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干嘛?”看他把手伸向头上的耳蜗,闻寒皱皱眉。 “我先不戴了。”季昭答。 “为什么不戴?” 自然是不想被看出是个残疾人。季昭手指蜷了蜷,有些难为情,却故意做出任性模样:“不想戴。” “怎么不想戴?” “就是不想戴。”季昭被问得愈发难为情,干脆一把扯掉耳蜗,好了,清净了。 他看了眼嘴巴还在张张合合的哥哥,露出个干净的让人生气的笑容:“走吧,哥哥。” 算了,不戴也好,闻寒忍气想,省去碰到不明就里的熟人,说了什么刺激他。 但他这担心有些多余。怕刺激季昭,季何两家商量后,只宴请了双方至交好友,宴会厅内人并不多,还特意用一道屏风一隔为二,宾客大半在屏风另一侧交谈,避开了季昭的视线。 “他是不是人缘不好?”听不见屏风那边的动静,眼睛巡视过一圈,季昭暗戳戳在闻寒耳边幸灾乐祸。 闻寒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作为回答。 季铭夫妻恰在这时向他们迎来,于是季昭又懂了:哥哥一点都不心如止水,不过是看到狗男人,就掐他那么疼,好委屈呜呜…… 季铭谨小慎微地看了季昭一眼,正碰上他委屈幽怨的眼神,吓得话都不敢说。 何潇潇从季铭那里知道季昭的误会,也轻易不敢开口,担心他受刺激,连季铭的胳膊都没敢挽,随季铭一道向他们走来时甚至紧张得有些同手同脚。 还是闻寒主动开口:“恭喜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季铭错愕而慌乱地看向他。 “昭昭没戴耳蜗。”闻寒解释。 季铭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闻寒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信封,递给季铭:“我和昭昭的一点心意。” 季铭收下来,一阵心酸:臭小子现在对他哪里有什么心意,恐怕咬他的心都有。 知弟莫如兄,季昭此刻确实心情极为不美,还抓心挠肺想知道哥哥在跟狗男人说什么。 但他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越是抓心挠肺,越是端出一副清冷矜贵的派头,力争比狗男人更狗男人,好叫他知道,叫满场宾客知道,哥哥没了他这个渣男,还有更好的选择——等等,满场宾客呢? 季昭看着厅内的仨瓜俩枣,寂寞了。 好在他还是看到了一张熟面孔:纪宇。 他轻轻扯扯闻寒的袖子:“哥哥,宇哥在那里,我们过去好不好?” 他不想哥哥跟狗男人多说话。 闻寒都遂他的意,歉意地朝季铭跟何潇潇点点头,被季昭拉着去了纪宇那里。 “宇哥,你也来了?”许久不见,季昭热情地跟纪宇打招呼,看了他身上正装,“哥你这样穿真好看。” 他没说谎,大概西装衬气色,又打了红色领结,纪宇今天看着很精神,不似在福利院时苍白沉郁。 纪宇脸不明显地红了红:“嗯。代表公司来的。”他特意解释。 解释完,看季昭一脸茫然,他才注意到他没戴耳蜗。 “怎么——”他看向闻寒。 “闹脾气不肯戴。”闻寒无奈答。 “不戴也好。”纪宇说了句,仔细打量了眼季昭,视线停留在他打了绷带的右手,微微蹙起眉。 “碎瓷割伤了,没伤到肌腱。”闻寒简单解释了一句。 纪宇眉头稍舒缓,还想问更多,到底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 他压下担忧,礼貌问:“要留下来吃过饭再走吗?”——他今天被分派的任务,就是招呼眼前这两位。 “不了。”闻寒怕夜长梦多。 纪宇知道他的顾虑,并不意外:“那我送你们。” 他把他们送出宴会厅,一直送进电梯,南风知我意路上季昭问题不断:“宇哥,图书馆建的怎么样了?小猫崽崽呢?会爬了吗?你回去多拍两张照片给我行不行?还有,胖婶是不是生我气了?” 问题太多,纪宇根本答不过来,答了他也听不见,便只沉默笑笑。 止步在电梯外,他朝他摆了摆手,想叫他好好照顾自己,极简单一句话,依旧没说出来。 电梯门合上,季昭最后一句话有些急切地传来:“宇哥,好好吃饭!” 纪宇垂下眼眸,“嗯”了一声,在空荡荡的电梯间。 * “这么快?”见他们回来,等在车外的小何惊讶地看了眼手机——前后还没十分钟。 “留下来看他们秀恩爱吗?”季昭刚戴好耳蜗,闻言瞪了小何一眼。 小何正嚼着薯片,被他幽幽怨怨一瞪,差点儿没咬到舌头。 他看向寒哥,拿眼神询问:这位祖宗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无非是被自己的脑补气到了自己。 闻寒没回应小何,拉开车门,叫季昭上车。 季昭没上。想到哥哥递给狗男人的那个信封,季昭如鲠在喉——哥哥不会还在写信挽留狗男人吧? 季昭把手伸进小何的薯片桶,拿了一沓薯片出来:他想先嘎嘣点什么。 “你不能吃。”闻寒蹙眉,“咳嗽不想好了?” “我饿。”