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他看过来了。” - 宴会厅的门合上那一瞬间,钟易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嘴唇。 “你确定……要去那里?” 费宁神情疲惫:“我只要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两人躲避监控,轻车熟路地,回到研究基地钟易之前的研究室。 关好门,打开灯,空气中有些粉尘的味道。 不间断电的生态墙还在幽暗中莹莹发光。 两人的身影笼罩在很昏暗的环境中。 “你在这里,可以尽情演奏。” 钟易低头,没有看费宁的脸,只是盯着他右手提着的暗木色琴盒,视线再滑向下,看着对方皮鞋上面痕迹漂亮的褶。 费宁没有多言,他只是找了张桌子,随便扫扫上面的陈灰,将琴盒放上去,打开,手指抚摸过断掉弦的地方。 钟易找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看费宁在生态墙前,做出演奏的架势。 弱蓝色的光打在他半边身体,像是淋了光的雕塑,体态优雅,若是参展都会被当成价值连城的宝物欣赏。 第一首,费宁选了改编版的《月光》。 钟易闭上眼,耳边熟悉的琴声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 “你以前去过Q8S9禁区吗,青羊镇,东街,一个无名的花园。” 一曲结束后,钟易轻声问出。 费宁怔住。 “你提这个……” 钟易没有看费宁,只是盯着自己的生态箱。 夹竹桃开了。 他露出一个微笑。 “你或许还记得,从前有一个会在你演出后,献上花的人。” 费宁突然放下琴,朝钟易走去。 他启唇,说出钟易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那么丑的蝴蝶结,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钟易应声抬头,费宁哂笑,指了指自己的脚踝,那里正缠绕着绷带。 前不久的任务中,费宁意外受伤,钟易替他紧急包扎,可惜他一直不怎么会系绳结,前不久上救援课时,总被教导员责骂。 他低着头,这才注意到,费宁没换包扎,还是那垂着翅膀的蝴蝶结,皱皱巴巴,看上去很丑。 “你的风格还是没变过。”费宁收回脚,脚尖换了个方向,朝生态箱的位置,侧头看着那些植物。“和当时那种用来束花的绳结一样,全天下估计找不出第二个。” 钟易喉结上下滑动着。 原来从那时候就…… 费宁轻笑着,用琴弓点上生态箱的玻璃,说道:“话说回来,我那时候一直以为,将这么多植物打理得井井有条,它的主人一定是个耐心善良的老头子。” “还给费尔曼说过,下次带他去爷爷的花园。” 费宁耸耸肩,以轻快的语调说着最悲痛的事情。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们遇害后,我也没法自己独享花园和音乐。” “那样太自私了。” “不……”钟易似乎眼前蒙上一层浓郁的雾,渐渐看不清身旁人的表情,他本想反驳费宁,可转眼想到自己,当房子里只剩他一个人时,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的独活是否属于苟且。 但那种压抑的情绪并不持久。 钟易看着一条纤细的树枝上,排成一行的蚂蚁正在搬运细小的蚜虫,带回巢内,食取它的蜜露。 现在这个时间,月亮与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构成45度的夹角,月轮会在这一刻达到与从地球观测时相同的大小,而其余时间,要么月亮近如压迫感十足的巨兽,要么飞驰出去,变为一颗普通的天体。 只有这一瞬间,才让他们这些久居太空的人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地球。 “他们希望你幸福,希望看见你好好生活。” 这是钟易十四岁,决定接手荒废的花园时,对着四块墓碑认真作出的承诺。 现在他将同样的话送给费宁,但愿还不算太晚。 “谢谢。” 费宁含情的桃花眼有些半张半阖,肉眼可见的,酒劲上来了,他颧骨处的皮肤透了一片浅淡的粉。 微醺的费宁很乖。 莫名其妙的想法蹦出来,钟易表情怔怔的。 “听点什么?作为你开导我的谢礼?”费宁提起琴,将下巴轻轻侧着搭过去,眼神没离开黑发青年,露出白净的脖颈,脆弱的要害,没什么防备似的。 “以前总是收下你的花,真是难为你了,那种曲子也听得下去。” 钟易莫名加快眨眼频率,脑袋有些晕,可他实际上没怎么喝酒,却莫名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了。 “我觉得很好听。” “那现在呢?”费宁动了动灵活的左指,右手配合快速拉出一段炫技的乐段,停下来,反问他,“不比那时候更成熟?” “现在也好听。” “哈……呆子。” 不再对话,费宁改用演奏替代言语。曲调激烈昂扬,大开大合,宛若蓬勃的正午海面,浪尖舔舐太阳的轮廓。倏然,又婉转惆怅起来,揉弦延音,像是月下树影,拦住冷光,不让它坠落地面。 今天费宁在白色丝质衬衫外穿了腰封,黑色的皮革纹路,衔接处以同色绳交叉绑住,两脚同肩宽开立,身长腿长,单薄得像张纸。 突然,音调一转,费宁的演奏行进加快,闭眼完全沉浸其中,仿佛与乐器合为一体。 一曲终了。 钟易眼神微动,平静的湖泊被夜风撩起涟漪。 