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早早等在门口迎接,远远的,驶来一辆黑色迈巴赫,行走在山路上,被尘土飞扬笼罩,气势汹汹。 车从面前停下,校长上前迎接。 先开的是驾驶座方向的门,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漂染着绿头发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戴着一副黑框墨镜,弓腰拉开后座车门。 “晏子,你确定是这?” 唐安晏长腿迈出,一件蓝色棒球服搭配牛仔裤正年轻,裤腰处别着一串钥匙,上面有一个红黄配色挂件。离近了看类似肯德基的薯条。 唐安晏看见了校长,绕了一圈过来,停下。 “韩校长?您好,唐安晏。”唐安晏伸出手去,手指骨骼修长,和校长握过手后,唐安晏指着江琛给校长介绍,“我朋友,江琛,和我一起资助咱们小学的。” 江琛有礼貌的过来冲校长点头。 校长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这么年轻帅气看起来又有些不循规蹈矩的两个少年就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是他们寒来暑往资助着大山里这些孩子们。 某些偏见藏于心底,又被彻底的否认。 校长走在前面,给唐安晏他们介绍支尔莫乡小学的变化。 江琛趁机问唐安晏,“你确定那真在这个学校吗?要不是因为你说小那真在这里,唐安晏,我特么都懒得搭理你。” 唐安晏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那真朋友圈里干干净净,起初唐安晏以为他把自己删了,但又觉得那真即便生气也不会断了这唯一的联系,可当他尝试发出去无数条信息却收不到一条消息时,唐安晏才后知后觉明白,那真是真的消失又退出了他的世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仍旧是他自己。 这支尔莫乡小学和之前照片上没什么区别,墙面脱落,地面坑洼,几座孤零零的教学楼矗立在群山环绕里。 唐安晏想,这就是那真曾经待过的小学。 他不留余力的资助着这座学校里的孩子,送物资,搞建设,偿还心里的愧疚。 然而前段时间学校这边提供的照片里,唐安晏发现了一个背影。 即便没有正脸,但唐安晏百分百确定,站在人群之中,弯腰帮小女孩系鞋带的男人,就是那真。 于是他紧接着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琛,继而来到了这里。 唐安晏按灭手机,“我也不确定,但我相信他在这里,我得带他回家。” —— 校长带着唐安晏和江琛把学校逛了一圈,教室里学生们投过来的好奇又天真的眼神像极了当初的那真。 校长临时有事,让唐安晏和江琛先在办公室等一下。 办公室很小,甚至有些挤,大多都是一些支教老师,在批改作业做教案。 办公室最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很干净,只放着一盒针线盒,旁边是一个文件夹。 唐安晏离近了过去,备课本上面,名字一栏里清清楚楚的写着。 “阿克那真。” 和腰上挂饰后面的彝文一模一样。 那真写名字习惯先写彝文,后面再跟着用汉字一笔一划书写同样的名字。 那真的办公室很干净,翻开备案本,里面密密麻麻详细记录每个学生情况的字体,和当年那真留下的那本记录本如出一辙。 完整而详细的记录着和唐安晏相识以来每笔的开销,离开的时候,还打了欠条。 心脏处撕扯的疼痛又不受控制的蔓延倒腾,江琛搭上唐安晏肩膀,唐安晏呼出一口气,嗓子哑的厉害,“我出去透透气。” 江琛便也没再拦着。 坐落在山里的小学空气清新,走出办公室,唐安晏迎面和暖风撞个满怀。悬崖村的风,大凉山的风,都和北京不一样。 唐安晏无比贪念这里。 等真的找到了那真生活的地方,唐安晏突然不敢再继续上前,害怕这分开一年多的时间里,那真是怎么过来的,怎么熬的过那些被唐安晏亲手抛弃留下的痛苦回忆。 唐安晏一想到就受不了。 方才还晴天,此刻下起小雨,雨水不大,不时滴落身上仿佛在与之亲吻。 唐安晏漫无目的走在学校里,绕了一圈不知道到了哪里,估计是宿舍一类的,有个背影正在捡外面晾晒的衣服。 思念成疾的背影就在眼前,唐安晏屏住呼吸,却不敢再靠前一步了。 等到那真把最后一件衣服收到胳膊上,唐安晏上前,匆匆抓住那真胳膊。 “那真。” 清晰而颤抖的声音随着丝丝缕缕雨滴掉在地上,在那真心里也碎了一地的枯萎。 那真抱着衣服下意识要跑,唐安晏抱住他,“那真,你听安晏说。” “不要……” 一年多的时间,思念再痛,也会减淡,可突如其来的重逢又勾起了人最惨烈的回忆。 “别碰……那真……” 那真倔强的撇开脸不去看唐安晏,唐安晏无法,把他抱到怀里。 “你听安晏说,安晏不是故意的。” 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全都成了临时稿,唐安晏除了对不起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道歉。 那真抽回自己的手,唐安晏怕弄疼他不敢太用力,直到看到正脸,唐安晏才发觉那真瘦了,太瘦了,他当初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在一年多分别里煎熬成虚无。 