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奇怪啊,你嫂子天天跟我说这个CP那个CP的,我都快被她洗脑只有同性是真爱了。好歹年轻一辈儿都不觉得奇怪,而且在美国,这还是政治正确呢。” 商陆再次找到了一些安慰,他松了口气,也脱力倚靠着表哥的肩膀,“也是啊,哈哈。” “怎么了啊你,”表哥没有嫌弃地推开他,而是发力支撑起商陆,“怎么看你有气无力的。” “我……在做一个决定之前,没有想很多,也没有想得很复杂。”商陆盯着面前那瓶起泡酒里的气泡,视线随着那些气泡慢慢上移,“但是很多人和我说,你是个社会人了,做事之前要考虑周全。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我不走脑子的行为,给社会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如此一来,也就难免会开始质疑自己。” 这番话他没有对商洋说过,所以第一次听到哥哥的心声的商洋,心情不知道是该雀跃还是该沉重。 但表哥却没有表现得多深沉,“怎么回事儿啊小老弟。” 商陆愣了一下,然后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推了起来。 表哥摇晃着商陆的肩膀,前后用力一晃的那种,晃得商陆有点儿头疼。“怎么回事儿你,商陆儿,呵呵,真没想到有天我会对你说这话……你现在表现得就很不像你啊。” “凡哥啊,人都会变,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我当然知道人都会变,我这不就是觉得,啧,唉,你唯一让我过去特别佩服的一点,居然让你给变没了。” “什么啊,哪一点?” “哈哈,你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有次问你一道题吗,”表哥笑了起来,“当时有一道英语的选择题,选择who care还是who cares,我总是记不住选哪个,就去问你。” 商陆何止是没有忘记,他点点头,“那天下雨,我也没能出门儿去图书馆,我记得,是第三道题。” “也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就说,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跟我解释的吗?” “我没跟你解释啊。”商陆眨了眨眼,“我只是说了句who他妈cares。” “对对对!哈哈,这句who他妈cares,真的要把我笑死!”表哥用手拍着桌子,“你还记得你说这话的时候的心情吗。” 商陆陷入回忆当中,他记得那时候他高一,每周的六日两天他都会跟朋友相约图书馆。朋友是个将特立独行贯彻到底的人,往往两个人都会被旁人侧目,商陆问他“被别人翻白眼儿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堵心吗”,朋友翻了个白眼儿说—— “Who 特么 cares。”商陆小声念叨着这句话,慢慢地从茫然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明明是一句非常不负责任的话,但商陆却真的从中感受到了对抗群众的力量。 “商陆儿,有的人的我行我素,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表哥拍着商陆的肩膀,“但你的我行我素,我觉得不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你那种强迫症一样的正直吧。你别让别人影响到你最本质的东西啊。” 商陆发自内心笑了出来,他觉得在这次回家之前,自己接触到的人都在跟自己讨论“社会”与“价值”、“正常”与“偏见”,但回到家,商陆听到的都是全然不同的话题。 父母依旧和自己争论着无所谓的家常,弟弟依旧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来一点儿父爱母爱,表哥依旧认为自己是那个我行我素的怪胎。 这个家,没有给商陆一个非常美好的童年回忆。 但是回到这个家,商陆终于感受到了自己就是自己,自己能够活成自己的样子。 关心别人当然可以,但那只是关心,而不是迎合对方来改变自己。关注舆论风向当然可以,但只限于关注,决不能听从大众来改变自己。 商陆拿起酒瓶,给表哥满上,也给自己满上,他先举杯,碰了一下表哥面前的杯子:“谢了,兄弟。” 表哥也很给面子地举杯,“客气。” 商洋在旁边看着那两个哥哥干了杯,自己则是抱着饮料,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说回婚礼的问题,”商陆转着杯子笑了笑,“真要举办的话,只能去美国吧。” “哟呵,那你要是包机票的话,我肯定去捧场,我还没去过美国呢,正好当旅游。” 商陆点着头,“那是肯定的啊,包机包吃包住。” “要是举办婚礼的话,要在美国的哪个州啊?”商洋也加入这个话题。 “得找个有著名景点的地方,诶我一直挺想去纽约看看的。”表哥兴致勃勃地出谋划策。 “你们这明显就是目的不纯了。”商陆心情轻松了不少。 哥儿仨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闲聊胡扯,东一句西一句聊得热火朝天,逐渐声音就要压过蒲薤白那边的大人们了。 奶奶听到声音,才想起来自己有个亲孙子被自己冷落了,突然喊着商陆的名字让他过来。 听到呼喊声的商陆只能听话地走过去。 奶奶拽着商陆的手,“让奶奶好好看看,我们大陆陆变样子了没有。” “嗐,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变样子呢。”商陆尬笑着。 “是啊,是啊,是时候该找个好朋友了。”奶奶内涵地朝商陆眨巴着眼睛,“我们大陆陆这么帅,没有个好朋友吗?” 