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为了好好活下去,要多努力哦。” 钟殃生从来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上次是,这次也是,神明看得到钟殃生琥珀一样漂亮的眼底弥漫着的求生之意。 但是没关系,他不介意,就算是只是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攀附于他又怎么样,只要他是他的。 只是,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求生欲呢? ——活着有什么好的?漫长无聊的生命里,简直翻不出一点水花,平庸无聊的活着难道比死亡更让人兴奋吗? 邪神最喜欢看人在无力中挣扎,做出错的选择题,逐步走向灭亡,倒是第一次见人,为了生,如此用力。 他真是,太好奇了。 阿圆从钟殃生醒来后就一直没有抬头,看着“来睇”亲吻神明的嘴角的时候,心中一痛,而后又把头埋得更低更低了。 红色的蜡烛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烧到最后只剩下浅浅一层蜡,蜡烛引线上的火苗在最后的蜡油中摇了又摇。 火苗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劈里啪啦地爆了了灯花,熄灭。 火苗熄灭的刹那,像是一个信号,木门被人粗暴地推开,粗糙的木门狠狠撞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 钟殃生在着巨大的声音中惊醒,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极瘦的秦娘子,秦娘子抹了嘴唇,红得极其刺眼,她的脸又干瘦苍白,一双眼睛小得像一条缝。 秦娘子对钟殃生一笑,更加瘆人了。 “来睇啊,今天是出嫁的日子,该早些起床打扮了。” 钟殃生看着那张过分靠近的,苍白得像纸人的脸,忍不住往后缩去,天还没亮呢,屋内没了红蜡烛提供的灯光,只有秦娘子手上的灯笼有一丝光线。 但是这光线打在秦娘子身上,真的,好像鬼啊,比铃铛她们恐怖多了。 “唔唔。” 钟殃生死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生来,躲闪着秦娘子抓来的手,干枯而瘦的手,像鹰爪子似的,朝钟殃生抓去。 抓在身上一定很疼很疼。 钟殃生狼狈地在床上躲闪了几次,将秦娘子彻底激怒了。 秦娘子鞋都没脱直接踩上了钟殃生的床。 “喜喜”字被已经被带着泥土的鞋踩脏了,秦娘字不由分说地抓住钟殃生的衣领。 “老娘将你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为了将你嫁出去,你躲什么躲。” 钟殃生被衣领勒得难受,脸色有些涨红: “滚开,我不假,我活着关你什么事。” “吃的又少,还要做那么多活儿” 钟殃生知道的,这几天红毛和金为了不让NPC疑心,一直在按照盼娣招娣的身份做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活儿。 钟殃生看到秦娘字就想起了来睇,心中堵得慌,梦里的来睇很瘦很弱,干巴巴的,做那么多活儿,还要被活活在水中打溺而死。 不知道是身体的情绪,还是钟殃生本身的共青能力太强了,胸腔憋着一口气,对着秦娘子爆发出来 “情愿不要你生,做你的女儿,真是倒了血霉!” 秦娘子震怒 “混账。” “果然生出来的闺女,迟早会是泼出去的水,你就是个捂不熟的白眼狼。” 秦娘子被彻底激怒了,干瘦的爪子高高扬起,钟殃生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 “啪” 空气中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钟殃生悄悄睁开眼,那一巴掌扇下,不知道为何,落到的竟是秦娘子的脸上。 秦娘子被这一巴掌扇在地上,她下了死手,扇在她自己的脸上,有了血痕。 反倒是钟殃生,完好如初。 秦娘子坐在地上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床上抓着被子还不肯起来的钟殃生,对上了那双极清澈倔强的眸子。 明明“来睇”平平无奇的面貌,不知为何,秦娘子竟然察觉到一丝荒诞的漂亮。 钟殃生没有一点心疼秦娘子的意思,就是活该。 他生气地瞪着她,努力用眼神震慑她。 只是小奶猫的眼神实在无力,反倒是秦娘子察觉到这种柔弱后突然对着屋内神龛中的神像叩拜起来。 是了,神明对她家来睇上了心的。 秦娘子一抖,腿软地跪下去 “妇人无知,神明原谅。” “神明原谅,妇人无知。” 钟殃生:……我这么凶,难道不应该怕我吗? 磕了好几个响头,屋内没有动静后,秦娘子才敢抬起红肿的额头,试着站了起来。 没事,还是没事,秦娘子这才长输了一口气,神明也许不在,只是不知道刚刚的怪象是为何。 钟殃生看着秦娘子脸色骤变,只是畏惧于刚刚的奇像,不敢再对钟殃生用强,反而是站在床边,抹了眼泪。 “来睇啊,你不要怪娘。” “娘苦啊,娘生不出儿子,一直被夫家打压,嘲笑,好不容易才把那老婆子老太爷送入土。” “没有儿子,以后谁来给娘养老送终,娘的下半辈子怎么办?来睇,娘将你养大,你就不能为娘考虑考虑吗?” 秦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奇怪。 钟殃生摸了摸胸腔,胸腔里又涌出了一阵极其难过的情绪。
