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没有通过的朋友们也请不要气馁,明年还有机会,章教授永远在这儿等着你!现在,你们可以先行离开了,注意不要拥挤。” 国字脸知道按自己的表现被刷下来情理之中,没有流露出很难过的表情,真挚地祝福他:“恭喜你!学长看你未来可期!” “谢谢学长。”凌度被他逗笑了。 国字脸看着他的轻笑,心里蓦然小鹿乱撞起来,匆忙掏出手机:“加、加个联系方式吗学弟?” 凌度笑容僵了一下,收起嘴角:“不了。” 弗雷德的团队和落选的学生一起走了,只剩下弗雷德一个人在这和他们三个一起等章河山,弗雷德随口问他们:“你们怎么想到来章教授这儿的?” “专业!” “敬业!” “你呢?”见其他学生都发言了,只有凌度沉默着,弗雷德好心提醒凌度。 “可能是……”凌度避开众人的视线,声音细微:“某种执念。” 弗雷德离得远,没听清,刚想让这位同学重复一遍,突然注意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电梯口转过来,忙忘了这茬子,跟他们说:“章教授来了!” 章河山今年六十四,还差一年到法定退休年龄,但熟知的都知道学院到时候不可能放他走,为了照顾老人的腿脚还特意在生化楼装了电梯,章河山自己也不会走。 他长得算慈祥那一卦,脸上却很少带着笑,碍于身份也难以有人跟他嬉皮笑脸。 弗雷德等着章河山走过来的功夫,凌度已经大步迈了过去。 他本是想扶着章河山,就像上辈子后来的日子那样,但走到跟前的时候才恍然,章河山现在还没到需要他扶着走的年龄。 他只是背有点佝偻,身子依然硬朗,是那个健康稍显年迈的章教授。 凌度冲到他身边,胳膊几回抬起,却是什么也没做,慢慢陪着章河山走到他们面前。 “进去吧。”章河山走进办公室,对他们说。 凌度和其他两个学生一起站在办公桌前,章河山坐下后,弗雷德在门口道:“那我就先走啦?” 章河山摆手让他走。 凌度站在最右边,章河山从最左边的学生开始问问题,声音不紧不慢,回答完毕的学生就可以先走,章河山语气平静地训走他旁边的学生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章河山两个人。 章河山叫住哭着跑走的上个学生,让他帮忙关个门。 上个学生一边哭得抽抽一边帮他们关紧办公室的门。 “凌度?”章河山最后将目光转向他。 凌度“嗯”了声。 “听弗雷德说你在刚才的面试中表现得很好。”章河山突然说。 凌度继续“嗯”。 “你叫凌度?”章河山又问。 “嗯。”凌度抬起头,“凌文衫的凌,度秋的度。” 章河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怎么……” “爸妈……”凌度说,“经常我跟提起您。” “你想知道什么?”章河山很久才说话。 最高层的生化楼只有章河山一个人的办公室,其他的是他的实验室,在电梯的另一边,章河山说完整层楼陷入安静,落针可闻。 “没有。”凌度停顿片刻摇头道,“我没有想知道的。” 凌文衫和度秋对有关组织和实验的一切三缄其口,留下的只有电脑里的资料。 上辈子进入华大,他走访所有父母生前提过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他究竟该从何查起。 他只能机械地重复他们走过的路。 大二那年,他也去申请了章河山的实验室,他已经走到了最后的那步,章河山看着他,问他想知道什么。 他说他想知道他们死亡的真相。 这违背了他来此的本心,但那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理智崩塌,没有任何念头有这个想法强烈。 章河山冷静地摇头,说他无能为力,最后拒绝了他的申请。 他每一年去申请,章河山总是在最后问,他想知道什么? 他固执地重复相同的答案,得到相同的拒绝。 直到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凌度去申请他的博士研究生,章河山最后一次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他终于向自己妥协:“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从立下那个“什么都不追查”的决定到真正有勇气付诸实践,他用了六年。 “好。”章河山混浊的瞳孔动了动,“欢迎你来我的实验室。” 章河山仍然站着,双手伸出来,像是要给他一个拥抱。 于是凌度遵从直觉上前轻轻拥抱他:“谢谢您。” 还有,对不起。 走出生化楼时,落日西沉,暮色笼罩,天空像被蒙上了巨大的彩纱。 晚风带走身边最后一丝燥热的空气,龙柏枝条婆娑,沙沙作响。 手机震动起来。 【“爸妈今天回来得比较早,你不要在教室写作业啦,回来写,妈给你做好吃的!” “让爸做吧,为我们都好。” “凌度我抽你啊!”度秋在电话那边威胁道。 凌度把手机放下,收拾桌面上的书本:“知道了。”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度秋把手机递给了凌文衫,自己拿钥匙开门。 凌文衫趁机小声对着手机说:“我拦着你妈,放心。” 凌度含着笑道:“好。” 对话到此已经结束,凌文衫却没有挂电话,作业全部塞进了书包,凌度背起书包准备回家,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 “那我先挂了。” 