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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知道，陈雪是个好人，一定会将囡囡养得很好，可他还是很想念，那个在他肚子里陪他吃了十个月苦头的囡囡。 只能怪自己不成熟，怀孕的时候没有想好她的去留，等她成型了又舍不得，生出来也没有能力养。张勒的那一番话，虽然全都在理，可他还是……还是舍不得。 囡囡才在他怀里几天，等她大了些，就会把他忘了，遗忘他身上的味道，遗忘他手里的怀抱，遗忘他脸上的温度。 可是，他忘不了啊。 他看到小孩玩就忍不住想起囡囡，听到小孩哭就忍不住想起囡囡，耳朵里都是囡囡的声音，眼睛里都是囡囡的身影。 他怪自己，当时逃避了张勒的无情，逃避了爸妈的责怪，现在逃避对囡囡的无能为力。 “我真的好没用……” “我没用……” “囡囡……” 许未然拎着一大堆东西走下楼梯，李微正背对着他，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铁栏杆，声音回荡在楼道，可那人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断断续续地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许未然手里的东西都掉了，跑到李微面前，抓着他的双肩，“李微，醒醒！” 李微被摇的头晕，一副如梦初醒，笑道，“啊，你回来了。我出去晒被单，没门进，在这等你回来给我开门。” 许未然觉得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决定不提醒他，拉着他往里面走，再把其他东西扛进来。 只见他先放了空气净化机，放置好桌椅，将黑成一团的棉被扔了，给他换了新的枕头和被子，底下还铺了一层软床垫，热水壶烧水插上电，换了明亮一些的灯泡，再用烧好的热水，把两个杯子消毒了，还买了点茶叶、牛奶、炼奶、砂糖。李微好奇他一双手是怎么拿这么多东西的，见他自顾自地忙碌，想抢活干也没力气，只好跟在他后面。 许未然手里忙活着，嘴巴也不见停，“待会小爷给你冲奶茶喝，一般人可喝不到哦！” 李微成功的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地见他泡好半杯茶放置，勾起一点炼奶倒进茶里去搅拌，接着放了些糖，牛奶倒进去满了，接着许未然将这杯奶茶递到他面前，“喝吧，嘿嘿。” 李微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许未然笑道，“好喝吧，我可是第一次做，一点看不出来吧。” 李微点点头，接着又喝了一口，许未然如法炮制，喝了一口喷了出来，“太……涩了。” 李微摇摇头，“甜的，有股囡囡的奶味。”
第29章 许未然闻言，从他手里拿过李微正要喝的奶茶，李微只愣了一下，把手收回来再无动作。 空气净化器正呼呼地运作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经没有那么重，两人静默一室，各怀心思。李微只要一闭上眼、一发呆，全都是生产时的情景。囡囡非常努力地要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去，现在，真的不在了。每停下来一刻，都陷入无穷无尽的想念。 许未然踌躇开口，“要不，我们去看囡囡吧。” 李微猛一抬头，眸光瞬时有些闪亮，随即摇摇头，轻声说道，“看了会更加舍不得的。” 许未然像泄了气的气球，他生平不会安慰人，要是李微现在是个正常人，气氛没有这么沉重，他还能骂骂李微，但是，失去自己辛苦生下的孩子并不是一件小事，李微现在这个样子，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好说，“李微，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总要向前看。” “我这不是向前看，才把她送出去的。”李微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总是觉得心中有很多的气无法释放出来，他用力地拍打胸口，意图让胸中之气释放。 许未然猛的抓住他的手，阻止他拍打自己的胸口，“不要再伤害自己了，都是怪那个人渣，完全不关你的事。” 许未然的手覆盖着李微的，温热的指尖传来温度，递给了李微一些温暖，可这个动作一出，两个人都愣了，许未然立马收回手，恢复他往日的模样，不好意思地说道，“一不小心深沉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微也接过话头，让他放心，“我没事。我看现在也挺晚了，你回家吃饭吧，张妈肯定又做了一桌饭菜，不要浪费了。” “行吧，你也早点休息，”说着拿着他的手机输入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嗯……有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微点头微笑，“快回去吧。” 许未然看他脸上毫无血色，眼皮浮肿，嘴唇青紫，颇为担忧，临走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许未然走了以后，李微想把床单收一收，路灯昏黄，公园里还有些人气，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呆呆坐到半夜。 公园里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有一家三口在散步，儿子说自己考了100分有什么奖励，夫妻都说这是他应该做的，不应该讨什么奖励，儿子不高兴了，一路上闷闷不乐，李微看得出来，这时候再跟他讲道理肯定听不进去。