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先来告诉我……”笃时安极力遏制着自己发颤的声音,却在说出口的一瞬就已经明白了这次见面的原因。 夏息迟或许会因为他而拒绝夏七许。 刺穿骨髓的冷意让笃时安霎时间失去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力气。夏七许的眼睛里明白写着让他不要再继续拖累夏息迟。 可他做不到,唯独这件事。 笃时安做不到。 夏七许默默抿了一口。 他对自己的弟弟很了解,平时脾气软也好拿捏,但固执起来却是无药可救。 唯一有可能化解的,估计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的男孩。 “不可能。” 几乎是将舌尖咬出鲜血,笃时安吞着满嘴的血腥气,勉强地挤出笑容。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也该将夏七许的想法彻底扼杀。“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夏七许神情遏制,指节敲击着桌面。“笃时安,你已经要满十八岁了。息迟这些年将你照顾得很好,但他不能一辈子照顾你。” 咖啡店窗户里透过的阳光照得笃时安眼睛生疼,手指死死攥在了一起。 他知道夏七许是对的。 无论再说什么,都是陷入沙沼中的奋力挣扎。 “……你从来没当过我一天的父亲,如今却要抢走我最爱的人。”笃时安垂着眼睛,眼泪拼着力气落在他的手背上,把月牙儿状的伤口蛰得生疼。 夏七许冷静得骇人,桃花眼里多了几分怜悯与无奈。 他像是早有准备,把那句话推到了滚烫的阳光中。 “笃时安,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 -- 小时身世大公开! 可以正大光明的do了!
第15章 懂事的雨 夏七许语气淡淡的,像是说一件漠不关己的事。 他见到自己家门口的婴儿时吓了一跳。包裹里附了张痛斥他情感冷漠的信,以及要求他担负起身为父亲的责任。 最初夏七许被吓坏了,慌忙之中也从未想过鉴定小孩的身份。 新生命降临时异常聒噪,将夏七许本就敏感的神经逼得快要疯掉。他翻来覆去的看那封信,没从其中找到半点线索,却被信里字字戳心的话激得跳了起来。 他赌气般,做了个决定。 亲自抚养这个疑似儿子的小家伙长大。 一年不到,夏七许陷入了另一段感情。小孩的存在成为了他的困境和难题。一时兴起的热潮褪去,他终于想到了亲子鉴定。 意料之外,这孩子跟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夏七许每一次喝醉了酒,都会后悔喝之前说过的话。 他后悔将这个孩子留在身边,索性放到了亲戚那里。 春去秋来,夏七许逐渐快将这件事彻底忘在脑后,亲戚追来问时,他两眼一闭将人转头送到了另一家。 tuanzi 一直到夏息迟大学毕业,接管了这个大麻烦。 轻描淡写的冷漠顷刻便刺穿了笃时安。 单薄的身体里流出鲜红血液,随着心脏搏动,一股一股地流了满地。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苦苦追寻的答案这般残忍。 勉强支撑着意志,笃时安的崩溃遏制不住地攥聚在手腕青筋上,“从一开始……你就根本没爱过我……” 比真相更残忍的往往是说出真相本身。 “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带孩子。”夏七许抿了抿唇,这件事过了太久太久,即便对面哭嚎,也难以从他这里得到丝毫内疚。“息迟当年还小,只能把你到处放。” 夏七许说得理所应当,神情坦然自在。 “你……” 苦苦支撑的理智终于如雪崩般倒塌。 笃时安无法控制地哽咽了一瞬,一字一顿地问,“你把生命当做什么……你把我的人生当做什么……你把我又当做什么呢?” 曾经唾手可得,困之已久的爱终于变成了同等量的冷漠 夏七许没有回答,眼睛看向窗外,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逼近了,黑压压的气势将四周风声卷得有些尖锐。 “如果你有出国的打算,我和息迟都可以支持。”他仍旧重复着先前的话题,对这场痛苦视而不见“作为交换,可以帮我劝劝息迟吗?” 冷掉的咖啡被笃时安抓起来喝了进去。 他被苦涩的味道封住了口,舌头却顽强地抵抗出了一句话。 “不可能。” 双目无神、脚步悬浮的笃时安走在大街上,被同学打了招呼也毫无反应。 他隐约有过预感的、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了真。 像是拖着从肚子里被拽出的肠子,看得见斑斑血迹,却对着那团肉块痛得失去了反应。他踉踉跄跄走到商店前面,看着镜子里眼睛布满血丝的自己,骤然间愤怒起来。那个男人用一句轻飘飘的“赌气”就要将全部的责任推之于悬崖下。 这么多年的盼望、渴求、期待,以及扭曲变形的憎恶,最终同样摔了下去。 深不见底,无人所知。 电话铃声犹如波浪般的海草,将不断下沉的笃时安托了起来。 “小时?”夏息迟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镇定剂,缓缓注射进了笃时安颤抖不已的身体里,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些踟躇“你听起来心情不太好,怎么了吗?” 笃时安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听起来糟糕透顶。“我……没空……抱歉。”低沉心情一下子就被另一边听了出来。 