费宁急促地呼吸,目光涣散,仿佛还沉浸其中,没有回过神来。他的眼底静静地流动着一片飞星般的暗光。 此刻,这片空间静了下来,他们面对面站着,钟易没有鼓掌,只是沉默地靠近。 这片空间就他们两人,植物不会发出声响,昆虫们也只是窸窣微声。 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只剩下两人起伏交错的呼吸声。 钟易缓缓贴近费宁的面容,与他微张喘息的饱满唇瓣,仅几公分之隔。 这位是太空基地最年轻的首席,他最熟悉的搭档,他从小相识却陌生的演奏者。 仿佛神经似乎都要溺毙在这里,钟易专注而克制地看着费宁。 像是意识到他将要做什么一样,费宁仰头向后躲去,不料却露出脆弱的喉骨。 钟易只是轻叹一声,偏头,闭眼,亲吻在琴颈指板,与费宁冰凉的指尖,仅相隔一条弦的距离。 手指感知到气息,立刻蜷缩起来,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火烧火燎的痒已经蹿上脊背。 费宁气息不稳,咬了咬嘴唇,声线发着抖。 “……你做什么。” 费宁眼睛眯起来,不像生气。 钟易低垂着眼,没有直视对方:“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谁管你。”尾音变了,扬了点调,像被踩了尾巴似的。 费宁抽回琴,狠狠擦着被轻吻过的地方,弦被拨得很响,像是遵循坏掉的节拍器,紧一阵,慢一阵,甩出一串错音。 他接连后退几步,在两人间保持一定距离。 钟易借着生态箱的亮度,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费宁的耳垂又薄又红,透着光。 - “醒了醒了!”汉纳伦惊呼。 钟易一睁眼,看见一头火红色的短发在脸前晃悠。 “怎么样?”李尔坐在他床边,替他换掉额头上的湿冷的毛巾,“你发烧了你知道吗?做什么噩梦了?” ——噩梦? 他眨眨眼,大脑混沌一片,像是被蒙在一团黑雾里,找不见四周的出路。 ——费宁,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死去,我没有遗憾。 曾为了此生无憾说出的话,突然回笼,像一柄剑,击碎他自以为会消亡于宇宙的假象,挑开现实的面纱。 ——遗憾? 费宁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他。 费宁被击穿了血肉之躯。 咚咚。 血管扩张,四处八方的血液急急倒灌进心脏,涨得像吸饱了水的海绵,快要破掉一样。 噩梦吗? 钟易瞪圆了眼睛,盯着陌生的仓库顶,眼珠极缓极缓地,习惯性朝右看去。 一个没有费宁的世界。 果然是噩梦。 - 地下室有条水管在漏水,滴答,滴答,与秒针重合频次。 奥修被剥夺视觉感官,他只能靠水滴声计时。 两千四百七十二滴过后,冷冽的玫瑰味道窜入他的鼻腔。 “沮丧的味道,看来你失意而归。”奥修说道。 被蒙住眼的他勾起唇,不介意惹怒对方似的,哪怕自己的处境堪忧。 “闭嘴。”伊利亚颓厌地说。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我会一个一个毁掉。” “然后……”伊利亚伸出手,视线穿过地下室的隔层,仿佛在看他们所在的母星上方,那颗体量不大,却光芒极盛主神星。 “Deity,我要把你扯下深渊。”
第13章 这里是,星网直播间 这是钟易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虫族的门户网站,星网直播平台只是很小一块,更多版面分给了新闻。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虫族特殊的政体形式,他们特意给王室单独辟了一块,占据最大头条。 【雌后遇害,生命垂危。】 横幅雌后的照片直接弹出来,占据眼球。 下一条紧跟着: 【虫王下令彻查凶手。】 钟易对王室新闻不感兴趣,他朝右边的军事板块看去,有两条字体比王室新闻稍小一点的短讯。 【费谢尔上将出战原始星凯旋而归。】 【费谢尔疑似被污染。】 从这两条简短的新闻中,钟易得知,帝国虫族实际上正处于对外的紧张关系中。 可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天,周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战时氛围。 将之前收集到一些信息串联起来,他在心底暗自分析: 他们身处的星球正是虫族的母星因赛特星,但虫族的领域并不止如此,他们很幸运,整个星系出现了四颗宜居星球,母星就是其中最适宜,居住民众数量最多的星球。 或许是母星战略地位极佳,其余三颗星将它包围其中,再加上虫族在星系边缘建立了强大的防护壁垒,层层防护下,母星可以说是虫族在战时中最平和的一处净土。 也正是如此,这个社会的娱乐氛围一点也不弱。 钟易将视线移到左边的文娱板块。 占据热度第一的,正与他们那天的经历相关。 【恋综面试直播间突发意外。】 【原面试官下落不明。】 钟易旁边突然挤来一颗火红色头发的脑袋。 “这个原面试官到底去哪了,让我白白浪费一星币,早知道,还不如去旁边彩票试试手气。” 说着,汉纳伦移动手指,点开面试官那条,立刻弹出一张证件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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