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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迟的秘密（下） 意识清醒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羞耻感是我钻进地缝里也掩盖不住的。化学老师嘴角张着，瞠目结舌。时迟的脸色我没敢看。 “对不起老师，”我站起来就是三鞠躬，“我去趟卫生间。” 那种羞耻感和尴尬真的不比掉进粪坑里好多少。 我前脚刚跨门而出，后脚以百米赛跑之速冲刺时，身后那两声呼唤响了起来。 我的名字，后加三个字，“等等我。” 多希望那三个字是“我爱你。” 时迟追了上来，“我有话跟你谈谈。” 后悔了？肠子青了？感觉两情相悦是好事了？想跟我牵手接吻噼里啪啦了？或者只是想告诉我那篇秘密的更深版本？或者里面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是我误会了…… “什么话？”我继续往前走，不敢回头。 他拉着我进了卫生间，我身体僵硬得厉害，只有双腿跟着他的速度缓缓踱进卫生间。 “你都看到了。”时迟站在我面前，别过脸去，因为有很多顺其自然的尴尬和难堪。我也从来不希望自己是什么霸道总裁，像那种双手摁在他脑袋两侧强使他转过头盯着我看的动作做不出来。 “嗯。”我也别过脸，“都看到了，对不起，只是好奇而已，我只看到你昨天写的那一篇，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很抱歉……” 我很意外自己藏在声音里少见而久违的那一点哭腔，及时住嘴。 “没事。”时迟说，“我这人这么笨，你就是没看见，我也觉得迟早会感觉得到。” 我没说话，不再压抑眼里的情绪，任它流，以它自己的速度流下来。 “我写的你都看到了，昨天的那一篇。”时迟说，我听不出疑问的语气，但还是回答式地“嗯”了一声，配合他的下文。 “其实，”时迟也哭了，搂着我的脑袋，咆哮式地吼出一句话，一吼还好像把毕生的力气和勇气都用尽了，剩下的只有跟着没用的我没用地掉眼泪和哽咽。 “其实我很想喜欢你啊，可是我不敢……” “我不喜欢所有被其他人带着情绪看着的样子，像是窥探，也想是观赏，所以很多事情我不说，没准备好的我也不说，没有保障的我也不说，而对你实实在在存在着的那一份心思是不同于这些的那一种我不说。” “我不说，因为我一说你就会慌张，你说过你觉得喜欢到了什么东西都不是问题，比绝大多数更难搞定的是人心。但我想的跟你可能有冲突，相比两情相悦后的干柴烈火倒不如一场无声的双向等待。我喜欢你这个人，这整个人，喜欢到自己不知所措，差点根本就无法发觉；喜欢到只要是能继续下去就已经很知足，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喜欢到不想要你只是我青春时候的一个，而是生命里的唯一一个。” “我不想谈恋爱，不只是影响学习，我想要的跟很多人包括你都不一样，只有把那一些都做到了，我能够理所当然问心不愧地跟你在一起，牵手接吻，噼里啪啦……” “你真的不需要想太多，我觉得现在的你就很好了，我很喜欢，也离不开，你很好看，很温柔，很高大，跟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你能给我很多我不敢要或者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做不到那种关系，我一直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很多事没必要点得明明白白，藏在彼此日记本里小心翼翼的表现也可以很美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的，可能很晚，也可能很早，我说不清楚。那个吻很霸道和强势，可是给我的似乎有除了意外和愤懑以外的感觉，但是还很小很模糊，就像大哥大的像素一样，很多时候让我看清它是个什么东西都难。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在我无能为力的年纪遇见一个想守护一生的人……你很迷人，温暖了很多个时候的我，我很迷茫，我沉迷而不懂得回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像一场意外，我想顺着它发展，任其造化，把绝大多数交给缘分……” “我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学校里这些跟自己息息相关没法逃离的事件，还有我的成绩，我一开始的梦想，还有你。” “本来是永远也不打算把这番话说出来的，就当是一场意外把自己刨开了吧。” “不管怎么说怎么做，我还是想恳求你尊重我的想法，至少先度过这高中三年，毕业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 “我好喜欢你，我会慢慢积累勇气……” “出现在你的岁月里我真的很高兴，很荣幸。” 在卫生间，我们背对背靠着坐在刚被值日生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我能从自己的后背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也感受到我自己的。 全程我只字未言，很耐心地听完他讲述了所有，待他话音落下去‘并被我反复确认不再会响起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方心未艾”的感觉。