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不懂我们的国家怎么了,为什么别的国家都认可的事情,在美国都是政治正确的事情,为什么在我们国家就像是死罪一样。 这篇文章,我反反复复修改了十多遍,犹豫了很多天,现在决定发上来。 我虽然在生活里不认识商陆和蒲薤白,但是在考研成功之后我只身一人来到北京,跟群里的朋友一起偷偷溜进清华北大,为了能够跟那两个人碰面。我幻想过很多次如果碰面之后要怎么去找他们要签名,合影的时候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一旦真的见到了,我第一次察觉到,我可以喜欢别人喜欢到不愿意用自己的自私意图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他们偶尔会一起吃饭,但大多数时间都有各自的朋友。他们在各自的朋友圈里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与众不同,大家吃着一样的东西,聊着一样的话题,没有格格不入,也没有标新立异。 就像是非常优秀的普通人,和走在马路上的异性恋们比起来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要我说,他们简直比异性恋还要更加正常。 他们是正常人,是人。为什么同样是人,他们就不配得到你们大多数人的尊重了。 要我说,那些所谓的‘正常人’才应该被关到监狱里,那些成天好吃懒做还觉得自己有理、躺平摆烂还觉得自己高尚的正常人,才应该受到唾弃吧。 反正已经得罪你们了,我也不怕再得罪更多人。我不打算为所有同性恋发声,但也不打算只为了商陆和蒲薤白两个人发声。 我要为了这世界上所有努力活着的、积极面对人生的人发声,我想要活在一个人与人之间可以做到互相尊重的社会里。 假如这个社会没有办法,那么我就想办法改变它。 假如我没有能力改变它,那么我就逃到国外去然后继续声讨它。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怀有这样的想法。在这篇冗长的声明背后,有一千三百二十七个人的签名,写上自己名字的每一个人,都不怕。 你们尽管来啊,你们有种来弄死我们啊。弄死我们,留下证据,让我们可以告诉后人,他们是出生在一个多么可怕的国家! 我们不为自由,明明只求一个尊重啊。 2021/12/21” 邓红在读完这篇微博长文之后,浑身颤栗、久久不得平复。她的闺蜜在身旁小声啜泣了一下,然后放大了那个叫“噜噜噜噜”的用户发上来的有千人签名的图片,一个一个看着上面的名字。 “这篇文章发上去就会被删掉,每次都坚持不了几分钟。但是群里的每个人都注册了上百个小号儿,轮流发着,发到各个平台上。签字也从最开始的一百多人发展到一千多人了。”邓红向闺蜜解释着,“假如你看着感动的话,你也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 闺蜜吸了吸鼻子,眼圈通红,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我有一个问题,你明明那么喜欢蒲薤白,为什么不希望他会跟商陆散开呢?难道就因为你觉得他们是好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好人,”邓红摇了摇头,低头盯着手机屏,“但他们确实比我目前遇到的所有人都要好。这么好的人都得不到尊重,那我们就算是得到了尊重,又算什么呢?全都是假的吧。我知道都是假的,资本家需要一个歌手来为他们赚钱,歌迷需要一个会唱中文歌的人来消遣。他们成天捧着一个大学都肄业的人,我都替他们感到丢脸。” “这不算是回答我的问题啊,你不希望他们散开吗?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支持他们。要是你将来有了孩子,你会希望你孩子是同性恋吗?” “我……可能不会希望我的孩子是同性恋吧。”邓红用力地思考了一下,“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可以过得幸福。幸福可能说得太夸张了,反正就是,我希望他可以每天都过得开心。” “同性恋到底要怎么才能开心啊,社会不允许同性结婚是有他道理的吧?” “那别的国家为什么……” “别的国家是政治家想要拉选票啊你个傻子!” “可是动物之间也会有……” “动物是动物,动物之间还一夫多妻呢你怎么不说?我们是人,我们在人类社会啊。” 邓红看着闺蜜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自己反而冷静了下来:“如果你这么反感同性恋,为什么要因为这篇文章而哭呢?” 闺蜜愣住了:“你们只是在混淆概念,同性恋是同性恋,积极向上的人是积极向上的人,你们把这两个概念混在一起,搞得像是积极向上的人受到了社会的严打一样。” “可蒲薤白他们就是积极向上的人啊!” “但他们是同性恋啊!” “为什么就不能既是同性恋!又积极向上呢!?” “同性恋要怎么才能积极向上啊,他们是错的!是错的啊!” 邓红第一次跟闺蜜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最后她甚至直接把闺蜜赶出了家门,然后蹲在玄关哭个没完没了。 邓红的妈妈在听到动静之后,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妈,同性恋就真的那么不能容忍吗?”邓红也无所顾忌地质问着。 妈妈被问住了,然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邓红这才想到此前她的母亲说过“同性恋很恶心”之类的言论,所以她想要擦干眼泪,收回自己的问题。 “红红,”妈妈却在她要跑回房间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臂,“你跟我好好说说,问什么突然关心这种问题?是因为……你是喜欢上了女孩子吗?” “我不是,不是我,”邓红哭着摇头,“是我喜欢的人喜欢一个男孩子,我想要祝福他们。” 妈妈松了口气:“那他们的妈妈一定非常痛苦吧,可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我不关心,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邓红无言以对,只是觉得心里更堵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颜值即正义联盟”的群聊,看到群里还在一如既往地截图那些恶言恶语,然后大家一起在群里口嗨,说着这样的傻逼要是让他们在现实里遇到一定见一个打一个。可大家也都是键盘侠而已,为了保住工作,没有人会真的站出来为商陆和蒲薤白发声。 “群主: 我还以为商陆这次还能有什么神力可以扭转现在的风气的,看来谁都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用户:颜值即正义联盟007: 前阵子听说光影目前是商陆做代理总裁,估计也是为了公司所以选择低调吧,可怜了我们薤白白,只能跟着商陆一起受苦。” “用户:颜值即正义联盟002: 反正这骚动有个小半年也就结束了,没必要真的跟网上的人较真儿,大家都知道这骚动是为了掩人耳目,根本另有企图……” “用户:凑热闹不嫌事儿多: 苟住,千万别因为冲动说什么不该说的。前天我有一个同事就是在电视台为商陆说了两句话,直接被开除了。我看光影的赵问荆和阳起石两个人前阵子还来我们电视台了,台长随便就叫人把他们打发走了。唉,看来人倒霉的时候是真的倒霉。” 邓红越看越生气,她用自己的账号在群里痛骂大家没骨气,说“你们口中的正义也不过如此”,然后坚决退了群。 退群之后的邓红突然觉得自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她和那一千三百二十七个签名者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孤岛上,与大陆被迫分离。 不过仔细想想,孤立无援的何止是他们呢? 邓红已经想不到更深入的问题了,她打开自己的邮箱,看到最近一个月以来收到的来自各个公司的邀请,然后逐一删掉。之后她打开微信,看到经纪人依旧用曾经那种瞧不起自己的语气对自己说和哪家公司的合同为什么还没有签完。 她把经纪人拉进黑名单,然后躺在床上哼哼着自己写的歌。 跨年晚会已经彩排了三次,每次她都没有唱这首一年都还没有问世的歌,说是要留做惊喜,连自己登台的时间段都是黄金时间。以这种方式来亮相,大概会让专辑卖到大火,收钱收到手软。 可是邓红并不想要钱,她喜欢钱,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 说起来……自己喜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想上一所普通的大学,但要读什么专业呢?不做歌手的话,能够选择什么职业呢?她就连这世上总共都有些什么职业都不知道,但她不想去工厂拧螺丝,也不想在写字楼扫厕所。 好像真的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啊。 真是无聊的人生。 “今天是最后一次彩排了,明天正式演出,紧张吗?”到演播厅里的时候,邓红看到邢天南像以往一样提前到场,在和央视的大人物们聊着天。她没有主动打招呼,而是等着邢天南看到自己,然后跑过来和自己搭话。 邓红摇了摇头:“不知道紧不紧张。” 邢天南微笑着点点头,停顿片刻,开口问:“你……把经纪人拉黑了?” “嗯,她向你告状了?” “不是向我,是跟我爸……嗐,不用理她,自以为了不起的小人物而已。不过我挺惊讶,原来你也会做这么冲动的事情啊。”邢天南歪着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邓红。 邓红稍稍耸了耸肩膀:“我也是自以为了不起的小人物,小人物之间都是会互相瞧不起吧。” “嘿哟,有哲学家那味儿了啊。”邢天南笑着起哄,笑够了之后沉稳下来:“邓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邓红根本听不懂邢天南在问什么:“什么事?” “我哪儿知道,但就觉得,你好像要做一件非常冲动的事情,会让我们所有人后悔的事情。” 邓红完全没想过这种类似的事情,但因为邢天南这么一说,突然就成为了她去思考的契机:“我?我能做什么呢?” “你能做的事情很多啊,你可是国民女神,以为这个称号是假的?你可能觉得你德不配位,但群众不这么认为,大家会把你说的话信以为真。”邢天南有些深沉地说。 “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嘛?”邓红百思不得其解。 邢天南看起来也愣住了:“我没有,这不是暗示,是警告啊大姐……” 邓红结果也没听懂这到底是什么警告。 她站在舞台贴着胶带的位置,等待大家设置音响的时候,昂起头看着演播厅的圆顶。 这不是她第一次登上央视晚会的舞台,虽然确实是第一次被安排在零点之前带着大家一起新年倒计时,但这演播厅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舞台的时候,程胖子指着台下对她说:“那些就是你今后要拼命讨好的人,这叫仕途,懂不懂?” 邓红真的很想回答他“我不懂”,她真的用这么多年都没弄懂,每天过得稀里糊涂,什么梦想什么追求,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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