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亭苦恼地低下头,沉思了一会,才点了下头说:“行,你去吧,你洪叔那里我去说。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两天以后就是翁大帅的寿宴,我不但需要你安然无恙,更需要你一身正气,双手不能沾染半点血腥。” 常生知道陆子亭对自己用心良苦,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义父,您的话我谨记在心了。” 常生赶到码头的时候已过了正午,但码头上仍然无人开工,大伙三五成群地蹲在一处打牌聊天,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几个工头更是搬了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常生一进来,一些工人的眼睛便盯在了他的身上,包括那几个工头。他打量了一下大伙,眼神很平淡,也没有说话,然后走到几个工头面前,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几位大哥,商量的怎么样了?还不打算复工吗?” 几个人都瞧了瞧他,没吱声,包括王三,他只看了常生一眼,便转开脸,继续享受午后的阳光。常生忽然伸出手在王三肩上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于是他抬起头来看着常生,小心地问道:“常少爷,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常生只看着他,却没说话,然后又笑了笑,只是这一笑,他相信王三明白是什么意思。常生笑罢,转回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王三,你是自己去巡捕房呢还是等人来抓你?” “你……你说什么?”王三愣了,其他工头也愣了,甚至工人们都纷纷站了起来,看着他们。 常生在大门口停下脚步又转过头来对王三说:“你如果不想去巡捕房,我还可以给你指一条阳关道。兄弟们已经三天没开工了,都要养家糊口的,不能因你一己之私而不顾家中老小的生活。如果你现在就让兄弟们复工,过往一切我都不追究,如果你不识抬举,跟我去巡捕房走一趟如何?” 王三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一阵红一阵白的,其他工头也都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表态。但王三始终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只直直地盯着常生。 这时常生将目光移到其他工头身上说:“你们哥几个不用看他,他给你们的好处自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更不是他自己掏的腰包。如今他的后台已经自身难保,你们要想明哲保身该怎么做不用我说。” 王三忽然一惊,走前一步说道:“常少爷,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王三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要怎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你管的太宽,小心自己脚下的路不好走。” “谢谢你提醒我,不过眼下脚下的路不好走的是你。”说完,常生手一挥,从门外冲进来四名警察,呼啦啦地就把王三围住了。 “你……你凭什么抓我?”王三有点急了。 常生这才把脸一沉,冷笑一声说:“你勾结帮会,制造混乱,扰乱人心,导致码头不能正常运输,这还不够吗?王三!机会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带走!” 常生一声令下,四名警察用枪把王三押出了码头大院。 王三被押送到巡捕房之后,常生给几位警察打点了些钱财,只让他们把王三先关押起来,并未审讯,然后他来到关押王三的牢房门前,心平气和地说:“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老实交待为什么会替帮会趟这汪混水,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不必受皮肉之苦,等码头复工之日也会放你出去。” 王三这才低下头,咬着牙说:“我弟弟是兄弟会的,前些天被枪杀了,听说是二少爷和他小舅子动的手脚,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是二少爷和他小舅子干的?你可见到证据?” “有个姓武的前几天来找我,他说他是上海青帮的一个龙头老大,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亲耳听到二少爷和他小舅子密谋这次的兄弟会灭门计划。” 常生脸色忽然有些苍白,沉默了一会才又说:“姓武的和容大少爷见过面了没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容大少爷很怕那个姓武的,好像说……姓武的要跟他抢什么东西。” 常生越听越有点迷糊:“姓武的肯告诉你兄弟会灭门的内幕,却又与容大少爷抢东西?他到底在帮谁?” 王三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姓武的告诉我我弟弟是被谁害死的,而容大少爷能帮我报仇。其他的我也不管。” “姓武的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在一家茶楼见过他一次,以后再没见过。” “哪家茶楼?” “阿吉。” 常生转身就要走,不料王三忽然喊住了他:“常少爷!” 常生回过头来看着他,王三才犹豫着说:“你最好不要管这件事。” “为什么?”常生不无迷惑,这已经不是王三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了。 王三叹了口气说:“容大少爷说……他希望你不要参和进来,他说你是他表弟。但如果你执意不听,他不会手下留情。我王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不愿意见到兄弟反睦。” 