心里想着： “这个人真吝啬啊，永远都不让我好好满足……” 正打算开口发表个人见解，他转过头，背后靠着空气差点让我后仰摔下去，他伸手在我脊梁骨上一撑，阻断了我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还没缓过他斐然成章的告白辞，上来就是这种公主抱式的甜蜜，得亏这是在厕所，身下什么尴尬事件都好解决。 他好像也没发现，自顾自地干着他自己接下去想干的事情，他把我的脑袋放在他大腿上，弯下腰，俯身贴住我的唇瓣。 用他粉红的，微微翘起的，薄而性感的嘴唇。 他没什么经验，贴不过三秒就松开了，我不顾——不想照顾也来不及照顾他的感受地，起身双手抱住他脑袋，贴着自己的嘴唇就死命侵占吸食。 好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让我亲他吻他到窒息也好。 想了想后我脑子里的想法换了模样。 ——不，不对，以后有的是机会，死了就没更多机会来喜欢这个人了。 未来吗？（上） 出了卫生间，时迟捂着嘴笑了很久，我扯着他的衣角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脸也笑了很久。 “等一下什么课？”我问，其实我心里清楚是体育课，开学初还在做体能测试，平均下来每个人被占用不到五分钟，剩下的时间自己活动。 “体育课。”时迟捂着嘴继续笑，“又有好玩的了。” “是。”我告诉他，“操场旁边健身器材那边是个好地方，而且也没有老师。” “嗯。”时迟拍了拍我像个小孩子一样揪在他衣角的手，我心照不宣地松开后，方心未艾地戳了戳他的手心，他张开手将其包住。 这节课测的是体前屈，我挺喜欢这个，虽然自己柔嫩性差，几乎每次都是以擦边球及格。但关键是测这个简单，俯下身子用点力往下压就好了，基本上不占时间。 时迟在我身边沉默不语，我感受到他抱着我的拳头的手心上的汗。 时迟的号数靠前，老师喊到他的号数时，他似乎有点犹豫地搓了搓我的手，在站到画着刻度的小木箱上。 “你还好吗？”我问他。 “没事。”时迟冲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双脚略张开站在木凳上，上半身往下。——八公分，不是他的风格。 “能再往下一点吗？”体育老师手里抱着记录册。时迟没说话，试了试，往下一用力，谁都没料到他会在突然间，整个人都往前一摔。 有手臂的支持力支撑，没让脑袋先落地，我跑到他身边，搀着他胳膊，急得就好像自己在瞬间感受到了他的痛。 “没事。”时迟抬头看着体育老师，“还需要再测一次吗？” “不用，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体育老师摆了摆手。 我打报告：“老师。” “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特质，只要打报告，百分之七八十的老师给我的语气都是带着些不太耐烦。 “我也现在测吧，”我说，“测完了我陪他去医务室。” “行。”老师答应了。时迟坐在地上挑着眉看我。测完了，比去年进步一点，难得不是擦边球，但感觉自己腿都要废了。 时迟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就这么扶着他前进，他没走几步，倏尔捂着嘴笑得不成样。 “其实我是装的。” 我翻了个白眼：“猜到了。” “你挺懂我的意思。”时迟主动拉着我往前走，“你也是知道我是装的，然后故意说要先测，好陪我去医务室的吧。” “滚，”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就是你真的摔得个半死，我也会这么说的。”我走上前去，俯在他耳根，“你的余生我都要参与，一件也不能缺席。” “好肉麻。”时迟耳根红了一片。我们没去哪里，就在少有人在的健身器材厂，两个准成年男人像小孩子一样玩着跷跷板。“你给我弄慢点。”我说，“都快成年人了别总是追求刺激感，一不小心就绝后了呢。” 时迟翻给我无数个白眼。 下午去吃了食堂最新引进来的渔粉，跟外面餐厅的食物有所衔接了，但挺贵，至少在学生党看来。一不小心就点了将近二十块。 时迟抢着买单，说这是见证未来的第一天，吃得好一点，不能马虎。 未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角似乎又湿润了。 准成年人真是麻烦，得不到的时候想掉眼泪，快得到了也掉。 时迟站在我身边帮我擦。 未来吗？（下） 时迟跟我谈过未来。有感而发，我感慨：“就想着在三十岁前，有一个很耐看的男朋友，住一个不那么简陋但也很普通的公寓，家里面养三四条流浪狗，每天上上班不要太劳累，周末就在房间弹弹吉他写写歌。” 吉他我还不太会，初中时跟着自己一个美术生哥哥学过一点，包括搁在衣柜里松了弦的都是他送的。 “就只是耐看？”时迟抠字眼的能力挺强。 “因为搁在以前，今天之前，你知道我喜欢你之后的以前，我对追上你并不抱太大希望。”我解释，“有时候想着，不是这个人就算了，左右不过一辈子，还是找个看的过去的好。” 最后那一句话非我原创，南康白起小说里他男朋友的话。当然，我并不希望在未来有谁会从天上跌落到低谷，对我残忍，对时迟更是。 “然后认真有感觉了，”时迟替我补充，“就不会想着将就了。” “嗯。”想起来肉麻，我快速吞咽米饭，问时迟的未来。 “考个好大学，赚大钱，从一始终地对待我喜欢的人，也从一始终地被对待。”时迟毫不犹豫。 我笑话他：“听起来比我贪心。” “心不可无大志。”时迟教导我。 我直言不讳：“我知道你是为了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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