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白是先天性神经性耳聋,十岁才配上人工耳蜗,错过了语言发展最佳时期,她可以听见声音,但反应迟缓,很多词组都听不懂。 对于妹妹,许墨白也总觉心中有愧。 许墨白站起来,让她能看清自己的唇,重复了一遍,许听白看明白了,她笑起来:“没有,我等哥哥。” 许墨白:“以后不用等我,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补课。” 许听白:“嗯,早、休息。” 许墨白换了睡衣,去浴室洗完澡,再回到卧室。 黑暗中,床头一点微弱的光闪了一下。 是同专业一位学长发的微信,他前几天联系到的,叫祝卿宁,问他要了大学基础课的书籍目录,准备趁着假期自学。 祝卿宁正好从图书馆回来,就给他拍了一摞专业书籍。 许墨白回了句:【谢谢。】 寒暄几句后结束了话题,他擦着头发随手点进朋友圈翻阅,他微信好友不多,平时也不怎么看动态,只偶尔看看别人分享的生活。 一刷新页面跳出一条新动态。 【小明同学:啊baby你依旧如此的美,啊今夜让我无法疲惫,啊不要让我等太久baby。】 是路上明斓唱的那首歌的歌词。 配图是一张坐在泳池前的侧身照,长发遮住了脸。 她穿纯黑色泳衣,后背裸空,蝴蝶谷和腰窝清晰可见,两条长腿一前一后微微弯曲半浸在水中,隐隐可见水下圆润白嫩的脚趾涂着好看的红色,像浸着水珠的樱桃。 许墨白忽然感觉口干舌燥,喉咙微微发痒。 明明她只是穿着很普通的连体泳装,他的视线不受控的黏到她身上裸露的皮肤,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 虽然知道有些自作多情,可他总觉得,这张照片是她故意发出来给他看的。 许墨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虽然他不会因出身而自卑,可是更清楚很多差距是他注定无法跨越的鸿沟。他有自知之明,像明斓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不可能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的,他不应该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许墨白欲盖弥彰的关掉手机,跑去浴室又冲了个澡,回来靠着床头好一会儿时间,心跳还是有些快。 _ 第二天明斓睡了个懒觉十点钟才起床,吃过早饭闲着没事干,准备出去逛逛。 她穿了件明黄色吊带短裙,大多人难以驾驭颜色在她身上更衬得肤白如雪,蓬松棕色长发如海藻般散落,她戴着墨镜,鼻梁高挺,下颌精致流畅。 楼下正打扫卫生李婶看到她诧异停下动作,不得不承认她今天实在漂亮得太过夺目,她笑着揶揄:“是小姐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过来了呢。” 明斓取下墨镜折起挂在领口:“李婶,我也不比大明星差吧。” 李婶嘿嘿道:“是比大明星还好看呢,小姐今天这是去约会?” 明斓勾着红唇:“去撩人。” 出门和司机报了个地址,明斓便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她打听过了,许墨白的奶奶汤兰英住在市南区疗养院,他自幼丧父,母亲也在他很小就离开了家,由他奶奶一手带大,感情甚笃,所以她准备先从他最亲的人开始攻略。 明斓去超市买了点补品,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走进疗养院,前台登记好,坐电梯上了九楼。 电梯开合间,几个急色匆匆的护工闯进来,一不小心撞了她的肩,明斓手里燕麦片险些被撞掉,她刚要发火,旁边护工打电话的声音响起:“您好请问是汤兰英的家属吗?你方便现在过来吗……” 明斓一怔,竖起耳朵听。 “好的好的,您知道她经常去的地方吗,或者她有没有记忆深刻的地方?” “是是是。” “好的好的,我们会马上去找。” 挂断电话,护工就要往外跑,被一旁的明斓扯住手腕,她摘了眼镜:“你说汤兰英怎么了?” 护工上下打量她,长得漂亮的人总是更能获取陌生人的好感,她问:“你是?” “我是来看望她的,你刚刚说的人是汤兰英吧?” “是她是她,”护工眼睛一亮,大概是觉得多了个帮手,攥着她的手:“她不见了,就早上吃饭时人还在的中午就找不到了,房间卫生间院子都没有,已经失踪五六个小时,你快和我一起去找找吧。” 明斓奇怪:“一个大活人才消失五六个小时急什么,她可能出去遛弯了。” “哎呀,你不清楚她有阿尔兹海默症吗?她不能一个人出去的,走丢很容易遇到危险。” 阿尔兹海默症,老年痴呆? 明斓懵懵的被护工拖拽出去,给她指了个小花园方向让她去那边找人,转头就跑了。 但明斓根本就不认识汤兰英,怎么找。 她漫无目的在小花园转了一圈,看到不少上年纪的老太太推着孙子在晒太阳,也有下象棋、练太极的老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笑容,安静祥和,没一个看着像走丢的许奶奶。 正当她要无功而返时,注意到小公园门口公交站的一位老人,七十多岁,满头华发,穿着一件灰蓝色像工作服一样的马甲。 明斓记起来了,疗养院里不少老年人穿着同款,这应该是疗养院统一配备的。 明斓大步踏上前,听到她正在跟行人问路:“小妹,我不认字,你能不能帮我瞧下汉水街哪里上车?” 她说的是云南方言,路人纷纷摆手说自己听不懂,明斓在云南住过一段时间,勉强能懂一点,她走过去:“奶奶您是想去汉水街啊?” 汤兰英扭过身子,慈眉善目一张脸,一直笑呵呵的:“小妹认识路?” “我知道,奶奶您是姓汤吗?”明斓问道。 