常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然后轻声说了句:“多谢提醒。”便快步走了出去。 常生去阿吉茶楼打听那个姓武的消息,却一无所获之后,便回了陆家。一进客厅,见洪移山也在,便知义父已经跟他说过了,于是赶紧上前深施一礼说道:“洪叔久等,常生给您添麻烦了。” 洪移山哼了一声说:“我是不怕什么麻烦,可你年纪轻轻大好仕途摆在眼前,却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倒真让我生气。” 常生笑了笑说:“洪叔替常生着想,侄儿感激不尽,只是眼下……这麻烦必须得解决,我也是不想它夜长梦多牵连太多的人。” “你可有主意了?” “码头上带头罢工的工头已经被我押到巡捕房去了,其他工头群龙无首,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现在关键是还有一个幕后指使人,此人留在南京既是祸患也很危险,所以还要请洪叔帮忙将他护送出南京,走的越远越好。” “你确定你要帮这个罪魁祸首?”洪移山不禁一愣。 常生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他是我表哥,如果他肯放弃对孔家的打击报复,我也会放他一马。” 洪移山忽然站了起来,在常生肩上拍了一下说:“好,冲你这句话,我帮你。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既懂得这个道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你说吧,让洪叔做什么?” “今晚带我去一趟周五爷的赌场,跟周五爷打个招呼,别走露了风声,然后悄悄把人带走,最好从陆路走,找两个人跟着,直到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行,就这么说了。那我先回去,把晚上的事安排一下,晚饭后我开车过来接你。” “谢谢洪叔。”常生正要送洪移山出去,被他拦下来说:“别跟你洪叔客气了,你去看看你小妹妹,她好像生病了,你义父一直在楼上守着她呢。” “哦?”常生一愣,这才向洪移山点了点头,说了句“洪叔慢走。”便赶紧跑上楼去。 在祺铭的房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陆子亭在里面应了一声,常生便开门走了进去,见祺铭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小脸红红的,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连忙走上前去问道:“义父,祺铭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是麻疹。”陆子亭说:“现在有点发烧,我怕她蹬被子受凉,只好看着她。” “祺薇和祺雨呢?” “祺薇去请大夫了,祺雨去学堂找她娘了。” “哦,那我来看着她吧,您如果有事先去忙。” “也好,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你帮我看着点,有什么事就叫我,千万别让她受了风。” “嗯。” 陆子亭出去后,祺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常生坐在自己身边,便笑了一下,叫了声:“哥哥。” “祺铭乖,身上难受吗?” “嗯……头疼。” “祺铭想好起来吗?” “想。” “那就乖乖躺着,不要出去玩,也不要开门窗,好不好?这样就可以很快好起来了。” “嗯……那哥哥要一直陪着我好吗?” “哥哥现在陪着你,但哥哥今天晚上要出去,然后明天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好。”
第78章 平乱 同一时间,孔家。 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双双从大少爷院里出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大少爷身子最近越发不好,今天又跟大少奶奶吵了一架,一纸休书都写好了,被闻声赶去的孔夫人给撕了。大少奶奶只顾着哭,什么也不肯说,大少爷躺在床上,只有喘气的力气,也是一句话都没有,任谁问这夫妻二人也不说吵架的原因。 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过去跟着劝了半天,还是没什么效果,便也作罢,一起出来了。 “有空你再去看看吧,我这外面一堆事呢,也不能总耗在家里。”二少爷说。 二少奶奶叹着气说:“最近这是怎么了?家里外面都不得安宁。以前大哥院里只花银子不添乱,可自打二月二那场大火以后,就接二连三地出乱子,银子花了没数,还弄得人仰马翻的。前儿个二管事又去账房支钱说要建什么育婴房,被娘叫去骂了一顿,连书院的两个小少爷也一起跟着挨了顿骂。” 二少爷纳闷地问:“娘这次怎么不偏心了?” 二少奶奶无奈地笑了笑说:“自打米行出了事,我停了各院的胭脂水粉钱。这份供项早就该停了,姐妹们都嫁出去好多年了,娘和祖母年纪大了,也用不多少,现今我和大嫂又都有孕更是极少用,这钱分到各院也是做别的用了,不如停了。我估摸着娘是见这笔钱停了,去账房看过账本了,知道现在是出的多进的少才把大哥院里的人骂了一顿。” “娘也该睁眼看看了,远的不说,就说这两年,大哥院里花的钱够过去整个孔家花五年的了。”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呀,趁着我有孕,最近又开始害喜,我把账房的事交给娘管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让她管管账,她才知道大哥院里一直在烧钱。” “妹妹英明,让娘头疼一下也好,不然总以为我手紧,不愿意给大哥花钱……” 二人正说着话往回走着,管家领着码头的副管事老苏匆匆走了进来。 “二少爷!”老苏看见他的背影,急急地喊了一声。 二少爷站下,回头一看是老苏,便知肯定码头有事,于是让二少奶奶先回屋去了,然后迎着老苏走过去,担心地问道:“码头又出什么事了吗?” 老苏摇了摇头说:“刚过了午,常少爷就带着警察把王三抓走了,这会啊,已经有三个班复工了,另外两个班还有些犹豫,不过看样子,如果王三明天早上放不回来,他们也未必会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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