这一家三口在李微面前走过后，就听不见他们往后的讨论了，接着，又一对夫夫走过来，其中一个稍显肚子，另外一个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不让他被跑步的人冲撞，嘴里还念叨着每天一万步，不然宝宝太大你可有苦头吃。 他闭了闭眼睛。 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极度的羡慕，他嫉妒得不得了，曾经他以为，他和张勒也会这样的。 曾经的爱人，把他的真心丢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碾压，连渣都不剩，让他连缅怀的物体都没有，是张勒将它碾成灰，再随风扬去，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他不明白，张勒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好歹，他们也算远房亲戚，好歹，他们也曾同床共寝。怀孕后跟张勒的每一次重逢，无不见识到了他的铁石心肠，他基本不用问张勒有无动过真心，就知道他大概只是当自己是消遣的玩具。 他心痛得想死，表面却还要装作无恙。 是的，他连死都不敢。
第30章 恍恍惚惚独自过了几日，李微颤抖拿出钥匙锁门，咳嗽得喘不过气，然后迈着笨拙的步伐向外面走去，好像每一步都用尽了全力。 这几天都是靠着面包过活，现在正要出去再买两袋，他去到了不远处的面包店，衣服好几天没换了，身上一股汗味，老板见他是熟客，才热情的卖给他一些昨天打烊时没人买的面包，大家都喜欢新鲜，而他喜欢廉价。 但他今天决定对自己好一些，多买了一瓶牛奶，因为他翻看囡囡的照片时，看见手机显示的日期，今天是他的生日。 以往生日都在家里过，早上起床爸妈会先给个大红包，妹妹则会送他一些手工艺品，到了晚上妈妈做一桌好菜，再晚一点的时候爸爸会拿出早已订好的蛋糕，大家等着他吹蜡烛，等他许下来年的心愿，将蜡烛吹熄。其实，跟每家每户过生日也没有两样，以往也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但他此刻还是挺想念的。 张勒在他家时，也和他过过几次生日，他也是送了些小礼物，什么限量版套套，或者一些什么情趣用品。他们当时用得挺尽兴，挺快乐的，毕竟，作为男人的李微，身体也有些需求，但欲望好像在那时候已经耗尽，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方面的想法了。 面包和牛奶在手，按他这几天的惯例，得先去湖里喂鱼，他掰着面包在指尖捏得粉碎，抛在湖中，一群鱼儿蜂拥而至，他对着这群小鱼儿说，“我的生日蛋糕还好吃吗？” 其中一个鱼儿因为被其他大鱼挤得太外面了，挤不进来，他便扔得远一些，“都别抢，都有份。” 喂完鱼，他往嘴里塞了两片面包，拍拍裤腿上的灰，往旁边树干上一靠，等缓过劲来才往外走。一路上晕晕乎乎的，旁边的人都看着他指指点点，他觉得好奇怪，不就是几天没换衣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直到有一个人拉住他的手，“赶紧去医院！你血都流了一裤子你没知觉啊？！” 许未然？他怎么在这？ “你在说什么呀……”李微疑惑地抬头，“谁血流一裤子啦？”他还左右看看，想看看是谁流了一裤子的血。 许未然在李微愣神间，一把将他横抱起来，不过几天没见，他的骨头就像石头似的硌着他，李微还挣扎着，“你抱我干嘛呀？好多人看着呢。” “你别说话了！你怎么回事啊，你是一点都不痛吗？！”他感受到李微的裤子越来越湿，他走到坐车的地方，人家的士哥看他抱着一个血人，都不敢载他，怕他弄脏自己的车，怕死在自己车上不吉利。 这时李微依然挣扎着，“我没事啊，坐车去哪啊？” 这时许未然打了个电话，告知家里的车都已经派出了，仅剩一辆还在车库，但是过来的话，塞车起码得半个小时，来不及了。 他只好将李微放下，然后冲出去抵在一辆空的前，嬉皮笑脸地跑到司机窗口说，“师傅，师傅，人命关天，我给你两倍，三倍价钱都可以，好吧？” 满脸横肉的司机瞪了他两眼，“你不要命了啊？！不怕撞死啊！我刹车踩得晚一点你就没命了知道不！”见他拉扯一个裤子上滴着血的小伙子，这的士哥也是江湖义气颇重，挥一挥手，“赶紧的上车！” 许未然说了个医院名称，然后轻轻搂着浑身发抖的李微，李微没那么挣扎了，乖乖在他肩膀上微阖着眼睛，那的士哥郑重说道，“保准给你以最快速度去到医院！” 犹如进入无人之境，又快又稳地到了医院门口，许未然给他一叠百元大钞，那的士哥义气，当下就说不收，许未然胡乱说了句那给你送锦旗，的士哥帮他把病人拖上病床才走的。 李微慌张道，“干嘛又把我拉来医院啊？我不想来啊……” 许未然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会没事的。” 一进去医生就把李微拉去抢救了，很用力才将李微手里紧紧拽着的面包和牛奶扯下，上面也沾染了一些血迹。许未然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慌得不行，他去了周慕办公室，周慕听他的描述也很惊奇，怎么会有人流血流了一裤子都不知道的？但毕竟不是他所在的科室，他答应许未然等他忙完去看看。 许未然跑回抢救室等，等到周慕穿着白大褂来了，李微还没出来，周慕换了一身手术服进去里面，许久才出来，告诉许未然，严肃道，“他当时在家里生的孩子，可能胎盘碎片当时没处理好还留在里面，产后没有休息，国内都流行坐月子，我看他是根本没这回事，里头在帮他彻底清宫，碎片极多，很碎很麻烦。我看他，精神也不太好了，没给他打麻醉他还能一声不吭的，看着我们也不知道在干嘛一样，傻愣愣的。”转而一说，“得把他家里人叫来了，万一他在这儿没了，医院都不好交代。” 许未然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手机沾着血迹的面包和牛奶，接着抬头揪着周慕的衣襟，“你是说，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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