沉默片刻,夏息迟迟疑地问“早上的时候夏七许问我要了你的号码,他……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如果是以前,笃时安知道自己必然要说点什么来逗夏息迟,可他现在毫无力气。“他问我未来的打算,要不要出国。” 他回答得淡漠无比,像极了读着某样冰冷的条约。 “啊……”夏息迟明显的紧张了一瞬,“那,你打算跟他一起走吗?” “我不知道。”笃时安沉沉地回答,望着天上开始逐渐落下的雨滴,眼神像是被定在了某一刻无法动弹,“我不知道我未来要去哪,要去什么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相处,甚至我对自己要做什么一点都不在乎。” 他想把夏息迟的名字隐晦的加入其中,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夏息迟……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干巴巴的,笃时安舔了舔落在嘴唇的雨水,尝起来满是灰尘与泥腥。 那头的夏息迟听起来有些着急,他安慰着自己,也极力地安抚着另一边的人“待在我身边也没关系,我永远会在家里给你留位置。” 听起来笃时安像是轻笑了一声,夏息迟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时。”夏息迟的声音与倾盆而下的暴雨一同到了笃时安的耳朵里,“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滋的一声,屏幕与电话同时断了线。 笃时安无力地垂下头,眼泪就快要掉出来。 雷声愈发震耳欲聋,毫无预兆的暴雨将天空一分为二,明亮与漆黑各占据一边。 附近的店家看不下去,连声问笃时安要不要买伞。 笃时安没有回答,起身便走。 他摇摇欲坠,脸色被雨冲刷得惨白一片。瞳孔之中的神采随着汹涌而下的雨势逐渐散了去,冷意浇熄了最后一点温度。 笃时安漫无目的地往前,湿透的衣服沉重地将他的身体拖在后面。 脚下是积聚成滩的水洼,眼前是铺天盖地的余幕。 彻骨冷意从他头顶穿刺下来,笃时安打了个哆嗦,突然注意到不远处那条不起眼的河。 “哎……你这么年轻,别做傻事。” 带着雨披看不清面容的人拽着笃时安的胳膊,委婉地说了句。那人的声音被吞进暴雨的末尾,听得很不真切。 笃时安摇摇头,那人又无奈地走了。 带起一路翻腾的雨花,水渍又亲切地拥入笃时安的怀里。 湍急的河水像从他脸上滚落的雨珠。 又像是静谧咖啡店里夏七许的叹息。 汹涌的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笃时安身体发着颤,眼皮也分外发沉,混乱的不听使唤。 他缓缓向河边那颗树下靠拢,脚步被发沉的裤脚拖得直往下坠。 将天地快要倾斜过来的大雨中,笃时安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比他还要狼狈趔趄,在雨中快速地朝着他所在的地方跑过来。 愈来愈近,笃时安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 -- 这章感想:笃时安快看,有人来救你了
第16章 耳光 肆无忌惮的雨挡住了笃时安的视线,直到那人气喘吁吁地站到了面前。 打了他一巴掌。 扇在苍白脸上的耳光印出了清晰的指痕。 笃时安小幅度地昂起头,眼圈通红地看着夏息迟,嘴唇啜捏着要解释什么时,被一把拉进了湿漉漉的怀里。 夏息迟的呼吸听起来很乱,身体跟着雨水一同颤抖。 像是怕极了。 被连拉带拽的笃时安和夏息迟躲在一间商店屋檐下。他打了个哆嗦,逞强淋的雨在此刻通通翻脸不认,冰凉的冷意浸入皮肤里,身体上的温度一点点褪下去。 轰隆而至的闪雷照亮了附近被水淹没的道路。 他余光看向夏息迟,不知道在雨中找了多久,浑身湿得透彻,嘴唇发着异样的青色。“……”笃时安的手被甩开,僵在了空中。 夏息迟并不看他,也不理他。 “待在这等我。” 笃时安听到夏息迟声音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了雨幕中。纷纷洒洒的雨将道路上花草的最后一点空气吞没,淹到了头顶。 喉咙里生涩慌忙的呼喊被囫囵吞了回去。 顺着头发落下来的雨水划过鼻尖,凝在湿润的嘴唇上,被舌尖舔了去。 跟先前尝的味道不一样了,笃时安想。 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至近,汽车打着双闪灯晃进了笃时安的视线里。 他上了车,夏息迟扔过来一副干燥的毛巾,正好盖在笃时安的头顶。 “你刚刚打算干什么?”夏息迟摁着喇叭,将车开进了主干道。雨势渐渐小了不少,越来越多的车辆堵在前面,被红色的警示灯晃出了一片虚影。 夏息迟呼吸不稳地转过头,看着不愿说一个字的笃时安。 像是被气急,他厉声质问:“你是打算从那跳下去吗?等着三天之后……我去认领你的……”牙齿摩挲着发出狰响,夏息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后面的话。 他快被怒气折磨到失去理智了。 “不是的。”笃时安声音只够驾驶座上的人听见。 咬着牙,夏息迟从笃时安手里抽出用力攥着的毛巾,挪到了湿淋淋的脸上,替他胡乱的擦了擦。 硕大的泪珠在夏息迟的注视下,迅速地滑落。 发烫的眼泪粘在冰冷的手背上,将夏息迟费劲力气才硬起来的心烫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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