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想了想,咬了咬牙,回答了一个字:“会。” 二少爷眼一瞪,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喘着粗气问:“如果我真杀了容大少,你是不是就会用这把枪杀了我?” 常生用尽全力地推开他,低下头,抖动着双肩,无力地说:“我不知道……我恨他,但他不能死……总之,你不能杀他。” 二少爷别开脸,闭了下眼睛,压制住心头直往上窜的怒气,闷声问:“当然是你说要帮我报仇的,难道你只是随便说说吗?”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要他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但不能死。” “哼!”二少爷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如愿了,他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的确生不如死。” 常生抬起头,眼神仍然十分冰冷:“你今天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去打听他的下落?” “是。”二少爷点了点头,面对常生冰冷的目光,他感到心寒。 常生又别开目光,想站起来,但疼地又坐了回去。 二少爷没打算帮他,冷眼旁观地看他连续两次想起来都失败了,便嘲讽地问:“现在你还想杀我吗?你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常生又瞪他一眼,没说话,然后对门外大喊一声:“夏风!” 话音刚落,夏风竟然出现在门口,这简直令二少爷目瞪口呆,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其实常生根本不知道夏风在门外已经站了很久了,他只是需要人帮忙所以只能喊夏风,但见夏真出现了,也不禁愣了。 夏风没说话,低着头走进来,然后上前把常生扶起来,小声说:“你浑身都湿透了,最好泡个热水澡,不然肯定会感冒的。” “行……听你的。”常生说着,拖拉着脚步跟夏风走了出去。 二少爷仍愣愣地杵在原地。他介意的不是刚才的事可能被夏风听到或是看到,他介意的是常生与夏风之间似乎已经没有秘密,而夏风对他的关照已经远远超出了使唤丫头的责任范围。一直以来,他以为常生都是他一个人的,可今天……他发现常生的心里还是住着一个容家大少爷,甚至包括夏风。而他自己根本就不是常生唯一在乎的那个人。 那天晚上夏风向管家要了客房的钥匙,因为常生洗完澡换完衣服不肯回二少爷房里去睡觉,夏风只好给他要了一间客房,然后又帮他上了药。 夏风上完了药叹了口气扶他躺好盖上被子说:“这次伤的没上次重,估计躺两天就没事了。” 常生耷拉着眼皮,幽幽地说:“明天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搬出去住。” “搬去哪?新宅子吗?” 常生摇摇头。 “那你要去哪儿?” “去我义父那里住。” “你义父?”夏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 “今天刚认的。”常生看了她一眼说:“是舅老爷上班的那间洋行的行长陆先生。” “这么厉害啊?”夏风又吃惊又高兴,但一想到常生要搬走,转而又伤心起来,一副很不舍的样子。 常生笑了笑说:“姐姐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看我,义父一家人都非常好,待人也很热情。” 夏风摇了摇头:“我是个丫头,哪有独自出门的机会?要不是你带着我走,我连新宅子也没机会去。” 常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说:“姐姐的恩情我记得,等我能够独立生活了,就给姐姐接出来,也不要当什么丫头了,就当我姐姐好了。” 夏风又笑了,给他掖了掖被子说:“别胡说了,太晚了,快睡吧。明天早上我给你送粥过来。” 外面雨已经住了。夏风从客房出去,路过二少爷的房门口时,就听里面喊了一声:“是夏风吧?进来一下。”夏风心里呕了一下,已经把脚步放的很轻了,还是被二少爷听到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站在外屋门口,隔着帘子问向里面:“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常生伤的怎么样?”二少爷不疼不痒的声音传了出来。 “要歇几日才能下床。”夏风故意说的严重些。 二少爷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第74章 冷战 第二天,二少爷一出门,夏风便跑进他的屋子帮常生收拾了几套衣服和一些洗涮用品装进一只藤编的小箱子。 常生走的时候把新宅子的钥匙留给了她,嘱咐了几句:“隔两天去地里看看,苗长出来以后注意除草捉虫子。还有二少爷屋里我的那些瓶瓶罐罐你帮我找个箱子收起来吧,我怕二少爷再给砸了。二少奶奶和二姨奶奶若是问起我来,就说我昨晚就没回来,直接住义父那里了。一会跟管家通个气,别说漏了。” 夏风不住地点着头,帮他找个院里没人的时机将他送了出去。 常生步履还有些蹒跚,坐到黄包车上时不禁吃痛地咬着嘴唇。望着他乘黄包车远去的背影,夏风默默地落下几滴眼泪。在她眼里,常生是世上最好的人,长相好,脾气好,聪明能干,不说人闲话,还没有主子架子。可惜……他喜欢的是男人。 常生到陆家时,陆子亭和陆夫人都去上班了不在家,只有三个女孩子在。她们见常生主动搬来住都高兴得快疯了,但见他一脸的伤又不禁一个劲地追问原因。常生只说是昨晚回去遇上暴雨,跑得急了,天黑又没看清,绊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尽管这一跤摔成这样孩子们相信陆子亭夫妇可不太信,但也没人拆穿他,只要他搬来住就好,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 二少爷回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常生收集的那些破瓶子烂罐子一个都没了,而且衣架上他的衣服也不见了。他立刻把夏风喊了进来,问怎么回事。 夏风低着头,小声说:“常少爷去他义父家住了。” 二少爷气得一咬牙,差点向她踹过去一脚,忍着气问道:“你不是说他得在床上歇几天的吗?怎么走的?” 