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海轩问:“如果不走这条路,那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要怎么过你自己的人生?” 陆海原愣了愣,答道:“我……现在只想陪着徐来一起治好他心理上的毛病,然后还要把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一一报复回去。” 陆海轩道:“那以后呢?” “以后……”陆海原沉吟片刻,“还没想过,不过大概是陪着徐来去做他想做的事吧。” 陆海轩顿了顿,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陆海原不解,“怎么了?” 陆海轩长吁一口气,“小原,我知道你或许是出于愧疚和爱,所以把那孩子当作你现在人生唯一的目标,这当然没什么,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 “一个人只有在逐渐完善自己时,才会让别人也跟着受益。长久陪伴的前提是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和成熟的心智去保护彼此,不会被这世界的风吹雨打磨损掉热情与爱,你明白吗?” “说直白点,”陆海轩平静的声音仿佛直指人心,“你现在甚至还不能独立,一切都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和钱财,想做什么事甚至还要像今天这样打电话求我帮忙……” “小原,我只问你,像你高二时那样有目标,敢用未来和爸打赌,朝着自由奋不顾身的样子,你自己还能想起来吗。” …… 一席话说完,陆海原彻底陷入沉默。 咖啡店里正在放着一首英文歌,空茫悠扬的女声在歌唱着年华和珠宝…… 陆海原不禁想,如今他年纪轻轻,手里到底攥有着什么。 答案很显然。 不过是空空如也。 下卷 第69章 畸形 中午吃过饭,徐来回房间午休,陆海原把许如兰送回去。 在车里,还没等陆海原主动问,许如兰便和他说道:“以后我可能要经常往你家跑了。” 陆海原心里一紧,“是徐来有什么事吗?” 许如兰斟酌着答:“现在的情况不算好,但也不是很糟糕,小徐的确是心理上出了点毛病,不难治,只是他还是边缘智力,这就需要长时间的引导和纠正了。” 陆海原皱起眉道:“那麻烦您尽快定出一个治疗辅导的方案,至于出诊价格您尽管张嘴,多少都行。” 闻言,许如兰拍拍陆海原肩膀,安抚他道:“你先别着急,心理治疗这种事急也急不来,而且我看小徐也挺合眼缘的,你放心,我肯定尽全力帮他恢复。” 陆海原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沉声道:“谢谢您,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像以前那样,快快乐乐的就行。” 许如兰道:“对了,你平时在家尽量别让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多找些事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后每天我会按时过来进行心理辅导的。” 陆海原道:“那今天您和他说什么了,他反应怎么样?” 许如兰道:“初次见面我也不好多说多问,就简单地和他聊了聊家常,在他心里初步建立起我这样一个长辈亲戚的形象,那孩子是个乖孩子,只是心结埋在心里太多年,长成了病根,还需要慢慢挖。” “但是,”陆海原突然道,“他现在好像还生着我的气,事事都尽量避开我,是不是因为我在的缘故,他才不愿意从房间里出来。” “听你的描述有这种可能,”许如兰想了想,“不过我观察他还是很依赖你的,并不像在生气,也有可能是他因为什么事在躲着你。” “躲我?为什么?”陆海原一脸不解,“这是什么心理?” 许如兰道:“一般都是因为害怕才生出躲避的心理,但徐来和你之间发生过太多事,其中没准也结着许多误会,所以不能轻率地下定论。” 陆海原道:“那我该怎么办?” 许如兰道:“照常就行,别给他施加压力,心理的引导需要顺其自然。” 听完,陆海原微微皱眉看着前方,七月份明丽的阳光映在他眼底,却化成了抹不开的深深担忧。 …… 此后几日,许医生照常来翠湖和徐来还有陆海原吃午饭,通过几日的接触,徐来渐渐对许医生放下戒心,他觉得这个温柔的阿姨身上有股让他安心的气味,每次和她聊天时,也都能很快从不安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所以徐来不自觉地和许如兰慢慢走近起来。 很快到了月末,徐来状态和一开始被接到翠湖时相比要好上许多,陆海原也终于放心带他去精神病院找徐丽芳。 早上九点,两人乘车出发。 当天云朵绵厚,层层铺盖在天上,遮掩住日光,让人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 空气燥热,陆海原随手按开车上空调,并给坐在副驾驶上的徐来盖一件外套。 徐来昨晚得知陆海原要带他去见徐丽芳,兴奋地一夜都没睡好,此时正闭着眼睛补眠。 陆海原看着他一脸天真不设防的睡颜,从心底泛出滴滴答答的涩意。 他想,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徐来也依然把那个疯女人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人,倘若徐丽芳得知,她会有一丁点的后悔吗,她会后悔自己曾经对着这样一个信任依赖她的孩子,做出那样残忍的事吗。 窗外街景飞速后掠,车玻璃上倒映出陆海原一双沉痛的眼。 大约一小时后,两人抵达a、b市交界处的那所精神病院。 徐来还在睡,披着陆海原的外套睡得安静又香甜。 陆海原想了想,没叫醒他,而是自己下车先走进精神病院。 来到前台,事先打好招呼的工作人员领着他直奔徐丽芳所在的病房。 其实说成病房都是修饰过的说法,因为一路走下来,陆海原看着走廊两旁一个个箍着铁栏杆的房门,觉得这地方和阴森灰败的监狱也没什么差别。 