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商场上的一切风风雨雨他已无力也无心,可当初答应陈南东的,他还是想尽力做到。 只是沈知遇也不曾想到,当初近乎拼的头破血流的项目,最后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应晏的手里。 但无所谓,都好,都和他无关了。 应晏明白沈知遇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沈氏既然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他完全不必来承担日安的利益得失,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或许有他骨子里的责任心作祟,但更多的是在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怕自己会以日安的损失来继续掣肘他,所以他担下了原本不属于他的。 “你最近睡的好吗?”应晏问他。 似是没想到应晏会跳到这个问题上,沈知遇回头看他,静默一瞬:“还不错。” 可他眼下的青色不是这么说的,应晏没戳穿他,也错开视线没再看他,视线落在他先前看着的那株红梅上:“这半个月你一直住在这里?” “嗯。” “看破了红尘?” 沈知遇抬手接下一片不肯落地的雪,看着它自手中融化才轻声开口:“禅师说我与空门无缘,也无慧根。” 俗世的镣铐缠着绕着他也裹挟着他,他看不开,也放不下。 “躲清静罢了。”沈知遇垂下了手,雪水自指尖凝聚滴落,应晏瞧着石砖上晕开的水渍,又问他:“为什么选择在这里住下?” “二十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地震,普凡寺也没有幸免,那时我还不到三岁,身体不好,我母亲出资重建了普凡寺,算是为我祈福,后来她常带我来这里小住。” 母亲去世前半年,她几乎每个月都要在这边住一半的时间,沈知遇那时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来这里,但如今他在这边住了半个月却明白了母亲,她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回一些平静,让这些平静留住她的。 可平静没能留住她,她的儿子也没能留住她。 但她尽力了,沈知遇知道。 他也在尽力。 只是时至今日却也不敢保证会比母亲做的好。 应晏没想到沈知遇会对自己有问必答,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好像他们是多年未曾见面的朋友一般。 他贪心的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仔细想想,他和沈知遇认识了这么久,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他也从未站在沈知遇的角度去想过问题,从未试图了解过他,他高高在上以俯瞰众生的角度看着他,从他的屈辱和不甘里寻求征服的快感。 可到底他还是输了,由始至终他从来没有真的征服过沈知遇,反而是自己一次次的为他沉沦。 “你知道沈氏于你并非没有扭转的局面,你有能力,并且很容易就能回到属于你的位置。” “我知道。” “沈氏的今天都是你拼来的,若没有你,早在大半年之前沈氏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知道。” “就算离开沈氏,南东科技也是你的,未来十年都前景无忧的项目在你的手里,凭你的能力两年之内就能远超沈氏。” “我知道。” “还是不想要?就这么不要了?” “嗯。”沈知遇平静的说:“不要了。” 应晏并不意外沈知遇的回答,从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什么都不想要,什么也不在乎了,俗世的一切都是赘余,那铜臭的名利场也配不上他,只是失去沈氏于他而言也算是挣开了他身上的镣铐,可为什么应晏却没觉得他轻松,反而看到了青竹被隐隐压弯的颓势。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应晏却感觉不到他的鲜活。 他快死了,灵魂上的。 应晏没有说话,沈知遇却转过身来看他:“你倒也不必为我觉得可惜,那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纵然离开的方式不尽人意,但结果却没什么差别。” “你想要什么?”应晏近乎急切的问他,像是只要他开口,他就会赴汤蹈火。 沈知遇没有回答,应晏却突然的慌了,慌到他忍不住就承认了: “沈知遇,我喜欢你。” 雪突然就停了下来,却无人在意,应晏看着沈知遇,那晚让他慌乱的,让他落荒而逃的,让他久久不敢面对的,在这一刻他承认了,承认他的喜欢,承认他的愚钝,承认他的失败。 他都承认了。 上位者为爱认输,俯首称臣的戏码几乎所有人都百看不厌,可到了沈知遇这里,他没觉得自己赢了,也没有终是出了口气的爽快,他和听到应晏为他分析公司形势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若一定要说有,那就是他沉默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才出了声,答案却没什么不同,他说: “我知道。” 应晏没了声音,他想他错了,当初沈知遇点破自己的心意是为了推开自己,如今他给予股权转让乃至这般平静的和自己说着话,都是为了划清界限,他此时脱口而出的喜欢于他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是应总。”沈知遇开口:“我不喜欢男人。” “你恨我?” 沈知遇露出很淡的一抹笑来:“明码标价的买卖,我自愿的,恨你做什么?” 他对应晏连恨意和埋怨都没有,这才是让应晏真正心慌的。 