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烦躁地看着厉卓航,厉卓桓问道: “冇直飞的?我们几时到酒店?” “Sorry,好快的。”厉卓航的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宠溺,侧头看了眼厉卓桓,他问道,“你钟唔钟意呢度【这里】?” 厉卓桓摇了摇头,讲道: “特拉维夫好点,我要去死海玩。” “办完事,我们就回特拉维夫。” “点解突然间休假?仲来呢度【这里】。” “你未见过бабушка【奶奶】,她是犹太人。”厉卓航讲道,“其实我们都有犹太血统。” 厉卓桓点点头,继续望着窗外。对他来讲,亲人的称谓同“先生”,“女士”冇乜唔同。甚至就连「母亲」两个字都系因为透过相片上厉卓航对母亲的亲昵同依赖,先让厉卓桓意识到自己就系嗰个被抱在怀里的婴儿,同相片中的女性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汽车驶入老城,亚美尼亚人、犹太人等各有各的“领地”,但阿拉伯人地盘最熙熙攘攘。厉卓桓再低头玩着手机,无心去看窗外的风景,也并冇意识到厉卓航间隙落在自己身上的眷恋目光。 在厉卓桓再次抬起头,慵懒地看向自己的时候,厉卓航问道: “你生日快到,打算点【怎么】过?” “反正唔系同你!”厉卓桓调笑的语气里带着他一贯的骄纵,想起一早同祁修霖的约定,厉卓桓讲道,“应该会去西班牙,他话有一个地方好靓。” 厉卓航并未再多问,唔可能将厉卓桓口中的爱人带到他身边,系厉卓航无法弥补的遗憾。 差不多一个钟后,汽车终于在距离老城区仅几步之遥的华尔道夫酒店门口停下。从落车的一刻起,厉卓桓就能感受到工作人员的热情同专业。舟车劳顿的疲倦在工作人员介绍酒店水疗中心的时候被抛诸脑后。甚至在见到楼梯转角处见一副抽象的,翩翩起舞的水彩画的时,厉卓桓将兄长当作舞伴,毫不顾忌地在侍应生的面前同摆出如画中一样的姿势。再拖着他的手,雀跃地跑上楼梯。 周围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厉卓桓漂亮得坦荡又夺目。而厉卓航神秘而完美躯体所带来的美感有着一种被大漠风沙吹过脸颊的一种强极则辱的颠覆感。 当神话遇上锁链,封禁的不只有天真,仲有过去的一切爱恨。 他们的欢乐从来都遗忘了旁人,而他们的悲伤却会激起旁人对美丽的怜悯,如玫瑰的任性,鲜血的怨毒。 回到房间,厉卓桓疲倦地躺在套房的沙发,对着厉卓航讲道: “Howard,我好倦,想冲凉。” “迟点。” 厉卓航的拒绝带着罕有的制约感,还来不及质疑,服务生就送来了两套Morning coat【晨礼服】。将其中一套给了厉卓桓,厉卓航解释道: “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今日的Morning coat仍保持着维多利亚时期的总体风格。黑色上衣配专用的黑交条纹相问的西裤,双翼领素胸白色讨衣扎银灰色阿斯克特领巾,银灰色戗驳领双排扣专用背心和手套,大礼帽、三接头牛津皮鞋和勾柄手枝是其惯例上的经典组合。这些既定的专属性元素不能越雷池一步是明智的,因为任何误判都可能带来顶级社交的失败或尴尬。 换了衫,厉卓桓张开手臂,理所当然由厉卓航帮他做最后的细节调整。领巾的褶皱,长裤的吊带扣,最后礼帽的角度。看着镜中的彼此,厉卓桓笑道: “Howard,难道是参加你的婚礼?” 从未想过会从厉卓桓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说话。无尽的遗憾堆积如山,在这个瞬间争先恐后,鼓涌而出,无法遏制。险些让厉卓航来唔及掩藏自己微颤的双手。 用微笑来替代回答,因为此刻的任何一个字节都会让厉卓航背负一切在顷刻间负载。 特意来耶路撒冷,厉卓航要带厉卓桓去的只有一个地方系Western Wall【西墙】。 千百年来,流落在世界各个角落的犹太人回到圣城时,便会来到这面石墙前低声祷告,哭诉流亡之苦,所以此处也被称为“哭墙”。 一路上,厉卓航的话好少。他们肩并肩走入幽深的隧道,唯一出口一端透进明亮的光,晃眼的光。 看着眼前的光,厉卓航知道自己必须集中精力去扮演好迫在眉梢的角色,全心全意地步入死亡的全过程中。而厉卓桓会继续独自承担岁月即将在他心灵上和身体上的刻痕。 “Etan,只要将祈祷写成小纸条放在西墙的墙缝中,心愿就会实现。”走出隧道,踏入光明的瞬间,厉卓航讲道,“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一面墙。” 还来不及思忖厉卓航的话,厉卓桓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他惊讶于隧道之后的豁然开朗。小街小巷纵横交错的老城内,竟有一片开阔的广场。而眼前的人,无论男女,他们各个眼眶微红,有人眼角布满了泪水,而有的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早已痛哭出声。 靠近Western Wall之前,厉卓航将纸笔给了厉卓桓。近乎冇任何的犹豫,厉卓桓在纸上写下一段文字。 「I am my beloved’s, and my beloved is mine.”」【我的爱一直属于我。】 “Howard,你呢?” 凝视着彼此的眼睛,厉卓航讲道: “同你一样。” 面向着西墙,厉卓桓默念心中的祷告,将纸条塞入墙体的缝隙之中。厉卓航的手忽然覆盖在他的手背,然后闭起眼睛,默念着相同的祷告。 看着厉卓航的肃穆的侧脸,厉卓桓忽然希望他的手别拿开,他希望那个温柔又令人安心的压力永远跟着他。 慢步回到酒店,厉卓航递了一杯热牛奶给厉卓桓饮。片刻之后,睡意如天空塌落般降临。厉卓桓只觉得身体正在一点点融化,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吸进去。 “Howard……” 厉卓航不差分毫地让厉卓桓再次降临在自己的怀里。如安抚婴儿般抚摸着厉卓桓的后背,重温着被柔软头发蹭着自己的颌骨和喉结的熟悉感。 无声的拥抱中,厉卓航一遍遍地回忆命运,一种他愿意再次经历的命运。 低头亲吻厉卓桓的额头,厉卓航轻声道: “Я люблю тебя навсегда.【我永远爱你】.” “Death is very beautiful. Life is meaningful only at the moment of death. ” 【死亡时美丽的,生命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才有意义。】 尸体系唯一让生和死共存的媒介。诺哈地凝视着厉卓航白得像纸、没有血色的透明皮肤,然后是鼻,挺拔紧致。诺亚想起前几年见到过的冷峻少年,他的琥珀色堆砌满疏远和遗弃的感觉。 第一眼的瞬间,诺亚已经擅自将厉卓航捕捉到融合着自己的血液和思想的世界里。他甚至知道即使他日厉卓航不再年轻,枯萎之美同样会散发着令人愉悦的气味。 斜坠的太阳将诺亚私有的欲望燃烧不尽,星月都无法弯腰将其熄灭。 唯有死亡无限趋近于绝对的定格,一个容量过大的瞬间,包含四季、世纪以及宇内众生的千次轮回。诺亚用鼻尖抚摸着,贪婪地呼吸着灵柩里厉卓航逐渐冷却的完美躯体。纯洁无罪的现时之下,诺亚借着每一个呼吸感受着此刻的幸福。多么永恒的一刻,从此再感受不到生命的余温,所以的血肉,记忆,体温皆荡然无存又从此不朽。 “I think you see me.”【我想,你明白我。】
第18章 时间,感受着彼此起伏的呼吸潺潺向前,成了一个不断颤动的尖梢,最终消失不见。 厉卓航将所有黑暗都吞没进自己的身体里。于换来厉卓桓的又一个白昼。 跌入时间的断层,冇意识的,漫无止境的瞬间…… “Howard……” 冇听见应答,厉卓桓闭着眼睛又喊了声。 “Howard!” 厉卓桓的意识渐渐苏醒,这种毫无记忆的感觉,如同重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不可言喻的不安全感。就如同整个耶路撒冷给他的感觉,一种被人扼住喉咙却仅并冇施力的制约感。他唔钟意这个地方,他要走。 依然冇听见厉卓航应答,厉卓桓起身看了眼四周,他依然在华尔道夫酒店。只系拉着的窗帘让他毫无时间观念,无法分辨时间。门外响起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厉卓桓重新靠向枕头,冇好气地对着门口讲道: “Howard,我们几时走?” 门被从外边打开,出现的在厉卓桓面前的系一个他未见过的陌生人。 “Ethan,我系Merlin。”讲着,男人向厉卓桓微微躬身行礼,“我受厉卓航先生的嘱托,照顾你的起居。” “Howard呢?” “厉卓航先生有急事需要处理,已经离开了耶稣撒冷。” 对于厉卓桓的情绪Merlin好似一早就有了准备,他侧身让出门口的距离,让厉卓桓可以负气起身。只系在他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Merlin讲道: “厉生,厉卓航先生要做的事性命攸关……” 厉卓桓重新看向这个自称Merlin的男人,在这个华裔男人的面上,在他眼尾的褶皱里,在他礼貌到生硬的话语中,厉卓桓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威胁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厉卓桓一丝一毫都不想。并不理会Merlin的话,厉卓桓回到房间去找自己的电话,他要同厉卓航联络,他只想听他的说话。 “Ethan,厉生在特拉维夫买了一套别墅。”Merlin看着厉卓桓焦躁的背影,继续道,“你在香港的行李已经全部运到,随时可以搬过去住。” 四处不见自己的电话,厉卓桓不得不重新同Merlin面对面。 “我要同他联络。” Merlin直视着厉卓桓的眼睛,强调道:“你的出现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危险…… 这两个字像耳里的旧伤痕,强迫厉卓桓着回忆。 虽然默契地从未提及过某些事,但厉卓桓唔可能天真地以为家境的突变系因为上帝的眷恋。幼年时隐约感受到的不安随着离开俄罗斯逐渐被厉卓桓有意无意地遗忘,又又在此刻叠加得,变本加厉地侵袭而来。 并不意外厉卓桓的茫然同沉默,Merlin讲道: “厉生希望在他回来之前,你暂时唔好同其他人联络。除此之外,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同我讲。我会尽力为你安排。” 同样的血液流淌在两个人的身体,如此不可替代、不可拒绝。厉卓桓相信厉卓航一定会返来,同时也认为他们必定能够相见。厉卓桓走到沙发上坐低,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厉卓航身边的位置。 抬头看向Merlin,厉卓桓讲道: “我就在呢度等他。” “好。”冇半分犹豫,Merlin讲道,“在特拉维夫的行李需唔需要运送过来。” “随便你!” Merlin摆了一部新的电话在厉卓桓手边,讲道: “入面有我的号码,唔阻你休息。” 利落的关门声对厉卓桓的理智而言是致命的,其中隐含的众多机关从此后逐步被触发。他的世界,他的宇宙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急促地萎缩。令他惶惑却又着魔般的执着,具有一种探戈舞曲的节奏:坚决地、崩塌似地进发。
80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