对面没有声音。 “爸?” 凌度听到一个异样快速的声音,擦着耳膜在手机里炸出一声闷响。 手机对面仍然没有人声传来。 凌度盯着通话中的界面,扔下肩上负重的书包,跑出教室,把手机重新贴近耳朵:“爸!” 无人应答。 凌度切断通话,重新拨打度秋的电话。 度秋很喜欢“寂夜”的曲调,但直到这一分多钟的纯音乐放到末尾,也无人接听。 凌度等着手机自动挂断,无缝衔接地接着打过去。 寂夜拨到第五遍结束的时候,凌度跑到了家门口。 房门大开,钥匙还挂在锁孔上,没人来得及拔。 无人接听的手机躺在玄关地板上响起了第六遍寂夜。 凌度挂断下意识拨打的电话,颤抖着手指拨打另一个号码。 “喂,这里是夏湾警局总部,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我要……报警。” 对面声音认真起来:“您说,地址,需要出警吗?” “需要。”凌度交代了这里的情况和地址,对面的接听员陷入长久的沉默后紧着嗓子问他:“请问您需要我陪您聊聊天吗?警察八分钟后到达。” 凌度没有回答,径直挂断电话。 度秋掉在玄关的手机突然又想起了熟悉的“寂夜”。 凌度踩着潮湿黏腻的地板,从红色的海中捡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一阵漫长刺耳的机械音后,对面传来经过处理辨别不出的声线:“再见。”】 “感冒了吗?”陆燕亭听了一声“喂”就追问。 “没有啊。”凌度偏开头咳了下。 “还说没有?” “呛的。”凌度面不改色,“男朋友,我想你了。” 陆燕亭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自己没绷住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稳住嘴角,至少没让身后的队友看热闹:“还有一周放假。”
第38章 我要脸 “一周啊……”凌度长长叹了声。 “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 “没让你做数学题。”凌度说。 陆燕亭捂住手机收音处,回过头威胁地指着几个假装玩手机,实则耳朵一个个全竖起来偏向这边的队友:“玩你们的手机。” “好可怜,我们只能玩手机,你还有漂亮对象嘘寒问暖。”邱嘉乐在陆燕亭眯起的视线里默默挪远几屁股。 陆燕亭捕捉到关键词:“漂亮?” 邱嘉乐嘿嘿乐了:“真的漂亮!你自己设的屏保,那么大一张图,想看不到都不行啊。” 陆燕亭抓起手机打开阳台门,从外面关紧,确保一屋子血气方刚又八卦的单身alpha听不到,才清了清嗓子道:“男朋友,我要脸。” 不做数学题可能要当着一众外人面前,说些不要脸的话了。 凌度听出了言外之意,无声地笑了。 生化楼外面种了很多品种树,凌度在心里挨个去认它们的种属名,耳边陆燕亭的呼吸声不紧不慢,以他惯有的节奏强调着存在感。 压抑在心头的一些情绪渐渐被清扫,凌度终于也感到呼吸顺畅,深吸一口气冷不丁问道:“屏保?” “啊。”陆燕亭没想到他听到了,迟疑道:“还记得上次去游乐园,玩过蹦极下来时有个人说想给我们拍照吗?” “不是拒绝了?” “拒绝是拒绝了……”陆燕亭心虚道,“但我后来去给你买冰淇淋的时候,他又找到我,说其实给我们偷偷拍了一张,我感觉拍得挺好的,让他传给我了。” “怎么不跟我说?” “你既然拒绝了,想来不喜欢拍照。” 凌度说:“传给我看看。” 没两秒,陆燕亭就私聊把照片发了过来。 拍得确实挺好的,那天天气很热,他们穿得都很单薄,尽管没有事先商量,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简单的白衬衫。 光线强烈的缘故,照片拍得有一点曝光,整体画面偏白,摄影师不敢从正面光明正大地拍,选择了刚刚能看清他们侧脸的角度。 蹦极完下来,他的心理没遭受什么创伤,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虚浮,走两步没站稳,陆燕亭于是伸手去扶他,他不愿被搀扶,叫陆燕亭的名字,让他去帮自己买个冰淇淋。 陆燕亭扭头和他对视,洞悉了他的意图,眸中含了点无奈的笑意。 他坚定地杵在原地,分毫不动,从拍照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半张脸和鼻尖,以及因为挂不住面子紧抿的唇角。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不知陆燕亭的那位室友对着这张只露出他四分之一脸的照片,是如何得出“漂亮”的结论的。 陆燕亭笑得确实蛮漂亮。 凌度按下保存原图,把陆燕亭的部分放大铺满屏幕,最后把新的屏保截图发给陆燕亭:“确实不错。”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陆燕亭很久才开口道。 “不是不喜欢。”凌度回答,“只是有点麻烦。” “燕亭。”凌度想了会又轻声道,“我很喜欢你,自然也会喜欢你的照片。” 陆燕亭使劲搓了搓发烫的耳朵,听声音有点崩溃:“男朋友,可不可以聊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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