我是诱因,是罪魁祸首。”闻柏意停顿几秒,艰难开口:“对不起……阿延……原谅我之前不会爱人,但我正在学……” 许时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在情爱的学习上并没有比闻柏意好到哪儿去,毕竟唯一的情感答卷就是和这个差生共同学习交上去的。 “道歉我收下,但你应该明白……如果感情是一种方程式,当我知道一个解法得到的是错误答案之后,就不会再演算第二遍。” 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半边的月亮,寂静的黑夜里仿佛能听到一种东西碎掉的声音。 “我们都应该去寻找新的解法,去得到一个正确答案。这么多次的反复演算,已经证明了我们并不是最适合的那对。” 许时延畏寒,并没有拒绝闻柏意递过来的披肩,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澄亮的双眸。 闻柏意忽然意识到,比之于许时延恨他,他更怕的是许时延对他没有任何的情绪。 好像过往都已经放下,身侧这人轻装而行,而他背负愧疚怎样也跟不上他的步子。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摸出手机切换账号,给许时延拔了一个语音通话。 许时延看着闪动的来电提醒,按了接听键后,听到了屏幕内外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个周医生的号,是我……我早就想向你坦白,雪团也是我特意送到你身边的……” 许时延挂断了来自周医生的来电,唇角勾起地说:“前几天就猜到了,你伪装的技巧特别的拙劣。所以的语气用词和断句都没有改,实在是太好认了。” 闻柏意心里的恐惧更发酵了数倍,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被揭露后的疾风骤雨,却没想过连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惊起。 “你不生气?” “不生气,吃抗抑郁药会对情绪感知的能力变弱。比起生气来说,你把雪团送到了我身边,带给我的快乐会更多些。” “但我觉得你实在是没必要做这种无用功,浪费彼此的时间。”许时延说的是实话,但实话往往是最伤人的。 闻柏意这才知道,这是许时延独有的狠绝。他做的所有弥补的动作都像是一种笑话,对方根本不在意过去七年的伤害,只有他一个人自限于囚笼之中。 闻柏意甚至没有立场去怪许时延,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们绕着胡杨林走了一圈,绕回到旅馆的正门口,许时延忽然又开口问道:“有一点我还是挺想知道的,你为什么那么怕犬科动物?” 闻柏意瞳孔微缩,神色慌乱地移开视线,看着披肩垂下来的穗子,说:“小时候被咬过,形成了条件反射。” “哦。”许时延没再追问细节,把披肩折好放到前台的桌子上,说:“我有点困了,睡吧,明天还得跟谢忱他们会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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