夏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地说:“二少爷,您就让他去吧,你们刚吵完架气都还没消呢,再见了面不还是要吵?” 二少爷怔了一下,忐忑地问:“昨晚你都听到什么了?” 夏风犹豫了一下,才吱吱唔唔地说:“雨声太大,我也听不太清。我只听到……二少爷您……要欺负常少爷……然后……他骂了您……但后来……您就把他放开了。” 二少爷冷哼一声,低头对夏风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昨晚拿枪指着我的头?我对他那么好,他竟然想杀了我!” 夏风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来看着二少爷,脸上布满惊恐之色,嘴里却说:“常少爷不可能这么对您的。” 二少爷继续冷笑,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我也以为他不会……我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敢这样对我?” 夏风困惑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二少爷闭上眼睛,沉静了一会,才对夏风说:“你下去吧,这几天让腊梅来侍候,你去侍候二姨奶奶,我不叫你,你不准回来。” “是。”夏风起了身,默默地出去了。 跟腊梅换了班的夏风在桃花面前更是无话,除了到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能周到地做到以外,她在桃花屋里连个动静都没有,简直像个鬼魂。桃花看着她浑身不舒服,可又挑不出毛病,心里更呕得慌。腊梅在,还能和她说说话,不至于因为二少爷不来太过寂寞无聊,可如今换了夏风,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坐牢一样。 正当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疯了的时候,二少爷把夏风又唤回去了,因为腊梅被二少爷骂了不知多少回,做什么都不对,没一件事让二少爷舒心,其实也并不是做不好。腊梅知道二少爷是故意刁难,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平时与二少爷无任何过结,而且以前二少爷在桃花屋里时也没那么难缠,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难侍候。 腊梅回去的时候学给桃花听,桃花才知道常生这几天一直不在二少爷屋里,而二少爷现在的脾气和当初桃木刚死的时候差不太多,脾气大,爱找茬,而且发的全都是无名之火。 在孔家呆了十一个年头,桃花当然了解二少爷的性格,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特别难以接受的事,他通常是个没有脾气的人。这几天他之所以如此反常,肯定跟常生不在家有关。 搁在以前,这与她无关,但现在,她需要接近二少爷的机会,而她是常生干姐姐这个身份正给了她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去接近二少爷,于是在腊梅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她主动去二少爷屋外求见。 夏风见桃花来了,只笑了一下,便转头对屋里禀:“二少爷,二姨奶奶来了。” 二少爷正坐在床上对着那把枪发呆,听见桃花要见自己,便把枪塞在枕头底下说了声:“进来吧。” 桃花走了进来,也没敢造次,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行了个屈膝礼,小声:“二少爷,多日不见。” “嗯。”二少爷看也没看她一眼,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然后问:“找我有事?” 桃花这才假意向四下看了看问:“怎么常生不在?” 二少爷抬起头瞪了她一眼,不痛快地说:“找他做什么?” 桃花浅浅一笑说:“二少爷这话说的,他不是我弟弟吗?我这没看见他问问也是应该的。” 二少爷这才冷哼一声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今儿来找他,是腊梅回去和你说这几天没看见他吧?前几天他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找他。” 桃花又笑了一下说:“二少爷说这话没有道理,常生在呢,我天天看得见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这几日忽然没见到我才不免担心了嘛。” 二少爷一时无话,站了起来,移驾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才又说:“他好好的呢,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就回去歇了吧。” 桃花又斗着胆子追问了一句:“我可否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二少爷又瞪她一眼说:“他认了个义父,搬那住去了。” 桃花倒是不知此事,心里有些不悦,怎么说她现在是常生干姐姐,不是心甘情愿认的也罢,毕竟也是认过了,常生又认义父,却没与她说,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于是她埋怨了一句:“这干弟弟倒真不能与亲弟弟相比,若是桃木在外面认了亲,哪里会不与我说就私自搬出去住了呢?” 一听桃木二字,二少爷立刻低下头叹了口气。是啊,如果是桃木,如何能生出这种事端来?又怎会如此伤他的心呢?他眼睛一闭,想起桃木活着的时候整天笑的阳光灿烂的样子,从来不会惹事生非的性子,心中莫大的遗憾不禁升腾起来。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向桃花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若真想这个干弟弟,可以去看他,也可以写信给他让他回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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