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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楚鸮在看他，他仍下意识露出笑容，但在发现楚鸮目光中那难以掩饰的恐惧时，他唇角的笑忽然就僵在了脸上。 他原本十分享受别人恐惧的目光，因为这让他感觉到一种凌驾于他人的优越感。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如此厌憎这种感觉。 他宁愿楚鸮讨厌他，也不想要他害怕他。 直到此刻，徐恒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可是他一直是这样生存的，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明明这次他也像往常一样先人一步地计算，却为什么错得如此彻底？ “别走……”他在楚鸮经过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垂下头看着。 楚鸮的手腕白皙，纤细，骨节突出，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颜色分明。徐恒最喜欢在做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腕，那让他感觉到自己在掌控、拥有着这个人。而那时的楚鸮会用一种充满依恋和信赖的目光看着他，打开身体柔软地容纳他。 徐恒经常会有种错觉，或许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径驰和晋越的出现，他和楚鸮从一开始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没有失忆，没有欺骗。然而在看到电脑中楚鸮留下的关于如何找回记忆的搜索记录时，他开始明白，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 他一面恐慌着真相的到来，一面又忍不住试探着对方的底线，看看他到底有多爱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然而从一开始，这感情就是生长于名为欺骗的土壤上的花朵，土壤松动的那天，就要凋谢了。 楚鸮身子发僵。 他意识到身体记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此刻他不仅不想甩开他，反而想回牵过去。 “……不要。”他说。 接着将徐恒的手指慢慢从自己手腕扯下。 “你让我觉得害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你算计了。” “和你在一起好累，徐恒。”
第88章 娃娃 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徐恒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瞳仁颤动着，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又中途止住，仿佛摇摇欲坠。 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 即便是在晋越和径驰两人都失控过的场合，徐恒也向来都保持着冷静，脸上挂着体面的笑容。 楚鸮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他有些不忍心，想伸手去扶他，可是下一秒又止不住怀疑这可怜的样子是不是也是徐恒装出来，又打算骗他的。 于是他收回手，再没有看他一眼。 * “先住我那里去吧，我帮你找医生。”径驰坐到驾驶位，向后倚靠在座背，把手放到方向盘，有些迟缓地在上面敲了下，头低垂着，目光不知在看哪里。 刚才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也知道楚鸮恢复了记忆。他本该对此感到高兴的，毕竟他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他们之间的回忆。然而楚鸮却一直在走神，神色恍惚。明明人就在他身边，可心却不知道去哪了。 听到他提出的建议，楚鸮也只是轻声应允，偏头看着车窗外。 径驰不由得抓紧了方向盘，唇角绷直，抬起眼睛看向前方，双眼皮的褶皱被高挺的眉骨压得更深，目光透出几分凌厉。 “所以现在只有我出局了吗？” 突如其来的话把楚鸮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他反应了几秒，才问：“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转过头，身旁的人就已经俯身压了过来，两只大手箍住他的手腕，将他禁锢在座位上。 滚烫的温度仿佛正透过他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直达血管，烫得楚鸮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尤其是接触的部位像是过电般痒。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色阴沉。男人的气息将他密实地包裹起来，一时间车内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急促，沉闷。 “不要再想别人了。” 明明他才是那个更强势、占了上风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看起来比楚鸮还要无助，语气无可奈何。 望着楚鸮惊疑不定的目光，他缓缓垂下头，原本要触碰他侧脸的手指逐渐蜷起来，“……别再这样了，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独占、囚困你的欲望。 他当然不是什么嵚崎磊落的君子，他只不过是个渴望喜欢的人能多看自己一眼，最好永远都停留在自己身边的普通人。 只是为了不伤害楚鸮，他学会了克制。 他愿意将楚鸮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可以为他抛弃自尊和原则，可以容忍他一次次推开自己却又回来找自己。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肮脏而可怕的独占欲和控制欲，生怕它们会吓到楚鸮。可他忘了，一切事物在被压制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可能会反弹。 而现在，他正在情绪溃决的边缘。 “我……”楚鸮怔愣地看着他。 