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博强点着头:“这倒也行,也算是个目标。但也确实不是你的个人目标。” “再说的话就很泛泛了,”商陆搓着手,“咳,我想让各行各业之间,减少一点儿差距。” “什么意思?” “就是……收入上,不要差得太离谱。” “那不是国家要管的事儿?” “我知道啊,但是国家也有管不过来的事儿吧……”商陆抓耳挠腮的,“而且,各行之间的鄙视链也太明显了,那样给人的感觉特别落后,这个国家整体的人民的道德素质水平感觉都很落后。” 商博强一脸震惊,“那是国家都管不过来的事情吧。” “是啊,所以我说,国家管不过来。这个事情从简单了来说,就是现在国家还是穷,等到所有人都共同富裕,阶级固化,每个人都不再担心活着的问题的时候,那么道德素质就会慢慢地升上去。往复杂了说,就是社会建设、道德教育普及什么的。”商陆摆弄着手指。 “……你这美好愿景,可真是、真是美好。那你要做什么呢?” “我赚来的钱可以强制再分配,”商陆摊开手,“我的影响力要是变高了的话,也可以影响到我的粉丝的言行和思想。当然这只是一小方面,其实真的说改变什么的话,那当然是阶级越高越容易做到,所以总而言之先挤进上层阶级,真正能有权力去改变一项制度的话,那我想要改变□□颁布的一些条例。不过现在我还没那能力,只能尝试着从经济、业务角度来制约文娱行业的消极内卷。” 商博强一言不发,商陆也就越说声音越小。 “你……”沉默一段时间后,商博强开口就沉重地叹了口气,“你还真的是个,不太一样的人。” “……啥意思?” 商博强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拍了拍商陆的肩膀:“作为人,我很佩服你。” 商陆傻了,呆呆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如果是别人和我说这些,我大概率会觉得那人是脑子进水了瞎几把扯,但是你说出来,好像就能让人信服。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说话的语气特别平静吗。” 商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知道啊,能……能信服吗?” “商陆。” “啊?” “既然是决定的事,那就去干吧。” 商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正在鼓励着自己的人,浑身的细胞都开始不安分了,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躁动不安,而是有一股非常稳定的力量在持续输出。“哦,”他点了下头,“哦,我努努力。” 商博强重新端起啤酒罐,商陆直起腰僵硬地坐在父亲身旁,两个人盯着电视里的主持人们倒计时。 “我是不是没怎么认同过你啊。”商博强又突然提了一嘴。 商陆脖子都僵硬得转不动了,“啊……嗯,没有过。” 商博强点点头,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我也没想过你将来的事,就、对于你的成长没有过任何的想法。像是很多做父母的人,会想象着儿女毕业、入职、结婚、生子,但是老实说,我没想过这些事情。” “是吗。” “是,没想过你……也没想过你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弟小时候这个病那个病的,让我觉得只要能活下来,能喘气儿,就了不得了。所以没再继续想其他的事。” “哦,那倒也是。” “有时候我跟朋友聊天,聊到朋友家的孩子,他们抱怨儿子给他找了个不孝的儿媳,还有什么闺女找了个赖皮的女婿什么的,我也没什么实感。呵,再加上你高中时候还闹出来人命,我就对你没有任何信心了。” 商陆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商博强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商陆的大腿,“所以你把薤白带回家的时候,我很意外。” 零点,窗外烟花炮竹的声音更响了。 “别的不说,但我觉得你确实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人。”商博强趁着这阵噪音,对商陆说。 商陆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甚至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他抬起头看向父亲,发现父亲正慌张地别开视线,然后昂头把啤酒喝光。“一罐真是不禁喝啊,我再去拿一罐,你喝不喝?” “……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开车。” “开车?” “要去酒店,我屋儿的床太小了,我俩睡太挤。” “哦哦,”商博强又干咳了一声,起身要去拿啤酒,“早上记得回来吃饺子。” “我知道。” 商博强点点头,又点点头,走去冰箱前踌躇了一阵,放弃了再拿啤酒的想法。商陆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跟着站了起来,双手摸着大腿两侧,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爸。” “啊?” “就是那个……”商陆抬手抓了抓头发,“新年好。” “哦哦,呵,新年好。” “爸……” “又怎么?” 商陆的嘴一张一合,“谢谢”这两个字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商博强朝儿子抬起手,平静地微笑了一下,安慰道:“你不用说,我知道。” “……哦,”商陆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哦。” “行了,你快带薤白去睡觉吧,”商博强指了指沙发上那两个看起来是在熟睡的人,“我把洋洋抱走。” 