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也笑着附和道:“毕竟常总拍电影向来不是为了钱。” 送走那两人之后,商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倒在转椅上等待着心跳回归平静。 欺骗同伙人实在是太难受了,但现在还仅仅是个开始,将来他不得不说更多的谎言,面对更多立场的人说出更多不同的措辞,并且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得。 为什么人不能活得再简单一点儿呢? 商陆掏出手机,想要打开薤白的对话框,但却看到甄远峰给他发来的消息:“今早建涛走的很匆忙,说常山那边收到了张航的一笔拍摄场地的赞助。看来你和他谈成了?” 商陆看了看这条消息的时间,是在自己到公司之前收到的,也就是说甄远峰早就分析出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韩建涛对此毫不知情。 “看来甄哥对韩处长也不是无话不谈啊。”商陆故意这样回复。 甄远峰很快回给他一句:“不要把建涛牵扯进来,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要让他在官场上尽量轻松。”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甄远峰版本的“爱得深沉”,商陆不含感情地笑了一声,随后给甄远峰发消息说:“放心,我也是同样的打算,常总就快快乐乐地追寻他的电影梦就好,韩处长也可以继续稳稳当当地在官场向上爬,薤白也能轻轻松松地做演员……为了那样的将来,我们把算法卖给CBL吧。” 不同于韩建涛的“一无所知”,昨晚亲眼见证了商陆和张航他们之间达成口头上的协议的蒲薤白,始终忧心重重。虽然商陆看起来是真的很需要自己在身边支撑着他,但薤白在面对那些自己无法听懂的话语时,心里十分焦虑。 他怕自己帮不上忙,怕商陆的“幸亏有你”也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措辞,怕久而久之、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终将无法成为商陆的力量,到那时候,商陆大概会去寻找一个同类来互相疗伤、分享寂寞吧? 薤白脑子里全都是袁文倩的嘱托,并且一个劲儿的提醒自己做人要心胸宽阔,但那也架不住研究室交流群里他的小伙伴们在他的耳边扇风点火。 袁文倩昨晚就将“商陆过去最好的兄弟其实是个女的”这个消息告知给李东和许若琳了,喜欢八卦的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从昨晚开始群里就热闹得让薤白不得不关闭信息提示。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薤白转天到研究室之后就被笑眯眯的小伙伴们围攻了,明明三个人三张嘴,居然就聊出七嘴八舌的感觉,烦得薤白有点儿头疼。 “赌吗,那个王曜华当初绝壁喜欢过商陆。”许若琳兴致勃勃地拍桌子,“你们就想想他是怎么回答的倩姐啊,问他喜欢女的吗,他说为什么默认他就是喜欢女的,后来问他喜欢男的吗,他直接转移话题。这不明摆着就是喜欢男的,而且有喜欢的人,但是不能说吗?” “那为什么不是那个叫张航的呢?张航有妻子,王曜华要是喜欢他的话,那就是不伦了,所以是不能说的恋情。”李东自己还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袁文倩反而没什么兴趣:“你们能不能别揪着谁喜欢谁的问题了啊,也许人家就是看淡红尘了呢,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也不排除他属于那种没有基本需求的人类的可能性啊。” “是有那种可能,但是女性到了一定年龄的话还是会有需求的吧,只要他是健康的人。”李东说完,看了看蒲薤白,“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 蒲薤白咋舌一声,摇了摇头:“我说句心里话,真的不太喜欢你们这样背地里讨论我老公最好的朋友。” “你倒是大度,这要是我老公有这么个关系如老铁一般的女性朋友,我肯定疯了,要逼着他跟人家绝交的那种。”许若琳这话带着很强的主观感受,像是替蒲薤白打抱不平一样。 “那样不现实,他们将来必定还会成为同一个圈子的人,把关系处僵了的话最后被抛弃的很大概率会是薤白。”袁文倩拍了拍蒲薤白的肩膀,“但是只要你不把关系处僵的话,以那些聪明人的办事风格来看,你们会非常和谐的相处下去。” 蒲薤白是第一次在这个研究室感受到了孤独,他不喜欢每一个人的每一个观点,因为没有任何人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好像他们的世界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超越了他们的认知水平的怪物,大家用兴奋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战战兢兢,开始对着这个怪物胡言乱语、疯狂输出。 其实如果要蒲薤白以一个和商陆没有任何关系的视角来看待王曜华的话,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对方很优秀,那种优秀是没有任何性别上的加成的,是能够让人彻底忽略到性别的。 但是他的朋友们仿佛不这样认为,一上午对王曜华的擅自揣测和恶言恶语听得令人生厌,让薤白苦恼不已。 这个话题直到下午都还没有结束,蒲薤白不得不提前离开学校,说和商陆有约在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教学楼。 去停车场的时候,他碰巧遇到了刚刚下课的裴邵伯。 “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裴邵伯关切地问着。 薤白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没有啊。” “是不是跟群里说的那个叫王曜华的人有关?”裴邵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笑着问。 “……跟他本人是没什么关系,只是,许若琳和李东他们都没有见过人家,仅仅凭着人家的成就和性别,就开始抨击人家的人品了。”薤白没忍住,向教授告状着。 裴邵伯拍了拍薤白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去讽刺一个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吗?” 薤白摇了摇头,紧接着思考了一下:“因为不服?” “因为他们喜欢你,他们把你当作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裴邵伯叹了口气,“他们其实根本不关心王曜华具体是什么人,只是在担心那个人的出现会伤害到你,仅此而已。” 薤白被裴邵伯的一句话所拯救,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是……这样吗?” “所谓的圈子就是这么回事,圈子里的人会不自觉地开始排除威胁到圈子的稳定性的任何因素,其实也是挺可笑的一种现象。不过他们的初心……至少对你是好的,虽然方法有些低劣。”裴邵伯搂着薤白的肩膀,送他去停车场,“这种时候你也不能直接反驳他们,不然他们也会觉得很伤心,觉得自己明明是在为你着想,但你却一点儿都不领情。” “那我就要听着他们说些诋毁别人的人格的话吗?”薤白无法理解这种友谊维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哈哈,”裴邵伯忍不住笑出声,“说真的,如果你对那个人真的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排斥感,你的朋友们自然也会意识到,他们会在发现你并没有受到伤害的时候收手的。所以你现在要开始扪心自问了,你真的对王曜华这个存在、没有任何的排斥感吗?” 蒲薤白怀抱着裴邵伯留给他的课题,一个人开车绕着四环兜圈子,最后鬼使神差地开到了三环中关村那一片,停在昨晚王曜华和张航他们结伴走进的那栋写字楼的楼下,盯着大门愣神。 扪心自问的结果就是,他的确很在意。 从昨晚在知道王曜华是女生的这个震惊的消息之后,他就有了心结。 薤白昨晚也问过商陆“为什么把一个女生叫做好哥们儿”,商陆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自己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们习惯叫人哥们儿或者爸爸了,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啊,叫他华哥什么的。我们班不止有一个华哥是女生,还有佳爷、忠叔的,他们也都是女生啊。”商陆耐心地翻出高中时的毕业照,指着照片上的人向薤白一个一个介绍着,最后还说,“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啊,我当时指着佳爷说这是我们佳爷,你还吐槽我们为什么管一个长发飘飘的妹子叫爷呢,哈哈。” 这话倒是真的,被商陆那么一说,薤白终于有了印象,想到商陆对自己从来都是百分之百坦诚,但自己却在嫉妒人家的朋友,这一点也让薤白痛苦不已。 为什么小肚鸡肠的自己会是个男的呢?自己体内的这些雄性激素到底都在什么地方工作啊?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蒲薤白趴在方向盘上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手机迟迟没有铃声响起,他才想起早上商陆对自己说“今晚恐怕会晚回家”,一时之间烦躁感混合着寂寞感,简直要让他溺死在车里。 就在他焦虑万千的时刻,王曜华终于现身了。 蒲薤白直起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找对方证实什么,就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无视心底的那些烦躁的情绪。 既然情绪的来源是这位打出王炸的王曜华,那薤白决定迎面而上。 “啊,好巧。”他故意开车到王曜华附近,打开车窗、朝对方夸张地说着令人发笑的开场白。 不过走在路边的王曜华看来并没有被薤白吓到,也没有对薤白的这句僵硬的招呼声表示嘲讽,只是友好地笑了笑:“我公司就在这边儿啊,所以应该是由我来说好巧,你是准备来这边吃晚饭吗?” “……啊,嗯,我刚吃过,正准备回去呢,突然就看到你。”薤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社交能力几乎为零,在社交达人的面前,自己只会感到越来越自卑吧。“你、你呢?去吃晚饭吗?” 王曜华托了托后背的书包:“啊不,我去洗澡。” “……”这个回答着实让人出乎意料,薤白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砸了一下,有点儿懵。 “我偶尔住公司,所以就去澡堂子来清理一下自己,顺便找人搓个澡。”王曜华笑着解释,“搓澡还是得找专业的。”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名字像男的、打扮像男的、就连行为都特么像男的。 薤白停下车,为王曜华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吧,我送你去。” “也……没有那么远。”王曜华盯着薤白,缓慢地眨了眨眼。 薤白尴尬得脸都要红了,想要干咳一下转移话题,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以什么理由邀请对方上车,干咳着干咳着,就变成了真的咳嗽。 王曜华见状,弯腰歪头看着车里的蒲薤白:“你没事吧……?” “没、咳咳,咳……没事……”薤白彻底脸红了,他用胳膊挡住脸不想让对方看到。 “那,那麻烦你把我送到前面那片小区,”王曜华就像是为了安慰薤白一样,不再推辞好意,坐上车之后指了指前面,“既然有车送的话,那就去远一点儿的洗浴中心吧。” 薤白用力点点头,挂挡打灯开车到马路上,开始寻找下一个话题:“住公司不是会很不安全吗?” “不安全是指什么?”王曜华像是没听懂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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