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转过身,走进风里。
第74章 73 “沈知遇——” 那段记忆是空白的,应晏一直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在那个时候想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但后来的种种证明他和沈知遇一起跳进了风里,且在风里接住了他,抱住了他,又将自己垫在了沈知遇之下。 消防到没到,父母怎么办,应伽怎么办,小铃铛会不会记得舅舅,公司怎么办,在那一刻应晏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想抓住沈知遇,接住他。 死不死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会死吗?当震痛传来,看到漫天的乌云出现了一丝裂缝,有鸟从天空飞过,周遭乱哄哄的吵闹声也渐渐传入耳膜的时候应晏才意识到自己的运气没有那么糟。消防来的够快,下方已经充好了气垫。 七楼的高度纵然超出了救生气垫的极限,但他还活着。 他全身都在疼,觉得掉落在水泥地面上大概也就是这个感觉了,可他顾不得,疼痛让他越来越清醒,抱在怀里的人一直安静的没有动作和声音,应晏后知后觉的开始怕起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知遇……”他垂眸看他,抬手轻轻的摸他的脸,他的颈侧,感觉到他的跳动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接住他了,没有让他碎在风里。 很多年以后应晏都会因为这一天的事而半夜惊醒,急切的去寻找沈知遇的身影,直到看到他在旁边睡得安稳才会将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今天也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VIP病床里只有一张床,他看不见沈知遇。 慌乱来的汹涌澎湃,见不到沈知遇就不安心,拔掉手背上的吊针下床,连鞋都没有穿的离开病房,空荡荡的走廊里连个人都没有,他急的没有方向,像是陷入了一个梦里,直到电梯门打开,陈帆拎着东西走出来。 “应总,你……” “沈知遇呢?”应晏迫不及待的打断他的话:“他在哪儿?” “在隔壁,孙爽在陪着,没事。” 应晏快步去了隔壁。 沈知遇比他醒来的要早一些,此时正靠坐在床头的位置看着窗外,门口的声音让他缓缓回过头来,视线和应晏的对上,却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温度。 正如他没有责怪过应晏曾经在交易存续期间对他的那些羞辱,此时也没有感激他在风里接住自己一同跳下。 孙爽起身走向门口,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应晏站在原地盯着沈知遇看了一会儿才迈步走过去在床边的位置坐下,轻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严格一点来说,此时的沈知遇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应该对以往的经历,对自己的人生都有了一个不一样的理解,说是新生也不为过,可他没有。 不知是他的执念太深,还是伤害太重,他依旧死气沉沉没有半分生的迹象。应晏毫不犹豫的相信,如果再给他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跳下来。 沈知遇看着他没有任何声音,几秒后倒是笑了下,笑里带着任谁也忽略不了嘲讽。 应晏知道,他在嘲笑自己的愚蠢,竟为了他从7楼一跃而下。 应晏本不想动气,可面对沈知遇用眼神告知自己他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的挑衅,应晏很难压得住脾气。 “你可以试试。”应晏说:“我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你抢回来一次,就能抢回来第二次,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你母亲没接住你,她要你好好活着。” “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沈知遇始终没说话,应晏却忍着浑身的不适陪了他许久,久到冰凉的地板通过赤裸的双脚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冷,久到沈知遇又睡了过去,久到陈帆轻轻敲门来唤他。 或许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沈知遇睡的很熟,打着的吊瓶也快要见底,应晏起身为他仔细盖好了被子,捏了捏他因为打点滴而有些冰凉的手才迈步离开,嘱咐陈帆: “你留在这里看着,拿个热水瓶过来放在输液管下,别让他手太凉。” “好。”陈帆应下,然后提醒应晏:“应总,应书记和夫人来了,在您病房。” 应晏太阳穴一抽,看着陈帆,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惊动他们。 陈帆硬着头皮开口:“您和沈总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说。”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应晏懒得追究什么,挥挥手让他去照看沈知遇,自己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回了自己的病房。 “哟,大英雄回来了,站那儿别动,我拍张照,伽伽点名要第一时间看的。”刚一进门,阮女士就拿起手机对着应晏拍了几张,等将他一脸无奈又狼狈的模样拍完才收了手机不阴不阳的说了句:“挺能耐啊。” “爸,妈,对不起。”应晏开口道歉。 当时什么都没想,醒来也来不及想,可现在生养自己的父母就在面前站着,有些事不用去想就已经明白自己当时的冲动于他们而言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用道歉。”阮女士看着他笑:“接到陈秘书电话的时候我都想好要和你爸再生一个了。” 应晏:“……” 应书记:“……” “就是伽伽不让,说小铃铛今年都两岁了,喊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孩子喊舅舅,她觉得小铃铛吃亏。” 