径驰沉默地偏过头，把视线移开，放开抓着他的手，过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他本以为自己刚才那样该招楚鸮讨厌了，也许迎接他的会是楚鸮摔门而去的行为，结果却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轻轻碰了下，对方伸手在他头上拿下一片叶子。 枯黄的叶子安静地躺在白皙柔软的手心，被手指捻了一下就碎成渣，发出清脆响声。 楚鸮眼睛控制不住地弯起，眼下的卧蚕微微凸出，唇角下撇，憋着笑，“你怎么连头上掉了叶子也不知道啊？” 之前他还以为径驰走的一直是精英霸总人设呢，现在看来也没比他聪明到哪去嘛！ 一想到自己刚才顶着片枯叶和楚鸮说这些话的画面，径驰瞬间身子一僵，脸蹭地红起来，连带着耳根也染上绯意。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坐回原位，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 而原本还憋着笑的楚鸮一见他不自在地模样，顿时再也不忍了，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径驰皱起眉，面上热度不褪。他咬牙切齿道：“……别笑了。” 但是楚鸮停不下来。他越想越觉得搞笑，尤其径驰那副明明觉得尴尬，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 这让他因徐恒的事而低落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径驰在开车的时候抽空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满脸笑容的时候，自己的唇角也不受控制般地向上扬起。 * 其实从楚鸮和径驰分手到现在也没过去太久，但或许是因为他从前的记忆被补回来的原因，楚鸮的经历一下子多了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和径驰这样好好地、单独两个人相处过了，甚至产生了一些陌生感。 他跟着径驰从车上下来，有些摸不准自己该怎么和他相处。 现在系统已经不会再给他指示，即便他问了，它也只说是：“以后生活要怎么过，还是要靠你自己来做决定。” 于是楚鸮一气有五分钟没理它。 系统：“……” 径驰带他来的，是两人曾经同居时的那间房子。里面的布局仍然没变，而且能够看出这里一直有人住。 看着一进门摆着的，以前他在路边摊磨径驰给他射气球赢得的屁股娃娃，楚鸮忽然觉得心跳都停了两秒。 “我的天呐，他是怎么能忍受这个丑东西在门口坐着的？！这个屁股连菊花都有！” 系统：“……可这不是你选的吗？” 然而他虽然这样和系统吐槽着，抓在娃娃上的手指却逐渐收紧了。 发现他注意到屁股娃娃的径驰有点尴尬，解释道：“……没想放那里。只是忘收起来了。” “径驰，你会觉得我和小时候的我不是一个人吗？”他低下头，背对着径驰问道。
第89章 没有变更糟 径驰愣了一下，看向楚鸮。 楚鸮的心思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粗糙。虽然他现在看上去比以前外向不少，大大咧咧，常做出惊世骇俗的事，可实际上却仍然和小时候一样，敏感又脆弱。 和他分手以后，径驰反思过自己。 他想，或许是由于自己提供的安全感不足，所以尽管他能拿出再多的钱和时间，楚鸮也只会假装看不见。 不听不问，刻意忽略一些事情。 仿佛这样就能避免受伤了。 这让径驰忍不住想起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 那时候有个男孩性格很恶劣，就喜欢吓别人，尤其爱捉弄胆子小的楚鸮。 后来楚鸮就会在他出现的时候提前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嘴里还念叨着“看不见看不见”。但每次一睁开眼，他还是会被吓一跳，接着再眼泪汪汪地来找径驰。 径驰觉得他就像某种草食动物。 在预知危险来临的时候便直接将自己整个封闭起来，不接受外界的信息，也不传递自己的想法，以此来规避危险。 其实是很麻烦的性格，但是…… “不会。”径驰斩钉截铁道，“你一点没变，而且比以前更糟糕了。” 楚鸮其实很在意径驰到底是因为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才对自己好，还是只因为他本人。 他还以为不管怎样，径驰都会安慰他两句，再不济说句“不会”就完了。但是他现在说的后面那半句什么意思啊！ 这不就是说他还不如以前吗？！ “哦！那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走哈。”楚鸮面无表情道，转身走向大门，但抬手伸向门把的时候，他还是放缓了动作，眼睛忍不住向后瞥。 “楚鸮。” 身后传来径驰无奈的声音。 “你不用试探。我可以承担你所有心情，好的，坏的，你都可以表现出来。” “你不需要……和我这样小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又有些迟疑地开口，好像接下来的话多么羞于启齿：“……虽然是小时候说的话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不过现在也作数。” “我想要，永远保护你。” 楚鸮扶在门把上的手顿住。 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一瞬间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他和径驰一样都是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孩子，没有现在这样的身份差距。 他们只不过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在这个世界上迷茫而幼稚地活着，说着要保护对方，但实际上却连自己被什么家庭领养也不能决定。 被分别从福利院领养走后，他们的人生就走向了不同的岔路口，愈行愈远。 温热结实的胸膛贴上楚鸮的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视野中，轻轻覆在他手背上，环住他的手腕，把手拉了下来，捏在指间揉捏。 径驰把头搁在楚鸮的颈窝，脸埋进他卫衣领子，短硬的头发蹭得他脖子又扎又痒。 “……我好希望你能自信一些。”他的声音闷闷的。 听到径驰说要永远保护他的话，楚鸮内心还没有特别大的波动，可是这句，却让他的视线瞬间模糊起来。 楚鸮咬着下唇，定定地盯着地面，手指抓紧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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