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绥有点后悔,看到双胞胎的时候他心软了,想到自己离开时,尘燃和妹妹也差不多那么大,稀里糊涂就什么都答应下来。 可这是一条狗,一个生命。 茧绥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它,把它养大。 小狗灰扑扑的一团,唯独尾巴尖是黑颜色,嘴巴里哼哼唧唧、嗷呜嗷呜,模样还是很可爱的。 他忧愁地叹口气,坐在堂前的木椅上好久,直到江宜晚和缘余从各自的住所赶来,他还在发愁。 “哪里来的土狗?”江宜晚问。 缘余盯着茧绥脚下的狗,视线无声移向江宜晚,又移开了。 “怎么了?我又哪里说得不对,缘大少爷又有不同见解了?”江宜晚充满挑衅地说。 Omega一身花红花红的大棉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前两天他非说自己那屋漏风,把他皮都吹皱了。 缘余板着一张脸去他家修,发现是封窗户的塑料膜没扎严,无语了,俩人吵了一架,关系现在还没缓和。 茧绥又开始脑袋疼了,给缘余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和江宜晚计较。 缘余于是没吭声,径自到堂后拿扫帚,开始扫地。 “师兄,”茧绥用脚拨弄几下小狗,“你看这……怎么办?” “想养就养。”缘余说。 江宜晚试图逗弄那狗,没想到狗崽子浑身的毛炸起,匍匐发出低吼。 “你别动它吧,它好像不喜欢你,再给你咬了……”茧绥吞吞口水,“我还得治。” 江宜晚惜命得很,在茧绥话说完之前就把手指头撤了回来,“这狗还是扔了吧,看着怪膈应。” 他话音刚落,灰扑扑的一团已经呲牙朝他扑过来。 情急之下,茧绥用腿拦,竟然真的给拦下来了,小狗又开始吭叽,嗷呜嗷呜,夹着尾巴钻到他身后。 茧绥:“……” 江宜晚:“你快养着吧,和某人一样膈应。” 茧绥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等想清楚了“某人”是谁,他低头看了狗一眼,那狗也看他,眼睛黑黝黝的,尾巴一甩一甩。 “不像的。”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狗有些粗糙的毛发,“你的眼睛比较像我。” 江宜晚在不远处答:“对啊对啊,那就是你俩的种!” 茧绥:“……” 缘余用扫帚的另一端打了江宜晚一下,江宜晚“哎呦”一声又开始和这假Beta理论。 茧绥当做没听到院子里的鸡飞狗跳,继续和小狗说:“就叫你小灰好了。” 他确实不会起名,就连当初从A区离开,给岑骁渊的假名字都随意至极。 他说他叫“牛小果”。 也亏得岑骁渊会信。 也只有岑骁渊会信。 ——— “这他妈真是一条狗吗?” 时间往后推一月,江宜晚看着眼前长大两倍还要多的大型犬类,嘴欠欠的:“狗叫两声我听听?” “小灰,别理他。”茧绥把洗干净的被套晾在院子里,冲呲牙低吼的狗崽下达命令,并和江宜晚说,“你不要和尘燃学骂人,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以前还吃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呢,现在不一样在这儿熬这大米绿豆粥!”江宜晚充满怨气地说道,“你师兄不会做饭早说啊,把厨房炸了是怎么回事,想把我们都饿死?” 茧绥晾衣服的手一抖,“我也是第一回知道,以后不让他进厨房了。” 春天来临之际,茧绥从小孩儿手中捡来的流浪狗被好好养大了,连同院子里的绿植都冒出新芽,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冬天一过,缘余便出门去帮尘燃的忙,美名曰看场子,实则就是打架斗殴,收地盘费。 茧绥一直都很愧疚,因为自己的事情,连带缘余也要东躲西藏。 缘余却摇头,告诉他:“师父死后,是你让我活下去。” 江宜晚在旁边大呼小叫:“你俩果然有奸情!” “不是,没有。”茧绥说得很坚定,“是我有私心,想要他帮忙教导弟弟。” 他到现在也这样说。 师父意外去世后,缘余有好一阵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医馆里发呆,收拾了师父的遗物,一把火烧成了灰。 那段时间,茧绥每天到医馆去,话里话外,希望缘余能帮忙管教弟弟。 “你怕我哪天吊死在房梁上吗?”缘余看穿他的心思。 茧绥说:“我怕啊,尘燃不听我的话,凡事都愿意找你商量,我、我们把你当半个家人呢。” 应该是“家人”这个词触动了缘余,他把小破医馆上了锁,从此再没有自杀的念头。 缘余活的时间太短了,这短短二十几年里,生是不被盼望的出生,死要是再死得不明不白,那多可惜啊。 茧绥总想着,像他这样的人都能活这么久,那像师兄这样的大好人应当能活得更久才对。 他始终认为,是他捡了便宜,给弟弟找了个好榜样、好大哥。 殊不知,缘余把他们两个都当做小孩,他是他们两个人的家长。 因为是家人,所以无论怎样的风险,只要对方开口,都愿意承担。 ——— 距离Omega的发情期还有不到半月,江宜晚忽然抽风一样,不顾小灰接二连三的呲牙警告,一个劲儿往茧绥身边凑。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反正家族已经将他彻底舍弃,他回去就是嫁老头的命,岑骁渊那边呢,他也得罪了个彻底。 