一家子都知道奶奶口中的“好朋友”指的是“女朋友”,所以他们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看向蒲薤白。 蒲薤白发现自己又成了众人注视着的焦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才明白“好朋友”的深层含义。 商陆就只是笑了笑,想到蒲薤白嘱咐自己不要向奶奶出柜这码子事,只好先回答:“这着什么急呢,我才二十一啊奶奶。” 一听这话,奶奶可不认同了,“怎么叫着急,这不是着急,就是找着合适的,先处着。不要太漂亮的,也不要性格太强势的,就找个顾家体贴的好姑娘。” 奶奶这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内涵地笑了一声。 深知大家在笑什么的蒲薤白,窘迫地低下了头。自己可真是不符合奶奶给商陆规定的找对象的要求啊,不能漂亮,也不能性格强势,顾家体贴可能还行,但自己不是个姑娘…… 商陆留意到蒲薤白正低着头,顿时觉得“约定”什么的都不重要了,他想到刚刚回忆起来的那句“who cares”,然后眼神坚定地向奶奶说:“我在处着啊,我有好朋友,我们正处着对象呢。” 听到这话之后,蒲薤白吓得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商陆。 奶奶更是双眼放光了,用力握着商陆的手,“是吗,那就行,我就说,我们陆陆这么帅的小伙子,肯定有朋友啊。” “奶奶,蒲薤白就是我的好朋友。”商陆说得非常肯定。 蒲薤白却很想逃。 奶奶明显就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老人家松开了商陆的手,表情变得困惑了些。 商陆伸手抱住蒲薤白的肩膀,“我在跟薤白处对象呢,奶奶,您看我给您找的孙……这应该叫什么辈分儿呢。” 一家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不出来的就只有蒲薤白,他揪着裤子,不敢看奶奶的表情。 “哦,哦……”奶奶好像终于纳过闷儿来了,脸上的困惑慢慢消失不见,“行,行,挺好啊。嘿你瞧我,都没看出来。我们陆陆这是把好朋友带回家过年来了啊。” 蒲薤白僵硬的身体突然一颤,双手都开始发抖了,他张了张嘴,抬头时正好和奶奶对视上。 “这叫什么辈分儿,就当我孙子吧,有这么好看的孙子,可得让我好好跟别人显摆显摆。”奶奶左手攥着商陆的手,右手握着蒲薤白的,“好好过日子就行啊,好好过日子就挺好。” 蒲薤白一言不发,商陆代替他应着:“那是肯定的,我们日子过得好着呢,您就放心吧奶奶。” “手怎么这么凉啊,”奶奶松开商陆,换成两只手都握着薤白的手,“屋里也不冷啊,去靠着暖气坐着吧,这孩子,太瘦了,太瘦就容易手凉。” 蒲薤白盯着奶奶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视线慢慢被泪水模糊。但他又得忍着不哭,所有的泪水都要咽回去。那顿晚饭他就只吃出来了咸味儿,后背靠着暖气片烤得他浑身燥热,脸上一直挂着一抹红润。 商陆没再和他有太多的互动,年除夕前夜还需要干很多活儿,他又把奶奶家的厨房彻底“翻新”了一遍,然后帮忙炒豆沙,包豆包儿。炒出来一锅豆沙之后,商陆偷摸给蒲薤白先盛出来了一小碟儿,叫他尝尝味道。 “甜不甜?”商陆满是期待地看着蒲薤白。 蒲薤白又想哭了,他倔强地抿着嘴,然后小幅度点点头,“甜。” 商陆不知道蒲薤白在想什么,但已经无所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了,既然想通了“感情的付出并不一定要平等”,那就不该再斤斤计较为什么对方的反应总是不符合自己的设想。如今的商陆,愿意无理由地包容蒲薤白面对自己时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情绪。 想着,商陆趁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亲了一口蒲薤白的嘴角。 蒲薤白果然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哈哈,你嘴角沾上豆沙了,”商陆揉着蒲薤白的脑袋,“是挺甜的,这样蒸出来的豆沙包才好吃。” 蒸馒头、炖肉丸子、炸素丸子、准备红烧肉和猪肘猪蹄,一家人忙碌到将近零点,才各回各家准备休息一晚转天再战。 一直在厨房做半个主厨的商陆,一晚上过去满身都是油烟味儿,他这次回到卧室也不敢直接趴在床上,而是选择趴在地上喘口气儿。 蒲薤白跪坐在他身旁,按着他的后背,轻轻晃了晃:“躺床上去吧,这样容易着凉。” “……我懒得洗澡了,”商陆撒娇似的缩了缩脖子,在地上打滚,然后枕上蒲薤白的膝盖,“就让我睡地上吧,不用管我了。” 本来以为蒲薤白还会像往常一样“严厉”地呵斥自己赶紧起来,但商陆却没等到对方的严厉声音,等来的居然是温柔的抚摸。商陆困惑地睁开眼,看到蒲薤白正盯着自己愣神,他也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你是对我无语了吗……” 蒲薤白笑着摇了下头,然后轻轻把商陆的脑袋放在地板上,紧接着他自己也躺了下来,和商陆并肩躺在地板上。 “这是你的新招数吗!既然我不起来你就跟我一起躺着,让我不得不起来?”商陆心里直呼高明,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却被蒲薤白一把抱住。 蒲薤白什么都没有说,抱着商陆,头贴着对方的脖颈。 商陆虽然平时也经常有不懂蒲薤白在想什么的时候,但从未现在这样如此没有头绪。他仔细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想到蒲薤白下午和父亲一起出门洗车,就觉得恐怕父亲是真的和蒲薤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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