季昭一脸倔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两片薯片进嘴巴,“嘎嘣嘎嘣”,过瘾地把它们碎尸万段。 闻寒气得一把夺走他手里剩下的薯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上车!” 季昭被他凶得一愣,灭了气焰,委屈巴巴上了车。 上车后他一言不发,扭脸看着窗外,瞧也不瞧闻寒一眼。 车内气氛有些古怪,上路好半晌,小何开口打破沉默:“寒哥,现在去哪儿?” “回紫园。” 季昭终于忍不住:“去医院。” 小何干咳一声:“到底去哪儿?” “回紫园。”闻寒平静重复。去什么医院,他不想成为第一个因为看妇产科而上热搜的男人。 “去医院!”季昭偏偏跟他杠上了。“哥哥心情不好,也不能跟身体置气!” “我心情很好。”——如果不是你这么气人的话。 “你撒谎!”季昭气急。 “我没有。”看他急躁,闻寒语气反倒越发从容,气定神闲。 “你有!”季昭果然被他刺激得炸了毛,“你就有!” “我哪里有?”闻寒眼底带了笑意,问得慢条斯理,简直悠然了。 季昭说不出的憋屈,竭力搜刮他“心情不好”的证据:“你,你扔我薯片!浪,浪费粮食!” “那是因为你非要吃。”闻寒不咸不淡瞥他一眼。 季昭胸膛起伏了下,再战:“你还掐,掐我!” 闻寒这回愣了下:“什么时候?” “就刚才,在宴,宴会厅!”他说着,撸起袖子,试图炫出证据,哥哥掐他那么疼,肯定留下指印了! 可他胳膊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可恶!明明当时都疼到心里去了! “你就是掐,掐了!”他气得舌头打结,急得眼圈都红了,又撸起另一边袖子:可恶,还是什么都没有! 闻寒逗不下去了,按住他躁乱的手,忍笑出声:“是掐了,是我不好,对不起昭昭。” 季昭抬起头来:“你还笑!” “没笑。”闻寒使劲压住上扬的嘴角。 他压住了,小何却没压住,嘴巴漏气一样,“噗嗤”一声,又匆匆收住。 季昭气死了,抬起头来,还没开口,闻寒先替他出声,假作不满提醒小何:“好好开你的车。” 小何干咳一声:“是。”——是他错了。两个人的戏份,不该有他参与…… 听见哥哥替自己“伸张正义”,季昭总算冷静了些,气散了大半,但委屈尚在:“你还走那么快……” 他原想走慢点儿,显得脚不那么跛的,可为了跟上哥哥,不得不加快速度。 十分有损他想塑造的完美形象。 “是不是我先迈左脚都不对,应该先迈右脚?”闻寒轻笑着,温声细语问。 季昭吃软不吃硬,闻寒语气一温柔,他就更加气不起来,哪怕他逗他,也配合着回答:“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闻寒含笑揉了下他脑袋:“好了,不是饿了吗,中午想吃什么?” “我不饿,先去医院。” 得,问题又绕回去了。 小何幸灾乐祸看了眼后视镜。 “不用去医院,我有私人医生。”到底戏路广,见识多,闻寒气闷之下,还是迅速找到理由搪塞。 季昭毫不犹豫就信了:确实,哥哥是公众人物,这方面要小心些的。 “那我们去私人医生那里。”他随机应变。 “医生今天休假。”闻寒眼睛眨都不眨就把话接上。 季昭蹙了蹙眉:“那他什么时候上班?” “还要几天。不过没关系,我一直跟他保持着电话联系的。”闻寒说着,为了取信于他,还把通讯记录亮给他看,里面确实有位“胡医生”。 季昭微微放心,看向前排的小何:“小何哥,那你给哥哥列在行程里,记得提醒他去看。” 小何知道他说的是看“什么”,哪里敢提醒寒哥:“还是你「亲自」提醒吧。” “可是我要去工厂了。”季昭皱了皱眉头,又舒展开——那就电话提醒哥哥吧。 怕自己会忘,他打开手机日历,在下周连设好几个提醒。 圈划完,他心情放松了,抬头看向闻寒:“哥哥,我们中午吃——” 咦,哥哥脸色怎么这么阴沉? “哥哥,你不舒服吗?”季昭紧张起来。 是,他不舒服,他幸亏不是真的有孕,要真有,孩子估计已经被气没了。 闻寒收束着情绪,尽量镇定问他:“去完工厂后呢?” “啊?”季昭没听明白。 “去完工厂后,你怎么打算的。” “哦。”季昭明白过来,喜气洋洋答,“黎叔叔的工厂宿舍有很多空床位,上次他说我可以随便住多久。”所以他尽可以常住下来。 对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容,闻寒脸上看不出阴晴喜怒,手却快把座椅扶手攥断了:“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我给黎叔叔开发系统了呀,我住在工厂,还可以免费给他运维升级。”季昭没什么心理负担,“我不写程序的时候,还可以下车间帮帮忙。” 倒是安排得妥妥帖帖。 闻寒一时竟找不到缝隙可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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