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商陆莫名怀有一丝信心,他总觉得终将有一天,他们在国内也可以手牵手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捧着他们当地的零食,互相喝着对方的饮料。也许是五年,也许是五十年,商陆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并且希望真正到来的那一刻,蒲薤白还愿意继续牵着自己的手。 也许就正如蒲薤白所说,时间会过得很快吧。 但光是等待的话,总归是没有进步的实感。努力去争取的话,时间又会变慢很多。商陆偶尔也会为今后而感到恐慌,但已经不会再因为恐慌而失控了。 毕竟他深刻意识到如今有人在关心他,这世上有个人远比自己还要更关心自己。 商陆发现自己总是在从蒲薤白那里得到一些什么,但自己真的好好给予对方同等的什么了吗?他已经开始捉摸不清了,感情这种事到底要不要谈论等价交换呢,所谓的等价又是以什么为参照物呢? 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商陆发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想尽办法地给予对方一些什么,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他都想要给蒲薤白最好的。 “这家店,看起来就很正宗。”晚上准时进店之后,蒲薤白被店里说日语的气氛吓得都不敢大声说中文,他靠在商陆耳旁小声念叨着。 不过商陆却是很大声地讲着中文,“是很有年代感的店了,传说中是从江户时代就代代传承下来的手艺。每天接待的客人数量也是有限的,准备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 今日为他们服务的大将在听到他们说中文的时候,还笑着朝他们点头,用中文说了句“晚上好”。 蒲薤白再次双眼放光,“难道是会说中文的吗?” “哈哈,大概不是,兴许是总有中国客人吧。”商陆其实心里知道答案,他早早打电话过来说明了两个人今天的目的,通知了店家今晚希望能够包场,并且告知了他们是中国人的事情。当时接通电话的人满口说着“明白了、就交给我们吧”,商陆也猜不到大将和他的助手都准备了些什么。 店面不大,很传统的吧台形式,一侧坐着客人,一侧站着做寿司的大将和他的两位助手。店内的氛围似乎也下了点儿功夫,只有吧台是亮堂的,其他地方偏暗,在压迫感和气氛感的平衡之间把握得很绝妙。 蒲薤白左右看了看,“都没有其他客人啊,难道一个时间段只能接待一桌人……?” 商陆假装不懂:“大概是吧。” “高……高级。”蒲薤白心底有点儿小兴奋。 “你不给夏姐录视频吗?” “不录了,”蒲薤白嘿嘿笑着,“今晚是纪念日,我想好好和你吃饭。” 可以说大将真的在准备语言方面下足了功夫,他每上一贯寿司,都会看看助手给他举着的提词板,蹩脚但却能让人听懂的中文发音显得他有足够的诚意。不过有关于各种鱼类的腌制方法就实在没办法用中文了,大将在说日语的时候居然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不过好在商陆能听懂大部分,所以会给蒲薤白逐一翻译。 从前菜开始就是海鲜的重磅出击,一股接着一股大海的鲜味儿让蒲薤白以为自己是在赶海,口味太重的东西他是吃不惯的,像是小肌和青花鱼,一口下去他感觉他都能把昨天的食物吐出来。但他只要表情一变,商陆就会递给他一块儿腌制的姜,被姜拯救了味蕾的蒲薤白很快就忘了刚刚的刺激,继续从大将手中接过新的一贯寿司,一边听着解说,一边期待着味道。 在吃到海胆寿司的时候,蒲薤白竟觉得自己是吃了一口大海的奶油,鲜甜得让他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表情。 “好吃用日语要怎么说?”因为店里一直没再有其他客人,蒲薤白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得大了起来。 商陆这边儿正在教着蒲薤白日语,那边儿的大将就听到了他们的交谈,笑着问:“喜海胆好吃吗?” “好吃!”蒲薤白用刚学会的一个词用力地回答。 大将像是被蒲薤白的这个可爱表情刺激到了,从那之后语气和动作都变得更加卖力,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蒲薤白发现语言不通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愿意交流,他们甚至可以通过手语的方式来比划着表达自己的心情。何况身边还有商陆在,一晚上算是和日本人有了一定程度的交流。像是这样听一听别的国家的人的日常生活,听一听完全陌生的人的过往,好像自己的人生都被一并拓展了一样,蒲薤白的心情越来越轻松,而胃则是一点点被填满。 最后的金枪鱼中腹手卷握在手里的时候,蒲薤白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吃不下了。 “好撑。”蒲薤白控制不住地打着嗝,反上来的都是大海的味道。 不过这整整一个半小时的晚饭对商陆来说还是游刃有余,他吃了个七八分饱,喝着收尾的扇贝汤,给大将使着眼神。大将心领神会地轻轻点头,继续眼神示意助手,助手麻溜地钻进了备餐室。 “今天真的吃得很满足,多谢款待。”商陆说完,轻轻抚摸着蒲薤白的背,“怎么样,现在你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寿司了吗?” “海胆和金枪鱼真的好吃……”蒲薤白撑得说话都是慢悠悠的,“已经要走了吗?是不是下一桌客人要来了啊?” “嗯,我去结个账。”商陆掏出信用卡起身去前台付款,在蒲薤白的注意力也落在前台的时候,助手终于从备餐室溜了出来,然后跟大将一脸神秘地对视着。 