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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七许拎着一桶油漆，面不改色地从他身边走过，过了好一会儿，又在黑暗中自如地来到了门前。“你是没睡，还是刚醒？” 语气听不出起伏，笃时安顿了顿，别扭地回答：“刚醒。” 他还不太习惯这样正常的对话方式，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怎么好看。 “聊聊？”夏七许歪了歪头，指指门外。 这样惜字如金的表达脱离他许久，以至于压着某种情绪跟笃时安说话时听起来总有点欠揍。 借着天边微弱的光，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院子里。 夏七许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顺手递到了笃时安面前。对方摆摆手，他才嗤笑了一声：“我忘了，你不抽烟。” 红光闪烁的瞬间，照亮了夏七许嘴角崭新的伤口。 笃时安盯着那处发愣，他不自觉想起来小时候，借住在别人家里偶然撞见夏七许从外面回来。 那时候也是这样，血迹斑斑的脸，视若无睹的眼神。 他真的很讨厌这个人———— “笃时安。我没指望你能原谅我。”烟雾吸入肺腑，吐出的尼古丁刺鼻难耐，“但再给我一次选择机会，结果不会改变。” 夏七许吸烟的速度很快，长长一只烟很快就成了短截。 某种令人厌恶的秉性在一瞬间让笃时安摇了摇头，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我本来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夏七许转身扔掉了烟头，摸出藏在衣服里的酒，抿了一口。 酒精带来的辛苦味杂糅进尼古丁的余烟里，夏七许的神情因为猛灌入喉的酒气而扑朔迷离，“但你，把息迟带走了。” 听起来没头没尾。笃时安却身体一顿，他突然明白机场见面的一瞬，夏七许藏起来的厌恶是因为什么了。 “你真的决定要和息迟一起了吗？”瓶底的酒见了空，夏七许揉着头发，视线转向二楼的窗户上。他急躁、又心知肚明做着无用的劝慰，“毕竟你还年轻，未来会遇见别人……为什么，非得是息迟不可。” 宁愿做斩断鹊桥的刽子手，夏七许不在乎满身是血，他只是一瞬间动了某种念头。 上天降下来的惩罚似乎依旧没有结束。 被干瘦的手指抓得生疼，笃时安微微挣扎，他困惑又混乱地问面前喝到微醺的男人，“什么在一起，夏息迟跟你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变为被动的一刻，笃时安莫名地恐慌起来。 他错过了什么，还是遗漏了什么。 刚刚夏七许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夏息迟决定你和在一起了。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息迟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夏七许盯着面前的年轻面孔，似乎从其中找到微弱与自己相似的痕迹。 恶劣的视线在年轻的面孔前败下阵。他没成功，语气变得更加恶劣，“息迟为了你，居然要抛弃我……抛弃他的家人。” 手腕脱力的瞬间，夏七许想起他无数次想要说给夏息迟，却并未说出的一句话————你变了。 “你是说……夏息迟……也喜欢我。真的吗……”笃时安皱着眉，错愕与慌乱在他脸上不断挣扎，凝成一片发软的红色。“真的吗？” 声音颤着，笃时安露出某种受宠若惊的惶然。 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夏七许冷笑一声，将笃时安的表情收进眼底。“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以后……”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面前的笃时安眼眶通红，神情里尽是难以捉摸的情愫。 指肚的烟气熏着鼻尖，夏七许突然有些懊悔。他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句，“你难道不知道吗？” 对面人摇头的瞬间，夏七许追悔莫及跺了跺脚，像是发泄着不满，又像是彰显着无力，“说不定息迟根本就不想告诉你。” 尽管他吐出恶毒的话，却也知道撼动不了笃时安分毫。 毕竟他曾失败过一次。 笃时安收拾好情绪，昼夜颠倒带来的疲倦一扫而空，他似乎没将夏七许的挑衅放在眼里，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夏七许，虽然你可能不配得到幸福，但是我和夏息迟一定比你想得要幸福长久。”他的话语里带着丝丝笑意，似乎已经在畅想着某种情景。 借着酒意，夏七许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红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闭合着眼睛，低低地喃了句。 “于我而言，只是报应不爽。” ---- ---- 感谢夏七许送来的助攻
