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从未见过这么可怜的人,便想着多照顾些,更何况,细看之下,李微其实长得还不错,他的坦诚虽然偶尔令他尴尬,但大体还是很可爱的。 这么好的一个人,张勒是怎么舍得伤害的? 就像偷偷做坏事要防着老师发现一样,许未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这么脆弱的人,是应该多些照顾的。 李微对许未然的动作全然不知,等他醒来,室内还是一片漆黑,他手忙脚乱地摸到床边的开头,直到有些光亮心里的惧意才稍稍减去。 怎么又在他房间? 李微打开房门便看见许未然穿着运动装在客厅来回跑。 “?”李微摸摸脑袋,不明白他在干嘛。 许未然向他招手,阳光灿烂地说道,“你起床了,我在跑步呢。” “哦……”李微应了一声,许未然指着厨房说道,“厨房有面,自己舀来吃。” 李微想找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怎么上人家家里来尽是人家伺候他。他本想七点起来做早餐,可闹钟不知何时被按掉了,他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洗漱后,他躲在厨房吃了两口面,许未然再次将他拉扯进浴室,他蹲在门口,紧紧握着手机,拇指上下滑动,隔几秒便刷新一次朋友圈,可陈雪朋友圈的状态始终没有更新。 他望了一眼浴室里的许未然,偷偷地叹了口气。被他看见,只怕又要被说一通。 许未然擦着头发出来时,李微慌忙地将手机装进裤袋,许未然将他的小动作收进眼底,竟然还怕别人看见,笑着说“晚一点我待会要回家一趟,闫桓下午会过来,晚饭张妈会来做。” “嗯,嗯,我知道了。” “嗯……你出去的话,让闫桓陪着。”许未然委婉地说道。 “好。”李微想着来人家家里这么久,也没做过什么贡献,瞄到旁边的吹风机,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我帮你吹头发?” 许未然愣了愣,然后自动自觉地坐到椅子上,一甩毛巾,潇洒道,“可以,快来伺候本大爷。” 李微哭笑不得,开了吹风机的暖风,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保持着距离,免得烫伤他头皮。 许未然的发质柔软,揉一揉便服服帖帖,基本上不用精心打理也有些形状,刘海顺着贴到眉毛上方,吹一吹便掀起波浪。 “哎哟,这手劲儿不错,练过。” 李微的话很轻,轻地只有自己能听见,“嗯,以前经常给他吹。” 他悄悄地咬紧下唇,只要想到他就痛得不得了,只能从别处来缓解疼痛。 许未然没有听见,摆弄着手机,对准完美的角度,咔嚓一声,李微错愕抬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镜子。许未然笑着举起手机,脸上一派笑意,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保存好他们的第一张合照,许未然得意地说道,“发型师微哥,手艺可真行,得留恋。”
第60章 闫桓下午两点就到了,许未然在他来到以后便赶回家,李微对闫桓说想出去买瓶饮料,缺心眼的闫桓并没有发现异常,他很顺利地从29楼溜了出来,坐上公交车,去到张勒和陈雪的家。 他在楼下花园耐心地等着,陈雪都还没有带着囡囡出来,他心里一阵难受焦急,便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手,滑动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状态。 哪怕说一声,笑笑好了,他就可以安心回去。 腕间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渗出鲜红的血液,他嫌自己不够清醒,心里越来越难受,便再次用力地掐自己大腿。 春寒料峭,他在这冷天里出了满满一身汗,手边提着药物和精心挑选的水果,他心里想着,他来看看自己的孩子,其实,不过分吧? 边这么想着,边想心安理得地去乘坐电梯时,手腕却被一个人拉住了。 那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从上到下都在昭示着这个人已成为社会精英,成功挤进上层社会,再也不是曾经同床共寝,同吃一碗泡面,落魄时需要自己安慰的张勒。 他的手掌滚烫,恰好覆在他自己咬出的牙印上,如触及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他条件反射便是要挣开,可张勒握得很紧,很容易便在他的手腕上留下青印,他心里疼得不得了,只好咬紧嘴唇,强迫自己冷静。 张勒抓着他到楼底死角,责怪道,“你来干嘛?!” 李微皱紧了眉头,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唇上透出血丝,迟疑地问道,“囡……”他欲言又止,想了想,才继续道,“笑笑……病了吗?她怎么样?她好吗?” 张勒横眉竖眼,低声斥道,“谁让你随便到这里来的?陈雪知道了多不好。我跟你说,笑笑现在只要陈雪,她把笑笑照顾得很好,跟着我们一块儿,总比你什么都不会的要好。” 李微被他的话气得头晕,张勒选的这处地方,穿堂风一过,便冷得如正值冬日,下腹的痛渐渐加剧,好像有个人从他腹中直接切成两半,痛得他浑身战栗,但他心心挂念着囡囡的病情,将刚刚买的各式各样的婴儿用药还有当季的水果递到他手里,说道,“这些药,都是婴儿用药,你们用得上的。囡……笑笑,笑笑到底怎么了?严重不严重?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 “她的心脏不是很好。” 李微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着急地抓着他的手臂,难受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一激动,眼泪就流个不停,他抹了一把,瞳孔集中不到一处,慌张地自言自语道,“那怎么办?