茧绥的弟弟看上去还有点资本,也愿意给他哥花钱…… 那不如! 不如自己跟了茧绥,和他一块做土地主! 江宜晚美滋滋把自己的这一想法说给茧绥听,茧绥万分惊恐,险些拉不住发怒想要咬人的小灰。 他躲在已经长成大型犬的狼狗身后,疯狂摇头。 江宜晚不满道:“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茧绥摇头。 “那就是嫌弃我是个劣质Omega?” 茧绥还是摇头。 江宜晚不干了,大喊:“那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四周静下来,连狼狗也不狂吠了。 江宜晚气恼非常:“那你喜欢谁?缘余还是岑骁渊?!” 茧绥静了下,“你也不喜欢我。” 江宜晚撇撇嘴,“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 “茧绥,你谁都不爱,你这个人真恐怖,你连你自己都不爱。”江宜晚说着竟是眼眶泛红,“我长得这么好看你都不考虑一下?你真是瞎了狗眼!” 茧绥摸了摸小灰的狗头,倒是淡定下来,“说吧,又怎么了?” 江宜晚呜呜哇哇地假哭:“我昨天听到你弟和蛮牛商量要把我送到别处去!有没有天理,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我容易吗我!” “哦,那是因为你发情期快到了,师兄和你的匹配度又太高。”茧绥想了想,说,“你觉得我师兄怎么样?” 江宜晚的哭声停止了,抹干自己虚假的眼泪,狠狠抽噎一下,说:“把我有多远送多远。”
第67章 雨 江宜晚连夜离开,平日里吵闹的院落一下子安静不少。 与之对应的,是尘燃住了下来。 之前尘燃来,都是匆匆一面,说两句话就走。 没办法,他管着一片场域的生意,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外加上要提防岑家人,不好逗留。 但是这趟来,他住了小半月才离开。 尘燃入住的第一天,就和小灰大眼瞪小眼,彼此相望老半天。 最终,尘燃无语地看向缘余。 “这是我哥养的那条狗?” 缘余点了下头。 尘燃蹙眉,摸下颌,狐疑地看着小灰,“想养就养吧,别伤着就行……我哥是不是不知道?” 缘余又点了下头。 “难怪,他没养过什么活的东西……我除外。”尘燃迈前一步,小灰退后一步,充满警惕地竖起耳朵,但没有示威。 它大概只对江宜晚意见大。 “它和茧绥很亲近,不会伤茧绥。” 缘余都这么说了,尘燃自然是相信,但视线依旧没从小灰身上移开。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立着,直到茧绥到院子里叫人吃饭,看到这场景,朝他弟弟开口:“你别欺负它。” 再养几个月,谁欺负谁就不一定了。 不过,尘燃什么都没说,耸了耸肩,迈步往大厅走。 冬天搬来的瓜苗种子,终于在春天播撒到地里。 只不过,这次全程都是尘燃和缘余干活,茧绥在旁边扇风递水。 小灰蜷缩着大尾巴,在茧绥脚边睡觉,睡梦里还时不时抽动耳朵。 尘燃和缘余在地里闲聊,话题最终落到岑家。 “最近有人刻意搞他们,场子都被砸了好几个了,波及了周遭不少商户,都在抗议。”尘燃一边插秧一边讲话,泥巴蹭到脸上都不知道。 “……是A区来的人,不清楚,可能是对家?” “疯狗和夜莺都不出面,那帮人只有挨打的份儿。” “这是破坏规矩,但规矩也是人定的。” 茧绥在两人的只言片语中昏昏欲睡,听了但没完全听懂。 紧接着,尘燃又说:“估计他们也无所谓,人都在A区了,这边的产业能维持多久?前几天新闻上不是还说,他们又在搞家族联姻那套,优等猪配种一样。” 茧绥一个瞌睡,下颌蹭着手腕滑下去,实在撑不住,站起身说自己困了,回屋睡一会儿。 旁边的小灰也跟着站起来,甩两下尾巴,跟着茧绥身后走了。 “你故意说给他听的吗?” 茧绥走后,缘余问道。 “是啊,你觉得他听进去了吗?”尘燃咧开嘴笑了下,有些顽劣又恶狠狠,“猪就该和猪一块配种么,不然可是有生殖隔离的。” 缘余说:“我也是Alpha。” 尘燃的笑容僵在脸上,低下头老老实实说:“对不住,哥。” “不要再做这种事,茧绥自己心里最清楚,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回来了?” 缘余教训了尘燃一通,茧绥一概不知。 他回屋倒头就睡,睡了不知道多久,腕骨处泛起阵阵疼痛才醒过来。 潮湿钻入窗缝,茧绥睁开眼睛。 下雨了。 下雨了。 小灰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嚎叫个不停。 茧绥的手腕疼,撑不起雨伞,半边身子都睡麻了,一瘸一拐,推开房间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小灰的叫声戛然而止,先是变成嗷呜嗷呜,再然后成了小声的吭叽,仿佛又回到刚满月时,变作一只夹尾巴的小狗崽,颠着小碎步飞快朝茧绥奔来。 雨雾里,一切都看不真切。 茧绥蹲下身摸小灰湿漉漉的皮毛,手掌顺过狗子的背,手臂探出一节在外面,雨滴密密匝匝往下落,掉下来,落到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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