那真抱着衣服站在唐安晏面前,“都说了……不要那真……为什么……还要来找……那真……” “没有不要你!”唐安晏捧着那真的脸,那真倔强的扭开,唐安晏只能改为抓住他手腕。 “安晏没有不要你,那真,跟安晏回家吧好不好?” 那真摇摇头,抽回自己的手,“那真……不要……这里才是……那真……的家……那真……不走……” 唯恐自己太过逼急了他,唐安晏不敢再轻举妄动,那真咬到发白的嘴唇和通红的眼眶无一不让唐安晏心疼。 可久别重逢的思念让唐安晏溃不成军。 “那真,我这边下课了,去看电影吗?那真?” 是凉布在找那真,那真想起来要去看电影的事情,难过的看了唐安晏一眼,小小的后退了一步,“那真……要走了……那真……还有……事情……” “那真,安晏在这等你。” 那真不开心的看着唐安晏,“那真……不管……那真今晚……不回来了……” 唐安晏轻声哄他,“嗯,那真去忙,安晏等那真忙完。”
第42章 思念成疾的痛苦在见到那真的那一刻非但没有疏解,反而加之更重。 但好在,见到了,找到了,就还有机会,好得过一年多来,不能寐的夜和沉重的愧疚积压于身,如被闷在深海里。 那真最后看了唐安晏一眼,还是走了。 雨势越来越大,唐安晏躲在屋檐下。 江琛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唐安晏捏了捏眉心,望着斜落在肩上的雨滴,“江琛,我找到他了。” 可唐安晏闭上眼想到的都是刚才那真的逃避,退缩,甚至是害怕。 唐安晏让江琛先回昭觉,自己留在这等那真回来,江琛本来还劝几句,最后耐不住唐安晏固执一般的坚持,临到最后也只骂了人一句“自作自受”挂了电话。 隐约从刚才的谈话里判断出那真似乎和别人约好了去看电影,他恍惚记起来,自己也是带那真去过的,可惜只有一次。总以为来日方长,好多没做的事情最后都没有立场和身份去做,自以为不会走的人也早就离开了一年多之久。 唐安晏自视清高,把和那真的感情看得并没有自己以为的不重要,可写满了账单的笔记本毫不遮掩的陈述着唐安晏的难堪,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个被他从悬崖村带出去的小傻子,其实比他活的透彻。 从来都不是那真离不开唐安晏,是唐安晏,在依附着那真的爱而活。 雨水丝毫没有放缓的迹象,坑洼的小学被笼罩在夜色与水雾之中。 那真回来的时候,唐安晏还停留在他走之前的位置。 唐安晏其实大多时候都是穿休闲装的,只有在北京生活的那段时间里,整日西装皮鞋,打着规矩领带的唐安晏那真其实总会忍不住害怕,准确的说是躲闪。 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唐安晏是那真很少见到的存在,那样子的唐安晏充满了算计,征服和野心。 即便那真明白,这样子的唐安晏不过是因为失去了唐老爷子的庇护,逼迫自己撑起当下动摇不平的集团事务来。 在北京的时候,那真总觉得唐安晏很遥远。 现在,唐安晏又换上了熟悉的休闲风格,腰间红黄交映的薯条甚至出自他手,那真在大凉山的雨夜里,找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又带着致命的诱惑性。 迫使那真心里每想近一步,实际都要退一步。 再回神的时候,唐安晏也正好转过身来。 两人隔着雨滴在曾经相处过多月的大凉山张望,唐安晏先动的身,匆匆来到那真身边。 抬起又控制放下的手无不昭示着唐安晏眼下的担忧。 是那真很少见到的脆弱。 “那真。” 那真躲避开唐安晏的眼神,手指捏着自己衣服,“回……去吧……那真……不会跟你……走的……” “那真。”反反复复的道歉成了唐安晏目前仅仅能想到的事情,面对一直在逃避的那真,唐安晏唯恐自己再吓坏了他。 “可是现在下雨了,安晏没有地方去。” 那真撇开头,“那真……不管……” 雨势比方才更要大,那真一侧的身体被雨水打湿,唐安晏脱下最外面的蓝色棒球外套,下意识想要给他披在身上的动作缩了回来,转而递给他,“披上点,会冷。” 那真没接。 手指倔强的背在身后,过了会才低声说,“昭觉……有……宾馆……你可以……去……那里……或者……回……回北京……” 说到北京两个字的时候,唐安晏明显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仿佛北京带给那真的,全都是不好的回忆,不痛快的过去。 那真没接,唐安晏便把外套绕到他身后,给他披在背上,两只手抓着外套两侧往中间拉,“安晏不走,不回北京。” “现在下的雨太大了,山路不好走,那真要让安晏现在开车去昭觉吗?” 与瓢泼大雨相应落下的,是那真委屈到发抖的泪水,顺着日益消瘦的脸颊,缓缓滴落在滴上。 难以言说无法控制的委屈,随着唐安晏一句不轻不重的反问,成了发泄情绪的突破口。 “那真……不管……安晏……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要……欺负那真……那真……不想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来找那真……” “不是那真……要安晏来的……安晏就是故意……欺负那真……以前是……现在也是……那真不要……那真不想……搭理安晏……那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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