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稍作考虑让林屿瞬间关上渴求的大门,“嘭”一声,他把自己的心震碎。 林屿失落蜷起身子,抱着膝盖,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怎么又不要脸地在别人身上寻找安全感。 徐正又一次:“?” 怎么突然道歉? 他好像意识到了,这个孩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情绪起伏大,且频繁,思维跳跃,而且很固执。 “我可以陪着你啊,这是我的职责。”保镖见不得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一只被人扔掉的小猫,无助迷茫。 “不要,我要下车。”被人拒绝后的同情,他不想要。 “再过半小时,那边风景好。”徐正启动汽车,反复检查车窗是否上锁。 这一路他都战战兢兢,生怕林屿再做出什么激烈反应。 下午四点半,抵达目的地。 冬天天黑的早,太阳已经坠在西边,就要和地平线相接。 一望无际的平野,流淌着五六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水声潺潺,入耳愉悦。 岸边厚雪堆积,落着一些不知名候鸟的脚印,大大小小都有。 有枯黄的草根露出雪面,偶尔吹过一阵风,卷起一层薄纱一样的雪帘子。 火红的太阳烧着大片天空,倒映在几条水波粼光的小溪中。 林屿被大自然绝美的景色勾住所有注意力,他呆呆扒着车窗,静静看着已经不刺眼的夕阳,一点一点落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正不敢打扰林屿。 天色越来越暗。 “它要走了。”林屿看着就剩下一道道红色光晕的太阳余晖,终于动了一下身体。 “明天还会升起来。”徐正说。 “明天它还是它吗?”林屿问。 徐正:“当然是,宇宙只有一个太阳啊。” “哦……”林屿的语气很失落。 徐正看他一眼,这孩子的神情,非常落寞。 “不是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为什么它不是新的它。” 徐正:“……” 为什么他有种自己现在是幼儿园老师的错觉? “我不想太阳升起。”林屿喜欢在黑夜里潜伏,被黑夜完全吞没。 这样全是世界都是脏的颜色。 他就会暂且安宁下来。 徐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着太阳最后一点光明被地平线吞没,周围彻底陷入一片冷清安静的朦胧暗夜中。 “今晚没有月亮。”林屿看着天空,“他们说,每一个过世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他们在遥远的天幕上,守护着生前放不下的人。” “姥姥……”他问徐正,“哪一颗是姥姥?” 徐正野抬头望着天空,明白林屿的姥姥应该过世了。他想到了自己过世的奶奶,摇下玻璃窗,指着大片的乌云说,“藏在后边,她们不想我们沉浸在悲伤中,所以躲着不出来。” 林屿缓缓扭头,看着徐正。 徐正对他点点头:“是真的。” 林屿也点点头:“嗯。” 他重新去看广阔的天幕,轻声说:“姥姥,他骗我,因为中国人要去地府报道,不能直接飞升做星星。” 徐正:“……” 被林屿打败了。 编个童话对方却没接,好尴尬。 不过徐正看着林屿的状态好像好了不少,眼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 他现在情绪应该还不错吧。 “昨晚上他给我讲了郑爷爷的童话,他睡在我身边,我觉得很踏实。”林屿的思维再一次跳跃。 喔,发展很快么。 徐正跟着江宴这么久,就没见他对谁多看过一眼。 结果江总不仅不动声色的往家里带人,还一上来就是确定关系的这种。 “我们回去吧,江总应该很着急在等你。” “你这次没有偷偷给他消息。”林屿看着徐正。 “没,这次绝对不告诉他。” “嗯。”林屿忽然推开车窗,下了车,“我不要见他。” 他害怕。 他做了那种事儿,不可原谅。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宴。 冷风吹在脸上,还卷着细细的雪沫。 他蹲下去,团了一个雪球,砸向小溪。 “噗通”一声,寂静的荒野,声音格外清脆,传的很远。 林屿看着雪球迅速融化在溪水里,顺流而下,忽然笑了起来。 纯真无暇,纯粹干净。 这么漂亮的人,站在漆黑的夜空中,被近光灯照着,像是他本身就会发光。单独的个体就像璀璨的珍宝,独立而绝世。 徐正看得出了神,怪不得眼光极高,对长相极其挑剔的江总,会喜欢上林屿。 真的很难有谁不被这样纯净美好的人吸引吧。 可是他想到昨晚上在拳击台上,蔡新宇和宋时说的话,知道这个孩子,已经被狠狠糟蹋过。 而且长达三年之久。 “唉……”他有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弥漫心间。 “家里的小院里有个后门,通向一片林子。草很多,我抓过天牛,知了,大蛐蛐和蝲蝲蛄。我还抓过蛇,偷过鸟蛋……晚上,会有很多萤火虫,像星星。