应晏:“……” “然后我刚才查了一下附近的福利院,领养也挺方便的。”阮女士拍拍他的脸笑笑:“所以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下次该跳还是要跳,毕竟我们只是失去一个儿子,可你失去的是爱情啊。” 应晏都想给她跪下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对不起。” 阮女士盯着他看了几秒,不再说什么,落座在沙发上看着某处也不知在想什么。应书记拍了拍阮女士的手,是无声的安抚,确定她情绪没什么问题才有时间看着应晏: “他怎么样了?” “还好,现在又睡了。” “他的情绪需要疏导和开解,最好让他配合医生好好治疗,没什么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生来皆苦,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也理应有勇气好好活下去。” 应晏不知为何眼眶有些酸涩,点了点头:“我会的。”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作为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子为另一个人连命都不要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儿,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也曾想过放任应晏和沈知遇在一起会不会以后还有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次有惊无险,下一次是否还能有神佛保佑。 让他们分开不是没想过,但这个念头在两人的心里存在了不到一分钟便也消散了。 一来应晏是他们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脾性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那可不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孩子,上次在书房的那一顿鞭子就是他对和沈知遇在一起的态度。 二来一个能让应晏连命都不要也想护住留下的人,自然有他的不可取代之处,他首先是值得的,所以应晏才会这般做。 再者想到应伽曾告诉他们的事情,沈知遇能有今天的冲动,应晏也功不可没,为此吃点苦也是他活该。 两人又在病房里留了一会儿,确定应晏是真的没什么事儿才起身要走,阮女士已经瞧不出别的什么情绪,脸上又是笑嘻嘻的,甚至八卦的问他: “所以,你这么奋不顾身一跃而下,感动到他了吗?” 应晏:“……” 看应晏的表情阮女士就知道答案了,啧啧两声,一脸嫌弃:“伽伽又赢了。” “什么?” “来的路上她跟我说,你这一招对沈知遇来说没有半点作用,他还是不会因此而多看你一眼。她说对了,我输她一百块。” 应晏一脸的一言难尽:“……少了点吧?” “不少了。”阮女士说:“我也觉得他不会感动,但伽伽选择了这个答案,我总不能选择和她一样的不是?那就赌不成了,可我又不能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让自己亏损,所以一百块是我的极限。” 应晏:“……” 阮女士拍拍他的脸,又捏捏他脸上的肉:“这倒霉孩子,命都给出去了却还是个单身狗,可怎么办啊。” 应书记大概也同情起了这个儿子,挽着阮女士的肩膀离开,解救了应晏继续被身心摧残,等两人好不容易离开了病房,应晏终于松出一口气落座在沙发上,还没想好如何劝说沈知遇接受心理干预,应书记却去而复返。 “爸……”应晏从沙发上起了身。 应书记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进来的打算。 “你妈不想太让你为难,所以有些话她不说,但她不说你也要懂得。”应书记看着他,认真也严肃:“别看她整天笑嘻嘻的没个心事,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可你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刚接到消息的时候她血压一下子上到快200,我不管你们怎么折腾,可若再发生什么事情让她担心,我不会再纵着你。” “不会了爸。”应晏保证:“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 —— 应晏用一个晚上进行了详细的工作划分和部署,他不知道沈知遇的情况会持续多久,但他肯定一刻都不会再离开。 公司的事情暂交副总,沈氏的事情也可以全权交给秦冕,其余他们做不了主的事情便有陈帆在中间递送文件,由应晏在家办公。 公司的事情没那么麻烦,但家里的事情应晏却安排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 他吩咐陈姨用最快的时间将家里的玻璃、金属物品、坚硬的家具或摆设全部撤走,还给所有的墙壁都装上了柔软的材料来以防万一,甚至将屋内的门锁全部撤下,窗户也全部封死。 陈姨纵然意外却也还是按照应晏的要求安排更换。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应晏就在沈知遇的旁边,深夜的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是因为白天睡了太久,此时他们竟都没有睡意。 沈知遇知道应晏这一切的缘由是为了他,但在他看来却尤其可笑,他坐靠在床头的位置笑看着应晏,看他苦思冥想,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一个漏洞,于是多了一些不忍心,开口告诉他: “想死的话总能死的,你做的再多,我还是能找到方式。” 应晏从电脑屏幕移开视线看向他。 他还是变了的,应晏想,这纵身一跃不可能没有对沈知遇产生丝毫的改变。 他还是想离开这个世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现在的他不似从前死气沉沉般的颓废,他像是一把开了刃却锈迹斑斑的刀,不锋利,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让人顿着疼。 这没什么不好,好过他一个人忍下所有的疼。 “什么方式?”应晏问:“你说,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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