第38章 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事 临近过年这种节日，街区里自发地挂上了灯笼和春联，甚至还有专门的宣传单邀请附近居住的华人一起过节。 夏心心看起来熟能生巧，早早起来就要自告奋勇地开始揉面团，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人帮她剁出不同口味的饺子馅。 不知道夏七许去了哪里，夏息迟刚下楼想要帮忙，就被推着推出了家门。笃燕笑眯眯地说小孩来咱家也是做客，带着人到处逛逛。 夏息迟应下来，却暗暗有点头疼。 由两个行李箱搭建的简陋桌子，正支撑着笃时安在晃悠悠地打字。见夏息迟进门，他迅速地合上了屏幕。 “要出门吗？”主动地将东西推到了旁边，笃时安拿起衣服，递给了夏息迟。他脸上红扑扑的，有股刚睡醒的毛茸感。 夏息迟简单点了头，带着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到现在为止，笃时安还没和家里人正面的介绍过。 他没想好。 悠远的蓝色天空澄澈得发亮，不远处飞舞着零星鸟类，展开翅膀从人类的头顶掠过。街道两旁开着没什么变化的商店，天气冷，出来买东西的人也不多，店门口挂着的牌子随风轻轻摇晃着。 脚下的土地湿漉漉的，或许是靠近海边的关系，没走多久就能闻到浓烈的海腥气。 划过脸颊的风偏冷，夏息迟扭头本想提醒身边的人，却撞进了一双欢欣雀跃的眼睛里，像是将天地间的星光抓了来，塞在瞳孔的倒影中。 “有这么开心吗，小时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海吧？”夏息迟无端笑了，自然地牵起笃时安的手，快步向海边走去。“再过两个小时，这边应该会有人放烟花。” 脚步一深一浅，踩在冷冽的沙滩上。 有人抱着书，蜷缩在烧烤炉旁，看得专注。 笃时安的手被牵得很紧，直到夏息迟将他带到了片风景更佳的地方才松开。 “看！这地方是我的私藏，现在分享给你了。”耳旁萦绕着的冷风骤然停歇，背后便是黑色的礁石。夏息迟松开手，凝视着海平面。 不远处便是之前去过的公路，他印象深刻。 深蓝的海面无限地延伸，如同和天空融为一色，点点光亮洒在海面上，欢呼声在海岸边此起彼伏，遥遥顺着风传入夏息迟身边。 “怎么样？”他问笃时安的同时偏了头，却发现对方依旧在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夏息迟摸了摸，除了海风，什么也没有。 顿了顿，仍旧未从某种情感中脱离出来的笃时安轻轻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着你。” 夏息迟更觉得奇怪，依旧在海风下慢吞吞地笑了笑，他避重就轻地问：“大海难道比我要好看吗，小时？” 毫不迟疑，笃时安点了点头。 这下，夏息迟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像是平日里那滩恒温的水，此刻突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令人不解的泡。 即便他并未觉得不安。 “小时……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夏息迟慢吞吞，伸向了水温里笃时安的手。 或许是挂着海风的缘故，笃时安手心的温度很低，却仍在接触的一瞬和他的手十指相扣。 悄无声息地暧昧顺着粘黏似的指缝攀援而上，停在夏息迟的耳朵根。 笃时安却更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水里。他喉结滚动，微微俯下身，贴在夏息迟的鼻子尖，“我可以……吻你吗？” 他在征求夏息迟的意见，却得到了一双有些躲闪的眼睛。 “小时，我们不是才做过吗……”回答得有些犹豫，手指却攥得分外紧密。夏息迟没有抵抗靠近，却低垂了眼睛。 笃时安身体的热息滚烫，像是要将冷冽的海风融化在面前。“那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夏息迟，我想在这里亲你。” 天地与海风见证，直白的爱意无遮无拦。 闭眼的瞬间，夏息迟因笃时安的话而心如擂鼓。 他还没明白过来，身体就不自觉地贴了上去。含糊的亲吻中，夏息迟听见自己黏在喉咙里的话。“好。” 唇舌交替，穿插着海风的潮湿混入其中。笃时安托起夏息迟的头，舌尖更游刃有余地探入对方的口腔，在柔软一片的肉壁中搅出丝丝水声。 亲吻如同伸出触角的生物，四面八方夺走夏息迟的忍耐。他只是微微停下喘了口气，就被笃时安又拉进怀中。 他们像真正的情侣，在无人的海边拥吻彼此。 海岸边准备好的烟花随着天色渐渐暗下，如同尝试效果般在傍晚的熏色云彩里绽放出光辉。紧接着，人群热闹的欢呼声随着烟花逐渐的升起而骤然消失声息。 耳畔得到的，只剩下轰隆的声响。 手指擦掉夏息迟唇边的湿润，笃时安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他蹭着夏息迟发红的鼻尖，小声说：“终于等到了。” 被亲得发晕的夏息迟刚站稳，便看见璀璨夺目的烟花在海岸上空发出夺目的光泽。那样霍然的光亮在顷刻间照亮了整片海岸，无论是礁石下的寄居蟹与被冲上海岸的贝类都无所遁形。 骤然的亮光使夏息迟忍不住，去看了笃时安一眼。 下一刻，对方也转过脸来。 烟花一闪而过的彩色光亮里，羞赧的面孔微微发着红光。“我都知道了。”笃时安一字一顿，隔着烟花的空隙，“我全都知道了。” 夏息迟不清楚他知道了什么，只是微微愣神。 被耀目光亮照耀着的笃时安镇定地看着他，在烟花暂停，声音短暂恢复的下一秒，说了出来。 “原来我们心意相通，这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事情。” 爱掷地有声。 慌了神的夏息迟想挣开，却徒劳无功。 他背对着的方向就是那座公路，曾有人在那里一针见血指出他的逃避。 “你知道什么了……”他身上还残留着笃时安的气息，温热得像是把身体全然包裹，又让他动弹不得。 笃时安凑过来，像是心满意足般蹭着夏息迟的鼻尖，笑眯眯地说：“夏七许告诉我的，他说你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 烟花的燃放已经结束，夏息迟却整张脸涨红起来，他很少像这样窘迫，无措又陷入某个冒着气泡的柔软漩涡里，晕头转向地摇了摇头，最终憋出一句话，“别听夏七许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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