奶奶耳朵不好使,一直在说:“我不喝汤,我去汉水街买螃蟹,我孙子可喜欢吃螃蟹了,我去买螃蟹。” 有孙子,看来是没认错人。 她走过去搀住她胳膊,再次跟她强调:“奶奶,去汉水街不坐这里的车。” “我坐车过去。” “是要坐车去,但您坐错了。” “我走错撒?” “嗯,我陪你去找公交站吧。” “好好好,谢谢你啊小妹。” “不客气。” 明斓陪着她走了一段路,坐上217路公交,经过五站到汉水街下了车,汉水街是安京有名的海鲜市场,一下车就闻到浓重的海腥味。 只是下午大部分海鲜市场都关门了,只有零星几家正在收摊装车,奶奶挨家挨户问过去:“有螃蟹卖吗?” 摊贩要不在说:“卖完了。” 要不就没听懂,干脆不理人。 奶奶站在偌大的海鲜市场,粗糙的手指搓着裤兜,取出用手绢包起的零钱,十块的五毛的卷成好几卷:“一只也行,卖一只给我吧,我孙子想吃螃蟹……” 商贩正忙着搬运货箱,嫌她唠叨,不耐烦地挥手:“都说没有了,你这老太太怎么回事,明天早点过来买,这会都收摊了。” 奶奶离得近,被他挥动的胳膊晃了下,本就不利索的腿脚踉跄几步,明斓赶紧过去扶住她:“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没有就没有推人干什么?” 商贩:“小姑娘可别讹人,我都没碰到她。” 明斓瞪了他一眼,低头说:“奶奶,我们不在这买了,这里的螃蟹不好,不新鲜。” “呦,你这小姑娘口气不小啊,居然嫌我们这的不新鲜,”商贩嗤笑:“我们这可是安京最大海鲜市场,超市都从这进货,除非去海里现抓,没有比我们这更新鲜的了。” 那还真是巧了,她明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酒店多,不就是几只破螃蟹嘛,还真是不稀罕。 明斓摸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对面对她毕恭毕敬地:“呦,明大小姐,您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孙老板,今天有往栎园后厨送螃蟹吗,给我也送点过来。” “有有有的,熟的还是生的,帝王蟹还是热带椰子蟹?都有。” “生的,就普通大闸蟹就行,”明斓边打电话边往外走,没注意到身后商贩已经变了脸色,她继续说:“给我装五斤让人送到汉水街海鲜市场。” “好勒,什么时候?” “就现在。” 挂断电话不足二十分钟,孙老板的大闸蟹就送到了海鲜市场,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一直说谢谢:“谢谢你啊小妹,你跟我回家吧,我回去做螃蟹给你吃。” 明斓嘴上说着:“好啊。” 底下拿手机给许墨白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在海鲜市场。 许奶奶一拍脑门,拧着眉头细思:“我住哪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明斓安慰她:“您慢慢想想,不着急。” 奶奶摩挲着衣服还有口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急得满头是汗,撸袖子时明斓看到了她胳膊写着一串数字,是纹上去的电话号码,应该是许墨白纹的。 她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哆哆嗦嗦的不知要去哪,明斓急忙岔开话题:“奶奶,我这会儿去你家吃饭,你那孙子不会赶我走吧。” 许奶奶怔了怔,思绪又被她拽了回来,拍着胸脯说:“不会不会,我大孙子懂事学习也好,一直是第一名,高考状元的呢,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是个好孩子。” 明斓眉目挑了挑,没说话。 奶奶看着明斓,也是越看越喜欢,握着她的手问:“小妹你也是个好孩子,有男朋友了吗?” 明斓笑着摇头:“我还没有。” “一会儿我介绍大孙给你认识,长得可高可帅了。” “好啊。”
第7章 月亮 许墨白收到明斓微信时,许奶奶已经走丢了快十个小时。 中午听到许奶奶不见的消息,许墨白脑子嗡的一声,二话不说赶紧把工作扔下,打车去了疗养院。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情况,许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一般都走不远,最多在疗养院或者花巷里附近转转,可这次许墨白几乎把附近的小区和公园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她。 许奶奶本就是乡下人,不认字普通话也不好,现在更是记不住事,他真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 直至收到明斓的微信,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才终于放心回落到胸腔。 许墨白赶到海鲜市场,一老一少正蹲在楼梯的台阶上开心地聊着天,面前放着装螃蟹的泡沫箱子,许奶奶眉飞色舞地跟她讲螃蟹的做法。 许墨白呼了一口气,走过来,声音低沉沙哑喊了句:“奶奶。” 许奶奶仰起头有些迷茫看他:“你谁啊?”说着,又问旁边的明斓:“找你的啊?” 明斓愣了下,心尖最软的部分像被突然戳了一下,她记得孙子喜欢吃螃蟹,却已经认不出她的孙子了。 她说:“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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