我抓过一袋子,是大黄陪我一起抓的。” 林屿蹲着身子,不停地团着雪球,滚进最近的小溪里,不停说着。 徐正听着,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各种充满夏日气息的画面,热浪和蝉鸣,杂草和童年。 “真好。”他向往这样的田间生活,从小长在城市的徐正,只在电视里看到过乡村独有的风景。 “我想回到过去。”林屿说,“虽然穷,但是活得开心。” “林屿先生……”徐正想打断他的不开心,想要告诉他人得朝前看。跟江总在一起,那就是人生巅峰,何必想以前的快乐,以后的快乐会更多。 “我原来不叫林屿。” “那叫什么?”徐正很成功的被林屿的思维带走了。 “林嘉屿。” “也很好听。” 林屿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妈妈翻了好久的字典,给我取的名字。姥姥说,妈妈以前上学都没这么认真看过书。” 不等徐正说什么,林屿告诉他:“我没有妈妈,没有爸爸,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没人教养,不男不女,克死了他们。” 徐正比林屿大不了几岁,同龄且父母双全的他,对林屿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林屿先生……” “我是不是把你烦到了?对不起,我有时候特别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我知道别人没有这义务。” 说完这句,林屿低下头,继续默默团雪球,一句话都不再说。 “我……”徐正不善言谈,抓耳挠腮,努力找话题,“手多冰啊,我们去车里暖暖。” 林屿不回应,不停搓着雪球。 天气越来越冷,徐正怕他冻坏了,毕竟这人基本都在住院,身体太差,他这个体格健硕的练家子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回车里吧。”他再次要求。 林屿还是没有回应,那双手在车灯的映照下,已经通红无比,动作也僵硬起来。 显然冻得不轻。 “林屿先生……”他伸手去拉。 林屿倔强与他的力道较劲,不肯起来。 “想听水流声。”潺潺溪水流动,让他觉得心里很宁静。 “你看,月亮出来了。”水里倒映着波光流动的月亮。 徐正望过去。 很美。 “今天几号?”林屿问。 “12月16号。” “快元旦了……” “嗯。”徐正句句有回应。 “除夕夜,是姥姥的生日。”他的语调悲凉,透着想念。 徐正心间又沉了沉。 那么热闹美好迎接崭新一年的日子,却是林屿…… “可是日子还要继续,你的姥姥也不要希望你因为她一直难过下去。” “你能抱抱我吗?”林屿早就累了,可他一直坚持着,不想休息。 徐正:“!” 他可不敢碰江总的人。 他退后两步。 林屿站起来,“是觉得我很脏吗?” “不是!不是!”徐正赶紧摆手。 “我想要人抱抱我。”他渴求一个港湾,把自己围起来。 “我我我,”徐正说,“我给江总打电话。” “你又要出卖我。” 徐正:“……” “不不不,不是。” “你走吧,我喜欢这里。” “你……不行,”徐正必须把人给带回去,“我我我,我好冷。”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且他确实有点冷。 “你回。”林屿又蹲下,头也不抬,团着雪球。 他的手早就冻僵了,却还要不停地搓雪。 极限的痛苦可以让他平衡心理创伤,抑郁症带来的无意识自虐症状。 “那个,你要冻坏了,江总会……生气,我会被……开除。” 林屿沉默了一会儿,很冷漠地说:“我没有同理心。” 徐正:“……” 呜呜呜,他看出来了。 他就是个工具人。 “其实我还很担心江总会遭遇不测。”徐正确实有这个顾虑。 林屿侧头看他一眼。 “我在20岁那年被江总从武术学院挑中,跟了他六年了。他上一个保镖队长,就是为了与攻击江总的歹徒搏斗,当场死亡。” 林屿的瞳孔轻轻一颤。 “江家企业,有多少人觊觎先不提,轻而易举成为影帝,会不会有人嫉妒买凶也不说。上流圈子里有多人虎视眈眈想要绑架他换钱的人,可不仅仅局限于国内。” 林屿手里的动作停下,雪球滚落。 他不知道,江宴身边会潜伏着这么多危机。 “我带你回去,我的职责是保护江总。” “他保镖很多……”林屿不懂徐正真正的意图。 “但是可以近他身的只有我,其他保镖最近距离只能在江总身边三到五米。”徐正说,“只有遇到特殊紧急情况,其他保镖才可以靠近江总。” “能靠近江总的人,家庭成员的一切信息,都是要上交的。” 林屿:“……,所以,他并信任你。” “因为,江总的上一任保镖队长出卖了他,他当时跟攻击江总的歹徒搏斗时,突然拿刀联手刺向江总,他是被江总解决了。所以,我能理解江总收集我家人一切信息的做法。” “林屿先生……我跟着江总六年,觉得他心里面挺空的,除了王医生这个直肠子对他足够真诚。生意场上和娱乐圈里,他没有什么值得真心交往的朋友。更不要说,会喜欢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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