第21章 神明和祭品21 不是他的,难道是来睇的? 钟殃生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 ——来睇不会真的为这个秦娘子说的话动容吧! “所以,你的爱是有条件的吗?”钟殃生反驳,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是秦娘子说的这样的。 “但是你对福生却不是这样的。” “你要我乖乖听话,懂事,做很多活儿,还要为你考虑。” “可你只要福生平安健康的长大就好。” “你什么都为他考虑好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而且,是你把我生出来的,你要为此负责,我是你的责任,你不抚养我长大,就不配为人,”钟殃生涨红了脸,觉得说出来有些粗俗,可是还是说了 “就连猪都会只是将孩子养大,你却以此威胁,只会提出要求,你连猪都不如。” 这是钟殃生说过最狠的话了,说出来,他感觉有些难为情,但是这就是事实啊,是父母一厢情愿的把孩子生出来,没有问过孩子意愿,却要孩子给他们回报。 这也太过分了吧,欺负我们小不什么都不懂是不是。 妈妈跟钟殃生说过,她爱他,希望他平安长大,是因为她愿意爱他,钟殃生存在,她就爱他,妈妈说 “如果殃殃以后想对妈妈好一点,那妈妈希望是因为殃殃也爱妈妈,出于内心的想照顾以后行动不便的妈妈,而不是被世俗,被道德捆绑着,再心生怨恨。” 钟殃生记得, “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不应该要求对方回报,那些一开始做这件事,就是为了让对方报答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好。” “你生来睇就为了让来睇回报她,那来睇真的倒霉,还要用性命回报,真是倒了血霉了,比他还倒霉,倒霉蛋儿。” 钟殃生这样想着,胸腔里传来一阵笑意,钟殃生睁大眼睛, ——来睇听到了吗? 秦娘子被钟殃生说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说不过,就跳脚地说钟殃生都是歪理,不由分说地将钟殃生抓来梳妆打扮,然后叫人将钟殃生绑了出去。 钟殃生只能无助地坐在铜镜前,他不知道的是,在暗处,神明看着钟殃生眼中更染了几分炽热, “钟钟,我反悔了,不管你来自哪里,要去到哪,都必须留在我身边。” 唢呐声吹响,全村都燃起了红烛,有人高唱了一句“吉时到”,钟殃生就被蒙着盖头,推入了花轿,红毛和金被锁在屋子里,只能偷过门缝看着钟殃生被轿子抬着远走。 倒像是,真要去嫁人,而不是献祭一样。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轿上的帘子,不经意露出钟殃生的面容,还是那般漂亮,他将盖头摘下,有些无助的躺在轿门上,茫然又落寞的神明,看得金心中一紧。 “这扇门关不住你吧。”红毛看着钟殃生的神情,轻轻的说。 金知道他的意思,只是,金眼里闪过挣扎和痛苦,手指扣紧了窗沿说: “然后呢?” “现在离脱离副本还有最后三个小时。” 金想着那神色懒散又恶劣的神明: “我们现在跟他对上,拖不过这三个小时。” 轿帘已经重新落下,红毛愣愣地盯着那块红布。 “我总觉得,我们以后会后悔的。” “或许吧。” 这三个字,金说得像叹息。 钟殃生在不适地靠在轿子里,身上的绳子勒得他有些不舒服,好像在经历梦中的场景,被放下时,已经在河边。 这次没有大雾,能看清楚所有的景象,竹筏,黑压压的人群,以及中间的神明雕像,再以及雕像下站在着的邪神。 他换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跑,本就俊美的脸,被衬得更加邪魅,远远看着钟殃生,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恍惚间,钟殃生还以为神明真的要迎娶自己。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祭品而已。”钟殃生难过的自嘲, “说不定,像妖怪一样,一口把我吃掉。” 他开着玩笑给自己打气,诡异的歌声在四周响起,钟殃生被送上竹筏,无力地跪坐在竹筏上,河水漫过他的衣衫,好像是第一次,感受到河水的凉意。 神明仍站在远处,坐视着,是要他去求他吗? 钟殃生倔着咬了咬嘴唇,他求了,两次了,可是神明还是没有帮他,一点点都没有。 他不想求了。 太阳还没有冲破地平线,此时,天气仍旧是阴沉沉的,村长拿着拐杖站在最前面,李大牛和秦娘子都在诚心叩拜。 而河下,阿圆带着铃铛,冤魂们遮蔽了天空,隐隐能看到穿梭的鬼影。 阿圆看着慢慢飘来的钟殃生,对神明说道:“您答应我们的。” 冤魂们亦在天空重复 “您答应我们的。” “您答应我们的。” 神明神色未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殃生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的微妙,看着岸上的人群已经跪了一地。 “恳请神君收下祭品。” “请神君收下祭品!” “请神君收下祭品!” 好奇怪,好像神明在两帮人中间摇摆不定。 钟殃生也被夹在其中,竹筏在河流中间打着转儿。 沉了数十具尸体的河水墨绿沉黑, 此时,钟殃生处在跟梦境里一模一样的地方,也许不久后便会被打杀沉溺入河,岸上的人神情冷漠,也许是之前对秦娘子说了那番话,秦娘子脸上连哭诉的表情都没有了。 只有李大牛还能看见点不忍,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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