怎么办?要做手术吗?我可不可以……” 说到后面不可抑制地带了哭腔。 如果是别的肾脏,他多想捐给她。 可偏偏是心脏,偏偏是心脏。 “你是不是怀孕的时候乱吃什么药了,惹了一大堆麻烦。”张勒责怪道。 他想起快生产时的重感冒,一定是他害得囡囡这样,为什么要感冒呢?为什么要在那时候感冒呢?害成囡囡这样,他脸色惨白,开始自责地捶胸口,在这处角落回荡着拍打声,夹杂着呜咽的声音,空空荡荡地回旋着。 张勒见他痛苦得将自己嘴唇都咬破了,自己也收敛一点,说道,“现在孩子还小,做不了手术,等她大一点再做。也是多亏了陈雪,每天彻夜不眠地照顾,人又细心,才发现笑笑的这个病。要是你?肯定只顾自己睡吧。” 李微心里闷痛,他也有照顾过囡囡,也曾彻夜不眠过,给她喂奶,给她换尿布,她哭的时候,自己也很心痛,他不是故意睡着的,他不像陈雪,有张勒替她分担,他一个人带孩子,顾得了孩子,顾不了自己,累到极致,是昏倒在病床前。 而张勒,一无所知。他所见的一次睡着,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被当成了不负责任。 但他没打算为自己辩解,他的腹部痛得犹如洪浪猛兽,踉跄得便要往前扑倒,张勒此时也不再那么铁石心肠了,稳稳地扶住他,而李微却把他的心血来潮当成往日爱怜,李微忍住一波疼痛,带着一点卑微的希望,轻声哀求道,“我能不能…看看……” “李微,”张勒将他扶好,他们面前便如同隔着楚河汉界,李微抬头微怔,是张勒主动划出这条界限的,听他继续说道,“笑笑入了我们户口,是我们家的人了。你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手术我们会想办法,就算你看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你欺负人。”李微忍着腹痛推了他一把,张勒气急了反推他一把,这反推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跟李微的绵软相比,推得他背脊狠狠撞墙,背部一阵疼痛,他闷哼了一声,想起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我就看一眼,远远的也行。拜托你了,张勒,我每天都……” 我每天都在想她,白天想她,晚上也想她,吃饭想她,走路也想她,连梦里,也全都是她。 “我就看一眼,我真的…受不了了。” “不行,我不能让陈雪伤心。而且笑笑身体不好,要多休息,家里不方便有客人。”张勒毫不犹豫地拒绝。 “客人……”李微喃喃道,“我于囡囡而言,就只是个客人了……” “你回家吧,笑笑会没事的。” 张勒说完就走了,留下李微一个人在这吹冷风,走之前还警告,就算是为了囡囡,也千万不要再来,来一次,他轰一次。
第61章 角落里缩着弱小的人影,等到天边那一抹夕阳渐渐散去,等到黑暗侵蚀他的身体,等到他来前的勇气散尽。 他深深地沉浸在自责里。 张勒那不留情面的一推,那恶狠狠的警告,他的话语还飘荡在耳边,他捂住发热的眼眶,崩溃地抽泣。 是他给囡囡带来了灾难,是他没有给囡囡一个健康的身体。 这么小的人儿,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就心脏有问题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揪紧了自己的心,觉得难受得快要窒息,痛苦得屏息后,再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他亲手把囡囡推到陈雪手里,他没有资格看她,没有资格想她,没有资格说爱她。 从生命中剥离的那一刻,从张勒来要走囡囡的那一刻,囡囡过得好坏,从此都与他无关,他于她而言,只能是客人,只能是陌生人。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生她的,不是陈雪妈妈,而是本该喊他爸爸的李微。 不知道也好。 也好。 当许未然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只有闫桓,他就感觉不太好。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李微都没有接,当他打到七十三个的时候,那头的手机传来好听的中英文固定语音,告诉他那边关机了。 他皱着眉头,在楼下一家家便利店去找,当黄广发来关于张勒的资料时,他才找到第三十二家便利店,拿着手机里唯一的照片,到处问售货员,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很瘦,看起来不太开心,走路总是低着头,将衣服裹得紧紧的,着急起来用手比划着,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高,嘴巴这么小,下巴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他不见了,他刚刚失去女儿,他明天就要再做一次手术,虽然会很痛,可他从不会告诉别人,虽然他很痛苦,可他依然很努力地克服障碍活着。 所以他手机往下滑动,看到资料中张勒家的住址时,毫不犹豫地就往那边走去,而他晚上才刚从那里出来,他爸妈家在那里的独栋别墅,与张勒的住址相隔不到一公里。 他直接冲去张勒家,手指不停地按压着门铃,张勒来开门时,直接将他拖到楼梯间,向他狠狠挥了一拳,低声喝道,“李微是不是来找过你?” 张勒抹去嘴角的血迹,毫不在意地说道,“是又怎么样?” 许未然揪紧了他的衣服,将他压倒楼梯上,张勒被按倒之前抓住栏杆,向许未然腿上踢了一脚,许未然闪身躲过,自己的手松松一放,再用力向他胸膛一踩,张勒全身就抵在层层阶梯上,疼得他直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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