怪不得徐来说徐丽芳住在铁笼子里,想必常瑞带他来见徐丽芳时,也是故意隐瞒了这个地方的真实面目。 长长的走廊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两边铁栏后闪着好几双或好奇或惊惧的眼睛,四周怪叫声不断,陆海原微微不适地搓掉小臂上的鸡皮疙瘩,最终跟随医护人员在一间狭小的病房前停住。 他和旁人确认道:“人现在已经被锁起来了?” 那个女护士露出无奈神情,答道:“是……我们不锁她也没办法,自从前几天那位常先生来过之后,她就一直在闹,煽动得周围几个病患也跟着躁动起来……” “行吧,”陆海原点点头,“反正她也是罪有应得。” 说完,陆海原转身迈进房中。 一进去,正对铁栏门的就是一张单人病床,徐丽芳正躺在上面,两脚捆在床尾栏杆上,双手也被束在胸前,头发蓬乱,两颊凹瘦,只有一双眼,在听到门口有响动时猛地睁开来,随之朝陆海原射出异常兴奋的亮光。 打量着眼前人的这副模样,陆海原已经完全不能和记忆中那个经常涂着红嘴唇的年轻妇人联系在一起了。 旁边的医护人员小声提醒他说,徐丽芳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接触病人时还是要多加小心。 陆海原点点头,随后便把人都清走了。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默默对峙着。 沉默空气中,陆海原率先开口道:“好久不见,徐阿姨,您还认得我吗?” 听到声音,徐丽芳眼珠转动一下,视线聚焦在陆海原脸上,却没什么反应。 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比对,两眼露出茫然的神色。 陆海原把前额碎短的刘海拨乱,然后扯扯嘴角道:“是我啊,陆海原,徐来的初恋男友,您给忘了?” 说到徐来,徐丽芳猛地眨了下眼睛,她紧紧盯住陆海原,原本灰败的表情像在慢慢复活一样,脸部肌肉一块块跟着颤抖起来。 她张张嘴,嘶哑的声音竟难辨雌雄,她难以置信地说:“是你……?” 陆海原得体笑笑,“对,是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吧,毕竟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徐丽芳一下子激动地挺起身,奈何手脚被缚,她只能用力挣动着大吼:“你还有脸来!全是因为你!我们母子俩本来过得好好的,要不是你出现勾走了我儿子的魂,徐来也不会不听我的话!” 她双眼瞪得快要掉下来,眼眶猩红成一片,口沫飞溅的激愤样子仿佛要吃人,但陆海原一直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她。 像是被这样不为所动的反应所彻底激怒,徐丽芳撒泼似的凭空蹬踹,金属脚铐撞击栏杆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她声嘶力竭地朝陆海原吼道:“都是因为你,徐来眼中才没有了我!徐来那么乖,结果却因为你反抗我!你这个该死的该杀的!我会被绑在这个鬼地方,也他妈的全是你干的好事!” 闻言,陆海原嗤道:“帽子别乱扣,是常瑞把你送进来的,不然换做是我,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徐丽芳急道:“你……!” 陆海原走近几步,“啪”的一掌狠狠拍在她头顶栏杆上,只见他微微弯下腰,两眼逼视着徐丽芳:“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在这儿和我大呼小叫什么,别以为你是长辈还是个病人我就会饶了你。” 徐丽芳被刚才那一声动静吓得缩了缩脖子,她微微颤抖着说:“你想干什么……你把徐来还给我,我只要我儿子,剩下的你想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我只要徐来……” “你还有什么脸提徐来!”陆海原突然爆喝出口。 徐丽芳猛地打个激灵。 陆海原攥紧拳头,强力忍耐心底暴虐的念头,他咬着牙道:“你自诩是他妈,可你都干了些什么,用我给你一一列举出来吗,嗯?” “因为他心里有了除你以外的人,你不甘心,强行把我们两个拆散,还故意找人恶心他,但你就没想过,万一那些男人被色欲迷昏了头,当真把徐来轮了怎么办! “而且,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把他关在自己身边,动不动就打他,你真的是把他当做自己儿子吗?母爱都是无私的,但你所作所为一举一动,怎么都自私到了极点呢?! “就连十年前,他被常建勇那个变态猥亵时,你也没能保护好他!没能为他出头,没告诉他是非对错!你反而把他关在家里,生生关了两个多月,这些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陆海原一番话吼完,徐丽芳整个人像是筛糠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陆海原,连连摇头,“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只是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我爱他……我没有错,我只是太在意他了,我生不出孩子,他就是我的唯一……” “你知道吗……”陆海原打断她的喃喃自语,“有一种病叫代理孟乔森综合征,主要指父母一方谎称孩子生病并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去伤害他来完成所谓的爱的表达,徐来本身智商上有些小缺陷,你以此为由将他禁锢在你身边,甚至不许他的精神世界有外人介入,我想这种畸形扭曲的感情,你还敢说只把他当成你的孩子?别恶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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