就在商陆走回来的时候,店里的灯光再次暗了一档,蒲薤白第一反应是停电,但很快又看到闪烁着的烛光。 “什么情况?”蒲薤白一头雾水的时候,看到大将的助手突然从背后举出来一捧花。 “Happy anniversary!”伴随着鼓掌声和两个拉炮的响声,鲜花被递到蒲薤白的面前,三个陌生人笑得比商陆还要灿烂,像是正在完成多么伟大的壮举。 商陆其实也被惊到了,他觉得全世界的人可能都比自己懂得什么叫浪漫。 蒲薤白昏头昏脑地接过那捧花,再抬头的时候,眼底又闪过泪光。“谢……谢谢……” “礼物!”大将又在这个时候迅速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蒲薤白的同时,又指了指商陆,“From your husband.” 蒲薤白接过礼物的盒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商陆:“可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商陆感觉这几个场外援助已经在气势上彻底把自己压过去了,所以他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土味情话,“你本身就是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蒲薤白嘴唇抖动着,感动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打开看看吧。”商陆帮蒲薤白拿着花,充满期待地看着蒲薤白打开礼物的包装。 PIAGET的LOGO让蒲薤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在打开盒子的时候,手颤抖得厉害,倒不是因为有预感这礼物会十分贵重,而是单纯为了这份意料之外的惊喜而感动。 “之前问你喜不喜欢机械表,但你也没告诉我,”商陆看蒲薤白盯着盒子里的礼物愣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不过这款表是我早就挑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太浮夸的东西,所以特意选了最简约的设计、最轻薄的款式。我觉得很合适,哈哈,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还可以转卖了……” 蒲薤白摸了摸那个在烛光下都泛着耀眼银光的表盘边框,然后轻轻取了出来,递给商陆:“可以……帮我戴上吗?” 商陆琢磨着自己也已经练就了瞬间脸红的特殊技巧,他干咳了一声,把花放在一边,接过手表,认真地将其佩戴到蒲薤白伸出的左手腕上。“嗯,果然很适合你,真就有种物归原主的感……” 没等商陆说完,蒲薤白就捧着商陆的脸,用力地吻了上去。 旁边又一次响起了欢呼声。 商陆晕乎乎地看着蒲薤白,不假思索地抱紧了他:“谢谢你一年来对我的各种容忍,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我才是,我才该说谢谢,所有全部都、谢谢……”蒲薤白努力地忍住眼泪,然后笑了出来,“谢谢。” 两个人离开店的时候表情都很“亢奋”,大将带着两个助手一个劲儿地说着“要永远幸福呀”,然后九十度鞠躬送他们走远。 夜里的风又转凉了,两个人也终于像是能量耗尽一样,表情转为茫然。 “这次又是你提前打电话麻烦人家做准备的?”蒲薤白右手捧着花,左手被商陆紧紧攥着。 “嗯,不过花不是我准备的,所以我也吓一跳。” “我想也是,”蒲薤白看着那捧玫瑰,“不过四舍五入也算是你送给我的吧。” “喜欢花?” “喜不喜欢呢,我也不知道,以前就只从粉丝那里收到过,不过也从来都不是玫瑰。”蒲薤白呆呆地笑着,看向商陆,“不过如果是你送给我的,可能就会很喜欢吧。” 商陆坚定地点头:“懂了,下次我送你花。” “哈哈,傻子,”蒲薤白也握紧商陆的手,前后摇摆着,最后抬起来仔细看了看左手腕的机械表,“这个很贵吧?” “心意又不是由价格决定的,”商陆耸了耸肩,“如果是的话,那我可能找不到那么贵重的东西。” “你今天的情话是不是有点儿超纲啊。”蒲薤白虽然还在笑,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哽咽,“哈,上面那圈是镶着钻石吗?” “嗯,”商陆再次感到难为情,“抱歉,你是不是觉得很俗啊。” “完全不会,”蒲薤白靠着商陆的肩膀,“我以为你会觉得钻石这种东西很俗,从来没期待过可以从你那里得到这种信物来着。” “信物?”商陆愣了一下。 “嗯,不过就是你给的比一般的信物要大了好多圈啊。” “啊,你是说戒指?”商陆纳过闷儿来,“可是戒指不是只有求婚的时候才能送吗?” “信物又不光是只能在求婚时才能给,”蒲薤白笑了笑,“不过,我也该好好想想要送你一些什么了。” “不是说了吗,你什么都不用给我。” “‘我’,可以吗?” “你可以……干什么?” “就是……”蒲薤白停住步子,把商陆手里的礼品袋拿了过来,翻出刚刚用来包装礼物的打着蝴蝶结的丝带,然后拍在额头上,“我,我来当你的礼物。” 商陆目瞪口呆,缓了好一阵:“不、不不,你不能,你不能再这么撩我了,不然我又要控制不住了。” “为什么要控制,我不是说了,我不怕疼,”蒲薤白凑上去,“纪念日什么都不做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商陆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在爆炸的边缘,他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心情,思索了一阵:“今天……我们不做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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