沈知遇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你也并未做错任何事,合同存续期间,能给的你都给了,能帮的你也都帮了,这场交易里你并未亏欠我什么,至于床上那点儿事儿,是我应该。” “可当初是我走投无路才与你达成交易,任你拿捏,现在我一无所有,也什么都不在乎,你又能拿什么来掌控我呢?” 应晏看着他,说:“我还不知道。” “你依然不打算会放过我,是吗?” “是。”应晏说:“我不会放手。” “如果我拒绝呢?反抗呢?你能怎么做?要囚禁我吗?” 应晏没说话,或许他明白说出决定于现在的沈知遇来说有些残忍,可他的眼神却在告诉每个人,他做的出来。 而沈知遇也并不意外: “你找到这里是要带我回去吗?” “是。” 沈知遇没有立刻开口,他抬手摘了一朵红梅,让红梅盛开在他的指尖,却不想惹了枝头的落雪,飘飘洒洒落在他的手背和衣袖,太凉了,凉得他连这朵红梅都觉得难看和刺眼,于是碾碎在指尖,只剩下血一样的颜色。 瞧着指尖的血色,沈知遇厌恶的蹙眉,应晏察觉到他的情绪上前一步,用手帕一点点的为其拭去。 沈知遇没动,任由他动作,直到指尖干净了,也染了一点属于应晏的温热,他才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轻声说: “好吧,我跟你回去。” ---- 放假了。 周一见。
第67章 66 陈帆来普凡寺接人,回程的路上沈知遇却一直在睡,但似乎又被噩梦侵扰,眉头没有一刻舒展过,车内温度不低,可他的手指凉的像冰,应晏握在手心的那一刻,凉的他心都颤了颤。 牵手的动作让沈知遇睁开眼看向两人握着的手,静默着像是在想着事儿,又像是在放空自己,应晏看着他,轻声问了句:“冷不冷?” 沈知遇的思绪被惊扰,看了一眼应晏,一句话也没说又闭眼睡了。 应晏将手握了半程才总算是暖热了些。 车子行驶了快四个小时才停在了楼下,陈帆明明开的很稳,沈知遇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醒来,就好像他原本就没睡着,他神色不太好,即便窗外的霓虹灯落在脸上也依然显得有些苍白。 “回家再好好休息。”应晏捏了捏他的手,又松开下了车。 沈知遇这边的车门被应晏打开,下过雪的深城,风比之前凉了许多,沈知遇原本被暖热了的手又没了温度,他迈步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楼层,应晏站在他旁边: “你要是不想住在这里,我们可以换地方。” 沈知遇抬头看着:“我可以自己住吗?” “不行。”他的状态比孙爽描述的还糟,应晏不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待着,但这两个字说出口应晏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强硬的,沈知遇于他而言已经不是床伴和交易的对象。 他应该要解释一下的,可沈知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对他的拒绝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他只是一说,但结局是什么他都接受,在应晏拒绝之后就收了视线迈步向前。 电梯里应晏又握住了他的手,蹙了眉,不明白为什么才短短两分钟他的手又会变得这么凉,沈知遇没什么反应的让他握着,看着电梯壁里的自己。 “不让你自己住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应晏别扭的开口解释了一句,引得身后的陈帆意外侧目。 从小到大,应晏所做的事情即便是对家人都很少有解释的时候,如今这样他不自在的像是唐僧进了女儿国,可他明白这样的改变是必须的,他必须改变和沈知遇的相处模式。 只有这样两人之间才是正常的,才能公平。 回了家,应晏牵沈知遇去沙发落座,又去浴室给他放洗澡水,出来的时候在看见沈知遇不在原位的时候慌了那么一瞬,直到陈帆看了一眼落地窗的方向,应晏才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他。 心落回了原处,应晏走过去:“去洗个澡吧,会暖和一些。” “应总。”沈知遇轻声开口:“你多久会腻?” 这一次换应晏没了声音,他突然意识到沈知遇纵然知道自己喜欢他,却并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喜欢他,他以为的喜欢是像猎人看猎物,像心血来潮的逗弄宠物,像突然喜欢上一件衣服,然而猎物总是要猎杀的,宠物也有被丢弃的风险,衣服总有一天会被新衣取代,扔掉或压在箱底再也想不起来。 他似乎并不相信他自己是独一无二,并不相信自己会被长久的喜欢。 可以理解的。 母亲说喜欢他,却终是离开他自高楼一跃而下,父亲说喜欢他,最后却给了他比任何人都狠绝的一刀,温柠说喜欢他,依然在交往两年后说了不合适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他送了太多的人自身边离开,哪一个都对他说过喜欢,但结局也就那样。 每一个人的离开或许都没压垮他,但不能说没有影响他,在脆弱的时候,这么多的离开和背叛压下来哪怕是沈知遇,也总有承受不住自我怀疑的时候。 “我们在一起快一年的时间了。”应晏坦诚开口:“要腻早就腻了,现在还不想放手那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放手。”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室内却灯火通明,沈知遇的身形映照在镜子一样的落地窗上,他没有回头应晏却依然瞧见了他的表情,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一辈子?呵。” “你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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