说着,两个人一起走到沙发跟前,正要下手,蒲薤白就惊醒一般睁开眼睛。他先是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然后揉眼控制着力道地打了个哈欠:“抱歉我睡着了……” 他这一动,商洋也跟着醒了。醒过来的商洋从蒲薤白腿上爬起来,甩了甩脑袋:“我怎么又睡着了。” “醒了就自己回屋儿吧。”商博强直起腰,拍了一下商洋的脑袋。 “我们也走吧。”商陆则是动作很轻地拍了拍蒲薤白的头。 “已经零点了吗?”蒲薤白看着钟表。 “已经过了零点了。” “啊,”蒲薤白一听商陆这话,连忙站起来给商博强鞠躬,“叔叔过年好!” “哈哈,”商博强的表情终于不再僵硬,像是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你也过年好啊,稍微等我一下。”他说完,扭身小跑着到卧室那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红包,身后还有正巧醒过来要去卫生间的张巧智。 他们又一次相互拜年,然后商博强把明显要厚了一些的红包递给蒲薤白,“来,拿着,红包。” 蒲薤白惊得双眼瞬间没了困倦的感觉,向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不不,这我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商陆却站在他身旁推着他的腰。 “就是,给就拿着!”张巧智也笑呵呵地怂恿。 蒲薤白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红包,“那就、谢谢叔叔……” “哟,还没改口啊。”张巧智带着善意地调侃道,挤眉弄眼地“疯狂暗示”蒲薤白。 商陆还在纳闷儿“改口”是什么意思呢,蒲薤白就成功接收到了来自“婆婆”的暗示。后者捏着红包,看起来好像也没有经过太复杂的思想斗争,张嘴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再次开口道:“谢谢爸。” 这一声“爸”,把一家子人定格成同一个表情,震惊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喜悦。商博强把手里另外一个原本准备给商洋的红包,也一并递给了蒲薤白:“别跟我客气,以后你就是我儿子,这个你也拿着。今后有人欺负你,来找我,你爸我别的不行,认识的人还算多。” 商陆和商洋原地离裂开,哥俩儿对视了一下,先后开口问—— “爸,那我的红包……”商洋问。 “你的明天再说。”商博强敷衍着。 “那我的呢?”商陆问。 “没有你的。”商博强不给面子地回。 真·亲生儿子的两个人可怜兮兮地对视了一下,然后抱在一起。 “没事儿,哥给你红包儿。”商陆掏出手机就给商洋转账了一笔钱。 “谢谢哥。”商洋再次抱住商陆,在他怀里蹭了蹭。 “行了行了,你俩至于吗,难兄难弟似的。”张巧智走过去揪着商洋的耳朵,硬是把他从他哥的怀里拽了出来,然后推着商陆,“不是要去酒店吗,赶紧去吧,早上还得回来吃饺子呢,早点儿去还能多睡会儿。” 还在跟商博强鞠躬道谢、手忙脚乱的蒲薤白,在听到“赶紧去酒店”的这个命令之后,立刻直起腰看向商陆。 “也是,”商陆转身就要去给蒲薤白拿外套,“你外套在哪儿?” “洋,你去给拿外套。”张巧智推着小儿子。 “我去吧,我去拿。”蒲薤白赶紧跟上商洋,整个人看着都是慌慌张张的。 这个时候张巧智神神秘秘地把商陆拉扯到了客厅角落的储物柜前,取出一个不透光的塑料袋,“这个你带着。” “这啥啊。”商陆敞开袋子看了一眼,一眼他就看懵了。 张巧智掐着大儿子的腰,“我去药店买的,你们也没法去买这个吧。” 商陆冷静地合上袋子,“让您费心了……” 拿着外套出来的蒲薤白,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继续跟他的“公公婆婆”点头哈腰地互相说着家常问候。 “穿这点儿冷不冷啊。”张巧智捏了捏蒲薤白的衣服感受着薄厚。 “不冷,我冬天都穿这个出门。”蒲薤白笑着答。 “那不行啊,哪有这么冻着的,咱又不是苦行僧。你看商陆外套多厚,你穿上他的,让他穿薄的,他皮厚。”张巧智说着就要去把亲儿子的外套扒下来。 “哈哈,商陆很怕冷的,”蒲薤白赶忙制止,那毕竟是他亲自给商陆买的外套,这要是再穿回自己身上,那不是太奇怪了吗,“我反而很抗冻,没事的妈,车就在停车场啊,也不会很冷。” “路上小心着点儿,别犯困。”商博强嘱咐了句。 商陆点头又点头:“我知道。” 直到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他们才终于停下来这一来一回的“拜拜”、“您回去吧”等等饱含真情的“客套话”。 电梯下行。 蒲薤白靠着电梯墙壁,昂头长叹了口气。 商陆拎着塑料袋子,单手插着口袋,侧过头朝蒲薤白笑笑:“这就累了?” 蒲薤白摇着头,就着电梯里白惨白的白炽灯,仔细看着商陆的脸:“你才是,累不累?” 商陆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叫不叫累。” 两个人走出电梯的时候,停车场空无一人,商陆握住蒲薤白的手,后者也没有挣脱。二人牵手安静地走着,直到车前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要是今后在到处都是人的大街上,我们也能牵手逛街就好了。”商陆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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